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陈涵（十七）
既然看到了，不打招呼不合适。看到对方回头，他抬手举过头顶，也不挥动，只是举起几秒就放下，因为这样感觉会比较酷。
陈涵自觉打完招呼，不好让场子冷着：“你也来买书？”
祝卿安点点头，将长发捋至耳后：“来看看。”
陈涵看了一眼祝卿安手上的书。
《微微一笑很倾城》？
“这是什么书？”陈涵问。
看着也不像散文。这封面有男有女……
“不关你的事。”祝卿安话音刚落，陈涵福至心灵。
他想起来了！
“这是言情小说！”陈涵斩钉截铁道。
祝卿安没说话了，陈涵倒想起猩猩也喜欢看这种作品，于是推荐道：“你可以去‘晋江’看，比你买书便宜。”
“啊？”祝卿安没听说过，“这是什么。”
“晋江文学城啊？”陈涵也愣了一下，“一个网站，可以用来看小说的。”
“……不知道。”祝卿安说。
不知道就不知道呗，那上面书多，错过了也没办法啊。陈涵耸耸肩，心想自己推荐的也算是女生爱看的，谁知道人家根本不领情。
他记得老师提过《文化苦旅》，这本是余秋雨写的……散文写得好的还有丁立梅、汪曾祺、丰子恺……
“你知不知道，张周捷和姜玥吵架了？”
思路被打断，陈涵抬起头，看向站在旁边的祝卿安。她手里拎着袋子，看来已经把那本言情小说买下了。
他站起来，放低声音：“小点声，这里指不定有同学呢。”
祝卿安往旁边看了一眼，意思是这附近没同学。
“……他们不是天天吵架吗？”陈涵摸了摸鼻子，“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祝卿安摇摇头：“不太一样。”
“哪儿不太一样？”
“就是不一样，”祝卿安道，“姜玥冒着被家里发现的风险出来，张周捷却放她鸽子。”
“……这不可能！”陈涵大吃一惊，意识到他们这是在书店，连忙收住声音，“张周捷向来信守承诺！你应该也知道啊！”
“所以我觉得他们有误会，”祝卿安道，“但是再这样下去，我担心……”
“你也少担心，这是人家‘两口子’的事情。”陈涵说完，又想起他知道的企鹅空间事件，心想张周捷这家伙不会是最近面临期中考焦虑到脑子犯浑，“他最近怕不是有啥心事，这样吧，我帮你们问问。”他没有再聊下去的心思，随手抓起离他最近的一本散文集就去结账。
“那我们……”祝卿安追上来几步，被陈涵拦住了。
“哎你买过了就别再去一趟了，省得误会，”陈涵说，“学校再见吧。”
祝卿安定住脚步，久久看着他不语。
“再见！”她说。
陈涵很酷地扬手，也不挥。
不过，装酷的陈涵回家老老实实洗菜做饭，吃饭洗碗，在母亲的远程吩咐下把孤身一人的家拖了一遍，将洗衣机里的衣服连夜挂出并完成周末拖延的所有作业之后，书店里的那点事连着手机上和张周捷没头没尾的聊天记录就被他抛到脑后。
因此，当张周捷闷着声给他打电话，让他出来踢球的时候，陈涵几乎是被吓了一跳：“你怎么变声期能二变的！”
张周捷瞬间飚出一句脏话，冷静点才说：“是哥们你今天必须给我到。”
“行。”陈涵到了篮球场才发现张周捷根本没在场上，此刻也早过了平时大家打球的时间。
陈涵巡视一圈才找到张周捷，他坐在球场外不远处的长椅上休息呢：“降温了，你怎么就一身球衣坐着……”
他没再说下去，因为他看到张周捷脚边喝完的两排AD钙奶。
陈涵心想以后他出门一定多带点纸，一边从兜里摸出两张应急用的皱巴巴的纸递过去。张周捷胡乱擦了眼泪鼻涕，也没说话。
半晌后，张周捷说：“她和我提分手了。”
陈涵转头看向他：“你怎么说？”
“我没说。”张周捷粗声粗气道，“老子难道还会死皮赖脸求她。”
陈涵拍拍兄弟的肩。
张周捷就像放了气的皮球一样憋下去：“……她又生气了。”
陈涵再拍，张周捷的头也跟着低下去，彻底缩成一个球：“我说为这么点小事至于吗，她说……她说这事儿、一点都，不小……”
眼看着球衣下的人越抖越厉害，陈涵连忙把掉在长椅后的卫衣外套取来，给张周捷披上。张周捷本来想推，陈涵硬塞过去：“穿着吧，你抖得像张彩纸。”
张周捷骂了一句，这才把外套穿了，抓着手里最后一瓶AD钙奶闷不吭声。
陈涵忍不住道：“你不应该从家里带两罐啤酒出来吗？”
张周捷面无表情：“戒了，她不让我喝酒。”
再想说什么，陈涵也忍住了。张周捷缓了口气，才补充道：“家里没有，超市也不卖我。”
陈涵一巴掌拍在兄弟背后：“行了。这事儿还没有那么严重，人话也没说死也没拉黑你吧？你再追就行了。”
张周捷没出声。
“她想看的是你的态度，处对象的事儿不能这么爷们儿，”陈涵给他分析，“你想，她和你吵架无非就是让你多夸夸她，给她说说好话，然后她喊你的时候你陪在她身边，也没别的啊，你就像她那些闺蜜一样，她难受，你陪她唠嗑就行了。”
“……靠谱吗这，都什么和什么，”张周捷听得十分无语，“她那些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什么我给别人点赞不给她点赞，我后面不是补赞了？运动会她让我给她递水，我也递了——”
