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
周送被压住的手腕艰难地在人掌心动了动,衣料摩擦间发出窸窣响声。
可惜他的抗议在贺止看来几近于无,倒是让他把周送揽得更近了。
“怕什么?朕又不会吃了你。”
周送不语,他才不是怕,他只是觉得贺止靠得太近了。
手腕被人拢住,周送感到贺止渐渐松了力道,也不再说些奇怪的话戏弄他,只躺在他身边道:“睡吧。”
屋内光线昏暗,周送在黑暗中视线却很清明,他抓着身前的被子稍稍侧过头,一眼就能看见贺止面向他的那张脸。
他闭着眼睛的时候,整个人竟莫名让周送感到祥和,然而想到刚刚他说过的话,周送是一点睡意也没有。
近似于表明心意的话语实在太扰人心神,若是再看着这张脸,周送都怕自己整个晚上都睡不着。
他静静地躺了一会儿,还是翻过身背对着贺止,借此机会离他稍远了些。
没想到他刚一动,腰上就揽上一只手,略微施力就把他拉了回来。
他后背撞上贺止坚实的胸膛,丝丝缕缕的热意透过衣物传递过来,周送好不容易才安定的心又猛地跳了一下。
贺止慵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想去哪?”
“好好睡觉。”
他的手在周送腰间轻轻拍了两下,周送只好按照他的话闭上了眼睛。
他渐渐适应了身后的热意,平稳的呼吸也好似催眠曲一般让他的精神放松下来。
不多时,周送就在这样安稳的怀抱中睡去了。
……
梦中,周送感觉自己抱了个大火炉,那火炉像是有意识般,甩也甩不掉,热得他浑身冒汗。
周送眉头蹙起,迷迷糊糊中就要睁眼看看这火炉到底是什么东西,外头的亮光首先映入眼帘,周送被晃了下眼,眼睫颤动了片刻才逐渐清醒过来。
他缓缓睁开眼,面前是贺止微微敞开的衣服,周送愣了一下,尚且迷蒙的头脑渐渐转动起来。
健壮的胸肌隐在微敞的衣物里,随着呼吸起伏而若隐若现,周送发现他正面对着贺止窝在他怀里,腰间的手依旧是个环抱姿势。
一大早就要面对如此强烈的视觉冲击,眼见着他脸近得都快贴上去,周送只好动了动身子,把两人的距离拉开些。
只是他这一动,好像把面前人也吵醒了,贺止无意识地把人揽紧,声音带着刚醒的哑意。
“时间还早,再睡会儿……”
周送的脸还是贴上了他的胸膛,他窘迫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只好道:“陛下不用去上朝吗?”
贺止眼都没睁,懒懒回道:“今日休沐。”
贺止的下巴抵着他的发,本来置于腰间的手逐渐上移,改为轻抚他的头,柔韧发丝滑于掌间,贺止心情极好地哄道。
“昨日睡得晚,再多睡会儿。”
或许是贺止的动作过于缱绻,周送也渐渐歇了羞赧的心思,在他的安抚下又闭上了眼睛。
屋外冬日萧瑟,房间里却是一片静好,再睡着后周送睡得并不实,却意外睡了很长时间。
只是他睡梦中隐约感到有人捧起他的脸,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那人动作温柔,舒服的热源让他不自觉往里钻了钻,直到脸颊蹭着蹭着贴上一片热烘烘,他才安静下来。
听不清那人说了什么,后面的事周送也不记得了,再醒来时,天光大亮,身旁的贺止也不见了踪影。
杜世本是来更换屋里的炭火,见周送睁着眼睛,忙放下手中活计,走过来道:“殿下,您醒了啊。”
周送撑起身,坐在床上问:“什么时辰了?”
“午时了,”杜世把鞋拿来给他穿,“本该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但陛下说等您醒了再吃也不迟。”
周送没看见贺止的身影,杜世见他眼神四处追寻,便知晓他在找谁,解释道:“陛下有事先走了,过会儿会回来的。”
周送点点头,不由得思索起来。
难不成那时他以为自己在做梦,其实是贺止真的在亲他?
那他后来贴上的热烘烘的东西到底是……?
周送思绪一滞,不敢再细想下去了。
他在杜世的伺候下开始穿衣洗漱,一切都收拾好后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贺止回来,周送只好自己先把饭吃了。
杜世进来收拾碗筷,又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殿下,余知今日进了宫,此时正在外殿等着您呢。”
“嗯?真的?”
