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审室的灯光略略有些昏暗，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元以安看着透明铝那头的周群，又看向涂山晔：“是他吗？”
涂山晔鼻头微微耸动，片刻后：“有人的味道。”
元以安放下心来，再次将视线投向了提审室。
“你是怎么逃出去？”
周群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
“你是如何逃出去的？你背后到底有谁？”
依旧没有声音。
元以安看着周群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皱了皱眉。
他敲了敲透明铝。
房间内负责提审的人注意力被吸引过，见元以安似乎有话要说，便和旁边的人打了声招呼，走了出来。
“元老板有什么事吗？”
元以安看了一眼周群，又收回眼神道：“他状态不对。”
提审的人点了点头：“确实是状态不对，也是因为这样我们才把您叫过来。”
元以安手指在透明铝上点了点：“房间内灯光太暗了，我观察不清，灯光能开大一点吗？”
现在也没再提审，提审人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当事受害者有要求，他也不好不答应。
他在墙面上点了点，房间内灯光大亮。
元以安仔细打量着周群，眼神呆滞，倒是比牢的那个机器人还像机器人。
他看向提审人笑了笑：“我能进去吗？”
提审人下意识看向涂山晔，涂山晔一时间也有些紧张，下意识就抓紧了元以安的手腕。
元以安安抚地在涂山晔的小臂上拍了拍：“没事。”
随后他看向提审人：“您请我过来也是想让我刺激一下他，看看能不能说出来更多吧。”
提审人略微低了低头。
虽说他是打的这个主意，但是此时元以安说出口来，他还是会觉得赦然。
他小心翼翼地看向元以安：“元老板愿意最好……只是不知道元老板进去又是为了……”
元以安笑了笑：“我也很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毕竟他是要杀我。”
提审人点了点头，不知道信没信。
他通过耳麦和人交流了一会儿，随后朝元以安点了点头：“元老板请跟我一起进来吧。”
说着，他带着身后缀着的两个人一同进了提审室。
进了房间，元以安看得更清楚了。
周群的双眼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偏偏瞳孔又聚焦在桌上，不像是瞎了的样子。
听到声音后，他微微抬头。
看到元以安的那一刻，他突然从座位上暴起，双眼仇恨。
提审人和涂山晔几乎是同时挡在了元以安面前。
转瞬之间，周群双手就被反剪在后，压在地上。
周群还在剧烈挣扎着，头仰起来，像是闻到血腥味儿的野兽，一双眼还带了些猩红，死死盯着元以安。
元以安下意识往后退了退，见他挣扎不开，便又站定在原地仔细看着他的双眼。
周群这样子不像是单纯的仇恨，倒像是专门被饿了几天流着涎水的猎犬。
元以安突然想到什么，眼神一动，看向提审人：“他这样子好像中了病毒，有没有带他验过血常规？”
提审人愣了愣，在周群浑身上下一身青金色的金属上扫视了一眼，又疑惑地看向元以安，语气有些犹疑：“改造人身上还有血液吗？”
元以安手躲开了想要张口咬他的周群，踱步到了他身后，指着他的脑袋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的大脑还在，虽然心脏换成机械的，但既然大脑需要供血，说明他体内绝对是有血液的。”
提审人愣了愣，他是纯文考上来的，又是提审人的职位，平日里只负责提审就好，对这些了解也不多。
他正色道：“多谢元老板。”
按理来说检验的事情都是交给检验科的人来做的，但是这次事发突然，因为事态紧急，所以把人抓到的第一时间就是送来了提审室，毕竟当初第一次入狱时已经检验过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但他们忘了一件事，周群不知道何时便已经不在监狱中了。
元以安去探监时，监狱里的周群是一个机器人。
而那时联盟监狱的人对此毫不知情，说明周群可能很早之前就已经被换了出去。
又或者当初在交接时，周群便已经被换走了。
发现周群越狱后，元以安试探过后土，试探过几位圣人，还让涂山晔和已经在青丘一族混成高层的妲己帮忙查过妖族，然而却毫无消息。
再加上灵山两位圣人搜集到的资料，元以安更坚信了此事乃是天道所为。
想到初见鸿钧时对方的状态，元以安觉得周群被搞成这样，或许也是天道的手笔。
正在他头脑风暴时，周群突然挣脱出一只手，一把抓住元以安的左手手腕，把人往下一拉，张口便要咬下去。