“等下等下，你那是给她递水吗？当时你就代表我们班站休息区了，报田径的所有女生水都是你发的！”陈涵打断他。
“那我有啥办法！直接给她一个人递水，显不显眼呐！我是体育委员，给大家递水怎么了？”张周捷提高声音，又不知想到了哪里，眼睛又红了，“还有那次她抱怨我给她带饮料……”
全是小事，一件件一桩桩，把两个世界很小的少男少女折腾得筋疲力尽。
陈涵认真听了，给他掰扯：“我觉得你对她是很好啊，但是女生不光只看这个。别的女生你正常递水，女朋友跑过来，你给人擦擦汗，扇扇风怎么了？还有注意影响啊，姜玥脸皮那么薄，你怎么好在教室开她玩笑，再说了，也给我们单身狗留点余地，是不是？”
张周捷不说话，就证明是在听了。陈涵前面说的勉强还算有几分靠谱，后面说到租跑车来接中考结束的女朋友，张周捷终于绷不住了：“陈老大啊，你是纯幻想吧！这越听可越不靠谱了！”
陈涵嘴硬：“你懂啥，我说的都是老贼教的泡妞套路，你听了不觉得心潮澎湃吗？这么炫酷。”
“切，那些都没用，”张周捷已经缓过劲来了，看到陈涵还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刚一直拍我干嘛呢？拿我当球打？”
“这不好心安慰安慰你吗，怎么兄弟还不能拍你两下。”陈涵知道张周捷好多了，有心情开玩笑了，于是又使劲拍他两下，“走了我先回去了，下次喝记得给我留两瓶。”
“下次请你吃烤冷面。”
“行啊！”
[不偏执的哈密瓜]：“所以今天这么高兴？”
“对啊，”陈涵翻了个身，“我看他们根本谈不明白，和电视剧里演的似的。”
瓜瓜没好气地笑了一声：“真换你来谈，你也谈不明白。”
“谁说的，”陈涵顶了一句，又想到没有反驳她的证据，只能撇撇嘴，“反正他们两个成绩下降好多，上次被老班点名批评了。”
老班没有指名道姓，但任谁都能听得出来是在骂他俩。只能说，老班到期中都憋着没请家长才是奇迹。这次成绩下降得这么厉害，再不请也说不过去了，尤其是姜玥，本来好歹能担一声“英语学霸”，这次连英语都掉到人堆里冒不了头，名次彻底去了九霄云外。
张周捷本来成绩就一般，硬吃补药堆上来的，这次虽然也是下降，但说实话能供他下降的空间本就不大。哥们谈恋爱怎么就不能雄起一回呢？像小说里写的，男主角都是有了鼓励支持他的女主角，一下子就把看家的本事都使出来，把所有以前欺负他的反派喽啰都秒光。
“那你这次成绩怎么样？”瓜瓜问。
陈涵没想到瓜瓜会关心自己，脱口而出：“我这次考试进步了啊。”
“进步了……恭喜你。”
陈涵心想，这次自己可是整整进步了五名，已经很厉害了！但是嘴上他故意道：“进步不多吧，我们班那个学霸这次又是年级第一。”
“哦，那你是第几呀。”瓜瓜含着笑问。
“我没什么好说的，”有年级第一珠玉在前，陈涵哪好意思说自己的排名，“倒是瓜瓜，你们高中肯定也排名吧，你排多少。”
“我们前段时间考的是‘学考’，成绩还没出来呢。”
“我知道学考，你之前都准备学考去了。”陈涵积极回答，“那不说期中的排名，说说你之前月考的嘛。”
瓜瓜沉默了一会，回复道：“第四。”
“啊？”陈涵愣了一下，“我也第四。那我年级第五十二，你呢？”
“……我年级第四。”瓜瓜说。
陈涵沉默了。一时之间只剩游戏的背景音。
“瓜瓜你太厉害了！”陈涵说，“所以你是你们班的第一！”
“嗯。”瓜瓜顿了一下，又开始补充，“但是我们学校不好……”
“可是你是第一名啊！”陈涵一边放技能，一边道，“拜托了，你是第一名！第一名！”
“不要再重复了……”
“我偏要说，你就是第一名。”陈涵道，“哎，要是我能当一回第一就好了。”
瓜瓜没接话。沉默的空气让他觉得尴尬，陈涵忍不住扯开话题：“你觉不觉得……”
“那你就去争。”瓜瓜忽然说，“想要当第一就去当吧，你不是看那个谁很不顺眼吗？把他踹了，你当第一名。”
“可是他是年级……”
没等陈涵说话，瓜瓜就打断了他：“他连游戏都打不好，可见脑子没你聪明。”
陈涵怎么也没想到瓜瓜会这样说，他大吃一惊，本来反驳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他干咳一声：“……真的？”
“对啊。”瓜瓜自然道，“你随便学学就把他干掉。”
“可是万一……”
陈涵还想辩驳，只听到瓜瓜的笑声。瓜瓜笑起来很不一样，听起来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但他觉得不是在笑他。
“你笑什么。”
他问。
“当然是……”瓜瓜故意卖个关子，“觉得你很好啊。”
“……哎？”陈涵耳根都红了。
“嗯，”瓜瓜说，“我不是真的说，让你随便学学的意思。我是说，你在我眼里就是平时很认真，才能赢得很轻松的那种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