公主驾临将军府,萧慎不敢大意,请了南都最好的大夫看诊,好在公主只是普通寒气入体,醒了后服用两贴药就可大好。
不过为了避嫌,萧慎直接让萧北陌兄弟俩暂且搬到前院书房休息,不准萧北陌再靠近乐仪公主。
一直到翌日辰时,乐仪公主才悠悠转醒,她迷迷糊糊睁眼,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纯白色网纱床帐,不染一丝纤尘。
这不是她所熟悉的地方。
脑子沉重混沌,昨日的记忆却慢慢回笼,乐仪公主环顾四周,疑惑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简单质朴的房间,谈不上破旧,但除了必要的用具,也没有过多装饰,不像女子居住的闺阁。
自己不是在承华宫、也不是在皇宫,昨儿她失去意识时身边只有萧北陌一人,而萧北陌也答应了会带她回将军府。
那这里应该就是萧慎的将军府了。
乐仪公主嘴角微扬,看来萧北陌还是信守承诺,没有偷偷送她回宫。
真好。
屋外守候的两个丫鬟听到房间里有动静,猜想乐仪公主大概是醒了。轻敲房门,得了公主准许,才敢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伺候乐仪公主洗漱。
乐仪公主原先身上穿的衣服已经污损无法再穿,可府中除了萧夫人和几个丫鬟婆子并无其他女子,自也没有适合妙龄女子的衣物。
如今丫鬟手上呈着的,都是现去成衣店采买的。不过将军特意吩咐,便是公主问起,也不能多嘴泄露这些衣服是少将军亲自挑选的。
草珠粉苏绣刺杜鹃咬百合褙子百褶襦裙,腰间封带上坠着两个雪白的狐狸毛毛球,矜贵又不失俏皮。因才受了凉,又在外间加了件翠蓝间色的薄绒斗篷。
收拾妥当之后,乐仪公主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求证似地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本宫怎么会在这里?”
照理,自己醒来应该有人去通知了萧北陌才是,可这都过了半个时辰了,她还没有见到萧北陌的人影。
这萧北陌该不会不管她了吧?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不知该如何回话。
府中还是第一次来贵人。
最后由一个年纪稍长点丫头,站出来小声回道:“回公主殿下的话,这里是萧将军府,奴婢听说昨儿个公主失足落了水,是大公子将公主抱回来的。”
萧将军府。大公子。
这回乐仪公主安下了心,面上欣喜难掩,便也就顺从地任丫鬟为她梳发髻。
还算萧北陌有点良心,没有将她一个人丢下。
乐仪公主还想要继续追问萧北陌的下落,屋内又进来个年岁更小些的侍女,打断了她的思路。
侍女手中端着个纯色木托盘,上面放着个白玉瓷碗,还冒着淡淡热气。
刚才回话的丫鬟双手接过托盘,恭敬地递到乐仪公主身侧,像是鼓了勇气:“殿下,大公子特意交代了,公主要是醒来,一定要先将这碗药喝完。”
说完,小丫头便不安地屏息静立,等着公主发话。
乐仪公主瞧着那碗黑乎乎、还冒着难闻气味的汤药,下意识地皱眉掩鼻。
不过听到是萧北陌吩咐的,还是端起一饮而尽,也没有为难人。
待来送药的小丫鬟完成任务,轻快离去,乐仪公主这才随意地观察着她住了一晚上的这个房间。
看这个房间的装扮,深沉枯燥,倒是很合萧北陌的风格,莫不是……
“这个房间是……萧北陌的房间?”乐仪公主惊讶道。
一直负责回话的那个丫鬟见公主发问,不敢耽误,又毕恭毕敬地回道:“是,这是大公子的房间。”
果然,就跟他人一样,冷冰冰的,缺乏人气,这看着哪像是个官宦子弟住的地方,连惜儿住的房间都比他的强。
不过,也没关系。
乐仪公主转念一想,这至少可以说明萧北陌房中没有其他的莺莺燕燕,等以后她嫁给了萧北陌,一切自有她打理。
如此想着,乐仪公主也宽了心,开心问道:“萧北陌现在在哪里?”
