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陈雨涵【二四】

陈雨涵调转方向，祭出法宝与他背对背：“我守这边。”

“好。”大鹏答，“我前面有人。”

“我前面也有人。”陈雨涵发现灵植后浮动的衣袂，法宝脱手而出，灵镖立刻扎到对方身上，溅出黑色的血。

前段时间因为被举报游戏过于血腥，《幻梦仙途》官方把所有红色的血都变成了黑色的，而且击杀也改成了“贬入凡间”。对此改动，玩家们纷纷表示：更地狱了。

“他们好像是一伙的，现在没人了。”大鹏说。

“嗯。”

“瓜瓜，”大鹏有些高兴道，“你声音听起来清脆了。”

“……”

“哦，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好了。”

“别问。”

“……哦。”大鹏就好像真的蹲在她身后似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就是这么蹲着不适应，有点困了。”

“……我也有点困。”陈雨涵跟着说。

“那我们这把打完下吧。”

陈雨涵默不作声地调整视角：“你下了之后，肯定又去看小说了。”

“别揭我老底……”大鹏恨不得立刻表演一个虚弱，“人家只是一到凌晨就不困了。”

“那你是鬼呀，”陈雨涵无语到发出了单声的笑声，“那就长不高咯。”

“……说起这个！”大鹏不服气，“我现在有一米七了！”

“哦，一米七。”

“……我还会长的。”

“再长长，你现在还没我高呢。”陈雨涵甚至再补一刀，“你在北方是不是没到平均身高？”

“……我恨你。”大鹏愤愤说完，又问她，“等等，你多高？你有一米七？！”

“我一米七四。”陈雨涵淡淡道。

“啊啊啊啊啊——”

陈雨涵：“别那么大声。”

“你怎么能这么高，”大鹏崩溃了，“你不是南方人吗，你怎么能这么高。”

“你还是北方人呢，你怎么能这么点高。”

“……”

大鹏：“瓜瓜，我感觉你开心点了。”

“今天发生什么了，你好像不开心。”他煞有介事地补充道，“虽然我帮不了你什么，但是我可以当野王带你，只要是你方便说的，你说我听就好了。”

陈雨涵沉默了一会，一直沉默到听到大鹏那边想再找话题，她才勉勉强强，别别扭扭地措辞：“我……”

“嗯！”大鹏立刻道，“我在听。”

“我妈让我去邻居家做客，帮忙问问星星的事情，我不想去，”她说，“她说我现在多学一天也没有什么用，说我中考前就沉迷游戏，不复习，所以考得很不好。”

“……啊，那你肯定委屈死了！”大鹏倒吸一口凉气，“阿姨这么说可就有点偏见了啊，瓜瓜绝对是我见过玩游戏最自律的人了。”

“你在搞笑吧！”陈雨涵觉得自己听不得“自律”两个字，眼泪忽然又开始往下掉，“我那个时候……”

“怎么啦？”

“……我那个时候学习就是不够用功，”陈雨涵伸手再抽两张纸巾，按在自己的脸上，“我只打游戏。”她直接把麦关了。

擦眼泪。

那个时候她何止是不够用功，是根本没有用功。考前最后一个月，她一直在打游戏。不分黑白，不舍昼夜，两眼一睁就是打，闭眼睡觉脑子里还是神使小怪技能连招小地图。

“可是，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啊，现在的瓜瓜不是全班第一，年级第四，而且成绩相当不错——你不是说你们已经高考过了吗？”

“选考，就考了两门，一门技术，一门生物。”

“对啊，我记得你考得可好了。”

“就技术考得好，满分，生物才76。”

“那怎么了，你有一门满分哎！开玩笑，你甚至都没到高三，就已经高考了，还考了满分。”大鹏说，“别人还在那急得冒火，你已经少学一门了，你要为自己骄傲！”

“别搞笑了……”

“没关系的啊，还有语文数学英语呢，再考就好了嘛，总分上去了，生物算什么。”

“……选考可以考两次。”

“哦！那更加爽了，你立刻觉醒突破逆袭，怒改76为100，惊艳了时光，温暖了岁月！”

“大鹏，”陈雨涵忍无可忍，“我在难受。”

“哦，对不起，”大鹏讪讪道，“我不说了。但是我真的觉得瓜瓜你很厉害。”

“……”陈雨涵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她没法判断大鹏到底成绩怎么样，如果她说“你到我这个年纪就会发现我这个成绩真的不算什么”，结果大鹏说“我没考上高中”怎么办？

她不敢问他成绩，只记得他当初说自己在班里排前十名。

在陈雨涵的认知概念里，平时只有班级前十，年级排名在五十开外的同学，大部分都去读职高了。

并不是说职高不好。她在补录的时候，也紧急看过H市所有的职业学校。如果当时没有被梧桐中学录取，她可能就要去学中西面点或者护理——虽然她自己更愿意去读环境监测或者轨道交通，但最终结果也是听天由命。