周送眼神亮了一下,见杜世点头,他忙起身出去了。
余知正坐在外殿的桌边静静饮茶,听到门口传来响声,他抬眼望去,就看到周送洋溢着笑脸快步走了进来。
余知也笑了笑,起身行礼道:“殿下。”
周送拉着他坐下,语间有些惊喜:“你怎么来了?”
“在城中行医的时候发现一味药材,加以研制或许会比之前的药力更好,”余知缓缓说着,“所以我就进宫来送药了,顺便过来探望殿下。”
“这样啊。”
周送点点头,药力更好,那贺止就更不必为发病烦心了。
他轻扬嘴角,余知说完正事便好奇地提起了一件城中百姓都在热议的事。
“听闻漠西的使臣来了,殿下见到了吗?”
提到这个让人讨厌的使臣,周送情绪不佳,“见到了,昨日宫中有设宴接待。”
余知见他面色不快,问道:“怎么了?是他得罪殿下了?”
“嗯……算是吧……”
周送想了想,他出言不逊行事大胆,光是献男宠这一条就够周送厌恶的了。
更何况他还把自己也当作男宠讽刺。
余知面上了然,“怪不得他们连贡品都没留下呢。”
周送听到这话才是真疑惑了,“嗯?为什么?”
他还记得昨天墨哈鄂尔献上的几大箱贡品,不是都被贺止找人收下了吗?
余知倒是没想到他不知道这件事,解释道:“殿下不知道吗?今日使臣的队伍已经离宫了,我进宫的时候刚好撞上,领头的脸色看起来可不怎么好。”
周送示意他继续说。
“我也是找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是陛下下的令。”
涉及到贺止,周送更感兴趣了,“什么令?”
“陛下不接受漠西的上贡,限令他们回国再派一拨人来,还得献上更多的贡品。”
周送的眼惊得微微睁大,他睡着的时候,外面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余知实在好奇那漠西使臣究竟做了什么才让陛下如此生气,就连遣回的命令都下得毫不手软。
他把疑问说给周送听,周送窘了一下,还是把昨天发生的事讲给了他。
听到墨哈鄂尔意图用男宠来笼络贺止,还把周送也视作男宠时,余知的气也郁结在胸内,愤愤道:“他实在猖狂,别说陛下生气,连我听了都要为您鸣不平。”
已经过了一晚,周送此时已经没有那么生气了,此时就安抚道:“没关系,陛下不是已经给了他惩罚了吗?你就别气了。”
余知心道也是,维护周送这件事上,陛下一向做得优秀。
“只是没想到……”周送眼神躲闪,似乎是不好意思说起,“陛下竟会这样做……”
他原以为昨日的斥责过后,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没想到贺止竟还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重重罚了他。
余知瞥见他手指纠缠在一起,咬唇垂着头的模样,面上浮现出了然的轻笑,“那是因为陛下在乎您啊。”
周送看向他,眼里闪烁着些希冀的光,“真的?”
余知笑着点点头,“殿下没觉得,自从您来了北麓,宫中已平静许久了吗?”
“我遇到的宫人,无一不觉得陛下温和了许多,我想,这都是您在陛下身边的缘故吧。”
余知从前也听过宫内传闻,外人常道北麓的皇宫就像一座阴冷的埋骨地,是整个北麓最为恐怖的地方。
可自从周送来了以后,这样的传言渐渐少了,取而代之的,是陛下今日有没有再宿在寝宫的八卦趣闻。
这样的转变,自然都是周送的功劳。
余知接着开口,“与您有关的事,陛下总是上心得多,这还不算是在乎您吗?”
听到余知如此有理有据的回答,作为他口中那个被在乎的主人公,周送都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原来在外人看来,贺止珍视他的心意已经这么明显了吗?
想起今早半梦半醒间的那个吻,昨日的纠结退缩已经不复存在。
周送默默想,或许他的心意和贺止的是一样的。
现在再想起昨日因为那件事莫名和贺止闹了别扭,周送心里还是有些悔意的。
既然贺止昨日能不厌其烦地给他解释,他也应该做些什么来补偿才是。
送一件能表达自己心意的礼物?贺止作为帝王,应该不缺贵重的东西……
周送思索着,忽地看见余知腰间的香囊。
他眼睛一亮,对余知说道:“你的香囊是自己做的吗?”
余知低头看了一下,虽然不知道周送为何如此发问,但还是如实回道:“是的,母亲在世时调香和刺绣的手段都是一流,我也学了些她的皮毛。”
周送对此深信不疑,毕竟余知调香的手段他已经见识过了,刺绣也一定不在话下。
已经想好送什么礼物的他略微恳求地看向余知,语气可怜地道。
“可以教我做一个香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