“这个点,大公子应该是已经去步军营了。”
丫鬟也不太确定,她们是夫人院子里伺候的,平日里与大公子接触并不多。
今早萧将军安排她们过来伺候的时候,只是交代屋子里住着的是皇上最宠爱的乐仪公主,让她们小心伺候着。
这么早就出去了,怎么也不等她醒过来?
乐仪公主闻言有些失望,本以为她赖在将军府,近水楼台先得月,就能时时刻刻见到萧北陌了。
早知道那劳什子的步军营这么忙,她就让父皇给萧北陌一个清闲点的官做了。
既来了人家府上,总是要去拜见的主人。
乐仪公主继续问道:“对了,你们萧将军还在府上吗?”
小丫鬟见乐仪公主面色不虞,小心翼翼地点头回道:“今日将军休沐,不用去军营,现在应该在书房吧。”
她也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还是说错了什么,为什么公主殿下突然就不高兴了。
乐仪公主起身:“嗯,那好,你们先带本宫去见见萧将军吧。”
既然萧北陌不在,她待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去步军营找萧北陌。
……
乐仪公主在小丫鬟的带领下刚离开萧北陌的房间,就和迎面而来的一个急匆匆的身影撞在了一起。
“哎呀~”
见自己冒失地撞到了人,萧北景赶忙扶起对方,连连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咦,公主小嫂子?怎么是你?你醒了?”
“你是?”乐仪公主疑惑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冒冒失失、胡乱叫人的男子。
瞧他的模样,倒是和萧北陌有六七分像,年岁应是比萧北陌要小些。
“哦,忘了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萧北景,是萧北陌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昨天刚从边关回来的。其实,昨天在府门前我们已经见过面了,那时是兄长将公主抱在怀里的。”
萧北景嬉皮笑脸地向乐仪公主介绍着自己,全然没有注意到乐仪公主渐渐红晕的小脸。
昨儿她昏迷了,对自己是怎么进将军府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但听大家的意思,好像都知道是萧北陌将她一路抱回来的。
“昨儿……萧北陌真的抱我了?”乐仪公主打断萧北景,有些不好意思地张口。
萧北景一愣,但看乐仪公主娇羞的样子,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明显乐仪公主也是对兄长有意的嘛。
“当然了,公主是没有看到,兄长当时紧张地不行。我可是赶了几天路,好不容易才从边关回来的,在府门口见到兄长只是想上前打个招呼,他竟然怕我扰到了你,直接无视我抱着你就走了,还在房间里守了你半天。”
兄长那时眼里除了公主再没有其他人的模样,真的很难叫人相信他心里没有乐仪公主。
乐仪公主闻言小声嘀咕:“这么说,萧北陌心里还是有我的。”
萧北景还是听到了,赶紧趁热打铁,语气夸张地道:“当然了,公主你是不知道,父亲回来后知道兄长将你安置在他自己的房间,还好一顿责备,可兄长却挺直了腰杆怎么也不认错,气得父亲差点就动了手。”
说实话,兄长当时的态度也惊到了他,要知道,兄长可是一向最听父亲的话了,从不曾有过忤逆。
听到萧北陌受罚,乐仪公主又不免担心:“那萧北陌他没事吧?”
萧北景爽朗一笑:“公主放心,父亲最疼兄长了,自然舍不得真打他。”
若是换作他,只怕解释都不及出口,早就家法加身了。
没事就好,乐仪公主心满意足,这才正视萧北景:“你刚才说你叫萧北景?”
“嗯,公主小嫂子以后叫我小景或者北景都可以。”
几番交流下来,萧北景对乐仪公主的印象还算不错,也就不用收敛遮掩什么了。
“我呢平时没事就叫上三五好友吃吃喝喝,最擅长偷奸耍滑、虚与委蛇,最爱留宿花间酒楼、醉生梦死,爱看美人不爱看书。”
昨日兄长将公主带回来的时候,公主大半张脸都埋在兄长怀里,他还好奇了好一会儿。
如今看清楚公主的全貌,那是一点也不比他见过的花魁娘子逊色。
“噗……”乐仪公主倒是被萧北景的风趣给逗乐了:“哪有人这样形容自己的。你是萧北陌的弟弟?一母同胞的?可是我怎么没听说过萧将军府上还有个二公子啊?”
