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隋云最开始的计划,本来优先是先寻回玄凛的残魂,但玄凛醒过来之后,不知道感知到了什么摇头拒绝了先找残魂的事情,而是说先温养神魂,残魂的事情,要等。
隋云掰着手指算了算,时间还有一个月,玄凛说足矣,隋云这才把去香檀府的计划提前。
本来一开始是隋云、玄凛和莲玉浮三人去的,不过流银知道之后,非要跟着他们一起,理由十分恰当且充分,他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了,还没有出去历练过,世界那么大,他想出去走一走。
流夷老头听见自己从来不爱外出的孙子竟然主动想要出去历练,那是一千个一万个赞成,而且跟着玄凛殿下,这能出什么事儿,孩子嘛,长大了,总是要赶出去遛一遛的。
一行四人踏上了前往香檀府的旅程,之所以说是旅程,隋云看着面前的大包小包,眨了眨眼。
吃的、玩的、用的……流夷老头的一番慈爱之心,尽在此了。
四方城距离香檀府千里之遥,本该直接传送过去,但因为香檀府开启了护城大阵,传送阵现在只能传送到香檀府外,长乐镇的神庙,距离香檀府城的位置还有几十里。
吴敌已经在等候了,他一开始并不知道隋云他们在望山居被袭击的事情,这两天才知道,知道之后还特意跑回来看了玄凛,见他没事,这才放心回香檀府。
香檀府的事情,他布局已久,如今正是关键时候,他必须呆在香檀府。
四人抵达长乐镇的时候,日正当中,难得晴天,积雪消融了不少。
神庙位于长乐镇的中心,镇上很热闹,流银第一次来这种小镇上,收拾完住的地方、又给玄凛做好汤药之后,就拉着莲玉浮出去玩了,就剩下隋云他们在神庙里。
隋云摸出一颗灶糖疙瘩递给玄凛,玄凛沉默接过,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让隋云觉得他吃药怕苦,但他很喜欢隋云给他递吃的。
“好吃,很甜。”似乎真的很好吃,玄凛吃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像晒太阳的猫咪,懒洋洋的。
隋云抿着嘴,微微笑,看来特意准备灶糖疙瘩没错。
他专门在卷轴里翻了半天的书,这才找到了这灶糖疙瘩的制作配方,悄悄在爨室里研究了半天,这才学会了。
隋云嘴不挑,又乖巧,给啥吃啥,那时候隋云才被隋煜从雪山捡回来,身上到处都是伤口,身子骨又弱,天天都是吃药吃药,吃的整个人身上都是药味,他其实也不爱吃药,但他知道阿娘他们都是为了他好。
隋煜看出来了他不爱吃药,让阿娘给他做的灶糖疙瘩,每次只要吃药都会给他吃这个。
后来……后来千丝凝再苦,他都没再吃过灶糖疙瘩。
两人收拾完东西,吴敌便开始给他们仔细说了他们走之后发生的事情,大概情况和他在信里面说的差不多,他着重补充了关于木偶的事情。
那一晚在千机楼里的那只身后雕刻“九安”二字的木偶的主人名字就叫宴九安,是吴春生的弟子之一。
这也无怪常盼山不记得,主要这宴九安其人,本身就是个没啥存在感的人,或者说是一个没啥存在感的妖。
……
流银正拉着莲玉浮来到这镇上的一处酒楼里,叫好饭菜落座。
酒楼,人间必打卡的地方之一,珍馐美食值万钱,茶香酒酣换千金,话本子里最容易发生各种恩怨情仇事件的地点之一,为此,流银一双猫眼转来转去,亮晶晶的,兴奋得不得了。
对于莲玉浮来说这地方就算不上新鲜了,和流银比起来,他算得上是一个有“人间”见识的人了。
两人落座,远处一个莲玉浮的熟人和一个女子正从楼梯走上来。
此时,酒泉楼中,说书先生惊堂木正正一拍,酒楼内顿时鸦雀无声。
他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道:“各位可知,这妖长什么模样?”
堂下众人忍不住放下碗筷,伸长脖子凝神倾听。
“诸位可知,这妖族啊,生来便与凡人不同!”他压低声音,突然踮脚站到长凳上,伸长脖子模仿狐妖的模样,“就说那狐族,身后动辄拖着九条尾巴,每一条尾巴都藏着通天彻地的法术!再看那虎妖,生得铜皮铁骨,指甲比精钢还利,一爪子下去,百丈巨石都得碎成齑粉!”
有人咂舌,有人摇头,说书先生见状,猛地一拍大腿:“可这些个特征,凡人肉眼凡胎根本瞧不见!为啥?因为妖族天生便带着‘障目之术’!”