想到这里，陈雨涵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重新架好平板。

“反正我觉得你很厉害，就算你一直打游戏又怎么样，你打游戏的水平，几乎都可以赶上职业队了，”大鹏说，“你知道现在《幻梦仙途》的代练多少钱吗？”他报出一个数字，“你想，一天打八个小时游戏，还有这么高的收入，不比打工强？”

“……我们三十岁的时候，就不能这样打游戏了吧。”陈雨涵想了想，“那个时候能干什么呢？”

“那个时候考公务员呗。”大鹏随口道，“送快递也行，我小时候就特别羡慕邮递员，他们就早上上班。”

“现在邮递员很少了吧。”陈雨涵努力回忆了一下对邮局的记忆，发现自己想不起家附近的邮局去哪里了，“我上次寄信还是读小学。”

“你还寄过信！”大鹏很吃惊，“你给谁寄信啊？”

“一个农村学校的同学，”陈雨涵说，“一对一的帮扶学校，我是和一个女孩子。你们那里没有吗？”

“没有，没听说过，”大鹏飞快道，“我们就学了寄信的格式，考试要考。”

“哦。”陈雨涵想起她高一的朋友蒋丹丹。

她在下晚自习的时候碰见过她，她当时和她的新朋友走在一起，她记得那个女生的名字很特别，言识人。

言识人手里拿着信封，据说是“笔友”寄给她的。

当时的陈雨涵很惊讶：“你有笔友？”

“嗯，贴吧认识的。”言识人随手展示了一下自己的信封，“写学校地址就行，去收发室就能拿到。”

“现在我的同学还有笔友。”陈雨涵说，“据说是在网上认识的。”

“网上认识的？”大鹏一听来劲了，“岂不是和我们一样？！”

“……呃。”

“啊，没事，我就是好奇，”大鹏立刻解释道，“我不会打探瓜瓜你的隐私的，放心！”

“……我知道，”毕竟大鹏确实一年都没有问过她任何信息，甚至有星星这个到处是破绽的媒介，他也没有多问多聊，“我其实挺羡慕她们有笔友。”

“那你也可以有啊，”大鹏理所当然道，“当时你一对一的小伙伴呢？”

“她再也没有回信给我，”陈雨涵说，“我们有些同学收到第二封信，但是我没有。”

她还在想，自己是不是发的东西太无趣了。因为她就是按照老师要求写的，写的东西看起来太过枯燥无聊，显得没什么感情。

本来也不是什么文笔很好的人。陈雨涵想了想，也释然了。

“那好可惜啊，”大鹏小声说，“我也想和瓜瓜通信。”

“你想吗？”陈雨涵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不过我可能不太能经常回信，而且我可能有点太无聊了……”

“怎么会！你愿意的话那就最好了，我们也来当笔友吧！”大鹏太兴奋了，声音里掩饰不住的激动雀跃，“我先给你写信，我明天就去买信封和信纸。”

“……谢谢你，”陈雨涵摩挲了一下屏幕，深吸一口气，逼自己冷静下来，“现在暑假在家不方便。等我开学了你还想的话，到时候再给我寄信吧。”

“也对，”大鹏应了一声，“那等你开学我再给你写信。我还没给别人写过信呢，我的字可好看了，”他顿了一下，“反正在我们班没有人比我字好看！”

“……嗯，我相信你。”陈雨涵吸了口气，又说了一遍自己开学的时间，“然后我就不会再玩《幻梦仙途》了。”

“啊？你要直接退坑了吗？”大鹏急道，“那好可惜啊。”

“嗯，我打算整个高三都不玩了，”陈雨涵说，“先戒游戏。”

“寒假也不玩吗？”

“嗯，不玩了，寒假我可能会找书看。”陈雨涵说，“而且寒假很短。”

“至少会放到正月十五吧，”大鹏说，“你每天就玩一个小时，这也要戒吗？”

“我还有其他事情的，”陈雨涵揉揉眉心，“而且我们不放到正月十五。元宵节我们已经报道了，已经第二天就要开始上课。”

“……那不好，”大鹏说，“高中好辛苦啊。”

“嗯。”陈雨涵没再说什么，“你什么时候知道录取结果？”

“下下周，还有八天。”大鹏说，“星星考得怎么样了？”

“还不错，她学艺术去了。”

“她会画画啊，真厉害。”

“不是，是传媒。”

“哇……真厉害，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个。”

“可以慢慢了解的，”陈雨涵认为妹妹的选择还是很好的，“我爸打听过，高中除了体育特长生，艺术生，还有传媒，好的学校会有竞赛，可以争取一些好大学的保送。”

“嗯，”大鹏问她，“那你就是正常高考咯？”

“对的。”陈雨涵说完，忽然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和过去的“快要高考了”不同，她已经“在考了”。

这个成绩能考上什么学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