而且这兄弟二人的性格也差太多了吧。
见乐仪公主明显不相信的眼神,萧北景委屈:“公主小嫂子别不信,我和萧北陌可真的是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如假包换。”
“只是我呢,跟我大哥可不一样,按父亲的话说,我就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不思进取,除了会给萧家丢人外也就只会给萧家丢人了。正好,我也懒得占萧家的便宜,公主小嫂子现在不知道我也不打紧,反正以后我们会越来越熟的,小嫂子要是想知道我哥的事呢,我也都是随叫随到的。”
唉,他为了自家大哥的亲事可真是付出太多了。
“小嫂子?”
乐仪公主好笑地看着萧北景,对这个新称呼她倒是挺喜欢的。
萧北陌的这个弟弟可比他有趣多了。
萧北景理所当然地回道:“对啊,你不是喜欢我哥吗?正好我也喜欢你这个嫂子,以后公主就是我萧北景内定的嫂子了。小嫂子也别介意,主要是叫公主殿下太疏远了,反正你和我哥迟早是要在一起的,就当提前熟悉了。”
“谁告诉你我喜欢萧北陌了?”乐仪公主害羞。
虽然她也曾当面对萧北陌表明过心意,还一天到晚地嚷着要嫁给萧北陌,但这种事情就这样直接被萧北陌的亲人给说出来,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最重要的是,她也还不知道萧北陌的心意。
“公主小嫂子你难道不喜欢我哥吗?没道理啊,昨天我看你躺在我哥的怀里,虽然不省人事,但嘴角都还带着笑意呢,难道是我理解错了?”萧北景佯装不解地挠头。
既然两边都是有心又嘴硬之人,他突生一计:“对不起啊公主,是我误会了,我见兄长对你关怀备至,还以为公主与兄长早已交付心意。既然无此事,我也好去回母亲,母亲正在帮兄长物色一门亲事,又担心兄长心有所属不愿意,所以让我过来探探口风。”
算了算了,要是靠大哥那块冰坨子,这层窗户纸估计永远都捅不破,还是让他这个做弟弟的来帮一把吧。
果然,乐仪公主一听到萧北陌要定亲,瞬间就不淡定了,甚至紧张地拉着萧北景的手不停追问。
“什么,萧北陌要和别人定亲,哪家的姑娘?他刚回南都不久,应该也没熟识的人才对。”
萧北景故意不回她,转移话题:“诶,公主你这是要走了吧,我正好也要出去办点事,要不顺道送送你?”
“不用了。”
乐仪公主也没了兴致再应付萧北景,现在她满脑子都是萧北陌要定亲了的事。
萧北景见乐仪公主心不在焉,忍住偷乐,问道:“公主不想兄长定亲?”
乐仪公主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当然了,萧北陌是我的,他怎么能娶别人?”
“哈哈……”
如此直白的话,这回,萧北景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小嫂子还说心里没有兄长?”
乐仪公主这才反应过来,萧北景是在唬自己。
“你说萧北陌要定亲是假的?”
萧北景:“当然了是假的,在婚事上,母亲做不了兄长的主,才不会费力去张罗这些。小嫂子是要去找兄长吧,正巧我要出去,就让府上的马车送你一程。”
乐仪公主有些犹豫:“会不会耽误你?”
“不耽误、不耽误,就当是我为刚才作弄小嫂子赔罪了。”
好不容易逮着的机会,他必然要去兄长面前露个脸的,等将来他哥和乐仪公主的事儿成了,他还等着拿这事邀功呢。
“那就麻烦你了。”乐仪公主也不再扭捏:“不过,你得等我一会儿,我要先去向萧将军辞行,感谢府上昨日收留之情。”
这箭都在弦上了,萧北景又哪容她墨迹,直接道:“那可真是不巧了,父亲刚有事出去了,这样吧,等父亲回来了,由我向父亲传达公主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