他突然掏出一方红绸帕子,往眼前一遮,又迅速扯下,“就好比这样!除非是修炼到‘开灵眼’的修士,或是机缘巧合得了上古秘宝,否则任你瞪大了眼睛,也只能看见俊男美女,瞧不见他们背后的妖身!”
说书先生折扇“唰”地展开,挡住半张脸,一双眼睛骨碌碌转,扫视着满堂食客,“比如现在,各位可知自己身边坐的是人是妖?
……
书生的话,引得众人惶恐不安。
“这有啥好怕的,不说现在妖族被猎杀得所剩不多,就算是有,也不会明目张胆跑到这人潮汹涌的地方来的,”莲玉浮埋头干饭,咽下一大口饭菜后,这才继续道,“我们是修士,身体里有灵力流转,自然能看见妖,但普通人是看不见的。”
流银张大嘴:“啊,说的也是,不过,我还一直以为人生下来就能看见妖呢。”
……
“所以,那吴清是为了看见‘妖’这才开始修炼的?”隋云听完吴敌的话总结。
“没错,总的来说,就是那宴九安救下了吴清,但吴清却发现自己看不见他,那宴九安也不想自己妖族的身份暴露出来,所以一直藏着。”
当年吴清也是猜到宴九安是吴家的弟子,这才跟着父亲回香檀的,根据当年人的口述,这吴清的生母,正是这长乐镇人,当年并不喜欢吴擎,吴清算得上是吴擎巧取豪夺下的产物。
吴清从小是被他的母亲养大的,孤儿寡母,相依为命。
那时他母亲重病,他花光了积蓄,正是走投无路的时候,是宴九安帮助了他,但他母亲病的太厉害,就算那场病好,后面没多久还是走了。
唯一的亲人没了,年幼的吴清,悲痛欲绝,本来是打算自杀的,他又被宴九安救了下来。
哪怕宴九安救了吴清两次,但吴清其实都没看见过宴九安。
宴九安担心吴清再寻短见,便留了下来。
从此,吴清的家里没有了母亲,却多了一个看不见的人,这个人教他读书写字,也传授他匠师手艺,他学得很认真,直到有一天,这个人突然消失了。
……
吴敌说起这个,也才反应过来,当年吴清最开始跟着父亲回来的时候,其实胆子也挺小的,不太爱和人说话,后来又过了两年,大家对他的印象慢慢改变了,成了一个能言善辩,能说会道的人。
他以前从没想到,是什么会让一个人产生这么大的变化。
隋云突然问道:“当年,去北境横断山平魔境之乱的吴家人里,是不是有这个宴九安?”
吴敌点头,脸上带着赞许,笑着回道:“没错,这宴九安本来是吴家安排守在长乐镇的匠师,但那时候的香檀吴家和现在还不一样,那时候的吴家还只是吴家,不是现在名扬天下的吴家,族中人本来就不多,所以驻外的人都被爷爷叫了回去……”
吴清对吴家没有感情的,吴家那时候不说富甲天下,至少也是为富一方,但自己的母亲却是没钱看病,生病去世的,实在讽刺,好不容易又有了一个在意的人,却又被吴家夺走。
吴清的恨,在来吴家之前就有了。
隋云按住玄凛玩弄他手指头的大手,又问道:“那现在这宴九安在何处?”
这宴九安既是妖族,那寿命自然比普通人类长很多,只要能找到这宴九安,这桑鱼、桑晚的事情应该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吴敌不动声色瞄了一眼玄凛,收起脸上的笑,严肃了不少,摇头:“他不见了,族里的记载,关于这个宴九安的部分,就在去横断山之后就戛然而止了。”
“线索又断了……”隋云说着,但脸上却没有什么失落的神情,他已经习惯了,这卷轴上的祈愿本来都难度不小。
“也未必。”玄凛站起来,看向不远处的神殿,“只要找到吴清,说不定就能知道这宴九安去了何处。”
……
“傻傻大个儿!!!”
“小结巴!!!”
流银面无表情看着两个大男人在人来人往的酒楼长廊上抱在一起,哦,是小的那个吊在大的那个身上。
“小结巴,你怎么来这长乐镇了?”莲玉浮激动过后,又轻手轻脚把人放下来,这才看见跟在吴棠身后的还有一人,正是之前在那上夷宫见过的和春仙子,秦蕤。
吴棠摸摸头:“我,我们来找人,你你怎么会,来来这长乐镇了?”
流银也不等人介绍,脸上闪过一抹坏笑,上前一步揽着莲玉浮的胳膊,朗声道:“我是哥哥的妹妹,这位小哥哥,你唤我流银妹妹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