刹那间，元以安通过菱花护腕突然看到两道模模糊糊的身影指着一张熟悉照片高高在上地说道：“杀掉他，给你吃的。”
再回神时，元以安猛地挣脱开来，瞪着双眼喘着粗气，连连后退。
周群的心情通过菱花护腕传递到他的脑海中。
恐惧，渴望，匍匐。
像是一条狗一样。
而那两道身影虽然模糊，可元以安还是分辨出了这两人——赫然是准提和接引！
而照片上的人赫然便是元以安！
元以安只觉得遍体生寒！
他自认和灵山合作还算诚恳，可这二人居然要杀他？！
涂山晔邦邦两拳把周群打晕之后迅速挪到元以安身边：“怎么样，没事吧？”
元以安缓过神来，缓缓摇了摇头：“我没事。”
涂山晔却更焦急了。
原本元以安身上的伤就还没好全，刚刚周群那一下，元以安像是又失了几分颜色，整个人苍白得要命。
元以安靠到涂山晔肩上，附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我有点不舒服，想回去。”
涂山晔咬了咬牙，看向提审人：“我要带他回去。”
提审人也有些尴尬，刚刚也是因为他跑了神才让周群挣脱出来一只手。
元以安本就是伤号，万一被吓出毛病来，他也逃不了责任。
他抓着周群的手又紧了几分：“抱歉，之后我会向上申请补贴……”
元以安转过身来，似乎找回了一点力气，靠在涂山晔身上：“不必，这次的事情本来就是意外，何况也是我想要进来，不怨任何人，不过今日我身体不舒服怕是不能再继续陪审了。”
说着，他拽了拽涂山晔的衣袖。
涂山晔了然，一把把人抱了起来，然后道了声歉，随即迅速带着人出了拘役台。
……
涂山晔将人轻手轻脚放在沙发上，轻声问道：“你怎么样？”
元以安安抚地在他背上顺了顺：“我没事……我刚刚看到了指使周群的人。”
涂山晔一愣，视线缓缓转到了菱花护腕上。
他记得这个护腕是有读心功能的。
元以安看到他的视线，轻声“嗯”了一声，随即缓缓将手放在涂山晔的手上：“是准提和接引。当时我们和天道关系最差，自然而然怀疑到了天道身上，可是却忘了灵山还有两位圣人也能做到。”
与其说是忘了，不如说是下意识将所有的过错推到已知的罪人身上。
涂山晔愣了片刻，张了张嘴，半晌才迷茫地吐出来一句话：“他们……图什么？”
元以安扯了扯嘴角：“能够图的东西就多了，太初食府如今最大头的部分都在我手里，一旦我死掉，这些东西……”
涂山晔猛地将手翻过来，紧紧握住他的手：“你不会死，这些东西我也会帮你守好。”
元以安再次安抚地拍了拍他紧绷起来的肌肉：“只是个假设，而且他们不清楚。毕竟我们还没有结婚，而我如今也是孤身一人，并没有立什么遗嘱，也没什么顺位继承人。一旦我出事，这些东西最大概率就是便宜外人。”
“灵山如今如日中天，最近迦蓝系列的菜系又在联盟中爆火，一旦我真的出事，以他们现在和太初食府紧紧捆绑在一起的关系，大概能将这些东西全部收敛到自己口袋里。只是他们不知道我母亲为我留下了菱花护腕。”
元以安说得的确没什么问题，准提接引二人当初的确是做的这个打算，甚至连如果刺杀不成功的打算都做好了。
——若是自杀没有成功的话，他们便可将这盆脏水泼到天道身上，挑拨元以安和天道的关系，再以知己的身份出手挖人。
涂山晔嘴唇微微颤抖，他完全不敢想如果周群真的刺杀成功他会多么崩溃。
他将元以安轻轻抱在怀里，手臂还有些微微颤抖。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他才慢慢缓了过来：“还好他们没成功，这二人果真是人面兽心！”
元以安没说什么，那些小农场主的心态大概和灵山的心态是差不多的。
不过小农场主也没灵山那两人这么大的野心就是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一下一下摸着菱花护腕。
待到房间内两人情绪都稳定了下来，他才慢慢说道：“周群记忆很混乱，他摸到了我那一瞬间，我看到了很多事情，只是大多是一些场景碎片，我也无法连贯起来。”
涂山晔将额头抵在元以安的额头上：“没事，不着急，之后，我们慢慢捋顺就好，至于灵山……”
说到这里，涂山晔咬牙切齿起来，语气中还带了些许曾经从未有过的狠意：“我要让他们感受一下系统崩坏到底是什么感觉，之后三天一小崩，六天一大崩，不让他们赔得求爷爷告奶奶，我就不姓涂山。”
他没办法说替元以安杀掉准提和接引。
能被尊为圣人，他们的权限和受到的重视程度显然都是比他们高的。
一想到这里，涂山晔心中的憋闷发酵得越来越大，双手捏的噼啪作响。
他闭上双眼，尽力缓了缓自己的情绪，却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地想道：真的是便宜这两个老秃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