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原主的十七岁生辰还有小半年。

但在她十七岁生辰日当天，有一个鲜少有人知道的重大计划——

游意迟这个“傀人”会被榨干最后一点价值。

原主的生日，却是游意迟的死期。

最残酷的是，这是在选定他作为原主童养夫那天就定好了的。

凌微谣听凌缙云说完，就什么都懂了。

为什么游意迟隐忍了那么多年，会突然奋起反抗对原主下毒。

因为他发现这个人不仅践踏他的尊严，伤害他的身体，还要夺走他唯一拥有的——

他的命。

凌缙云发现关于这件事，凌微谣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讲得挺详细。

凌微谣十七岁生辰日那天的庆祝方式，就是换命仪式。

当然这个换命……凌微谣觉得它更应该被称作是“夺命仪式”。

……这个仪式在少数人看来，是凌微谣和她那“命好”的一直被娇养在凌府里的小夫郎游意迟的婚礼。

但其实婚礼只是个噱头，圆房是仪式中非常重要的一个步骤，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年原主和游意迟都没有走到最后那步的最重要原因。

凌缙云和姚嘉不打算大肆操办婚礼，虽说是唯一的女儿成婚，但知情人都知道没多久凌府就会传出凌微谣的小夫郎无故暴毙的消息。

看着游意迟了然震惊又不知所措的样子，凌微谣根本不能理解。

“你为什么一直都不告诉我？”

若说一开始游意迟什么都不跟她说是情有可原，但现在早就不是一开始的局面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好不容易在彼此心里建立起了一些信任。

游意迟为什么还是没有跟她说？

甚至连一点点蛛丝马迹都没有透露。

“一开始……”

游意迟咬了下泛白的嘴唇，缓缓吸了口气，道：“一开始我以为你是故意假装不记得，后来发现你是真的忘了，我猜测，跟她以前的用药习惯有关，觉得没有跟你说的必要。”

“没有……必要？”凌微谣条件反射提高了音量，“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凌微谣看着游意迟，眼神里有怒其不争，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听凌缙云说完就很生气，现在听到游意迟的辩白更生气。

“你到底明不明白你是在拿你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游意迟似乎没想到凌微谣会这么生气，抬起头看着她，眼神复杂。

凌微谣长叹一声，“明明知道我是不记得了，也不提醒我，真的要等到半年后为了这个人去死吗？”

她的食指指向自己的心口，游意迟嘴唇动了动。

“我看你……并不相信这种事，所以……”

“我想不相信是一方面，游意迟，你这么聪明，当时孤注一掷给她下毒，难道不是因为知道无论这个仪式是不是真的有用，他们一定会确定你完全死去才会罢休？”

游意迟被问得哑口无言。

“我很好奇，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是打算以一己之力破局？怎么破？还是已经想好了要接受现实乖乖等死？”

游意迟眼睫低垂，脸色苍白。

“我……没想那么多。”他抬起头看向凌微谣，眼睛已经红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你的身体好不容易好了一些，现在又遇到这些事情，需要一件一件一个人一个人去解决，我想，反正还有时间……”

凌微谣看着他叹了口气。

该说他懂得体谅人么？

这种事情上这么懂事做什么。

“那些事情再怎么看也没有这件事重要。”

凌微谣扶了下额头，觉得脑袋一阵刺痛。

“半年时间，眨眼就过去了。”

她缓了一会儿，抬头和游意迟对视。

“从此时此刻开始，你要跟我说实话，不能有任何隐瞒，知道吗？”

游意迟没有直接给出答复，反而开口道：“从我被选中那天起，就已经被安排好了人生的结局，甚至定好了死去的日子。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凌缙云不会让我好好活下去的，因为只要我活着，就会威胁到‘她’的性命，这些年里，我最大的作用就是帮助‘她’活着，到‘她’十七岁的时候，我就必须要功成身退了。”

“你怎么这么消极？”

凌微谣被气得头晕。

“当时一而再再而三想弄死我的决心呢？”

游意迟凄然地笑了一下。

“我当时并不是为了自己能活下去才动手的，而是为了想……跟她同归于尽。”

“什么？”

游意迟专注地看着她，轻声道：“就是在听到这个秘密的同时，我知道了原来当时……”

他顿了顿，“幼时家贫，我被选中卖给了凌缙云，母亲和姐姐收了一大笔银子。后来她性情大变，我受不住，也想过一了百了，但总是想到，无论如何，凌家总是让我母亲和姐姐过上了好日子，而且我被带走前母亲抱着我一直哭，说让我跟着他们去好好过日子，离开家，我能过上常人不敢想的好日子。我想，世间事怎可尽如人意，人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况且若是我死了，母亲和姐姐必定要受牵连。”

凌微谣听他说着，一时之间还没想清楚他是什么意思。

陡然间恍然大悟，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你母亲和你姐知道这件事？”

游意迟眼里已经噙了泪，缓慢地点了下头。

“那一日听到凌缙云和她展望起十七岁生辰当日的安排，我才知道母亲当时卖了我换钱并不是想让我来凌府过什么所谓的好日子。她根本一开始就知道我不可能再有机会回去，那些钱，不是买我当傀人，而是买了我的命。”

凌微谣心里有一丝颤动。

在知道这个情况的时候，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要想办法在生辰日之前把游意迟送出去。她还能活多久尚不能确认，但要做好万全的准备让游意迟能平平安安活下去。

送到谁那儿呢？

骨肉血亲自然是第一选择。

就算关系再怎么不好，也有血缘关系，这是轻易不能斩断的，而且古代人嘛，应该更注重这些。

没想到啊……

这小可怜的家人居然这么狠心。

亲手送自己的儿子去死。

凌微谣还有一点点希望之光，她问游意迟：“那你姐姐呢？你姐姐知道这件事吗？”

“之前还不确定，但上次见到她，听到她说的那些话……我猜，她也是知道的。”

游意迟表现得很平静，“就算当时不知道，现在也一定什么都知道了。”

凌微谣眼前的那一点点希望之光彻底熄灭了。

知道自己的弟弟马上就要没命，自己和夫郎就在晖城，却没想着如何搭救，甚至还敬而远之，连来见他一面的意思都没有。

凌微谣服了。

现在再回想之前的事情，当时觉得解释不清楚的细节全都能想通了。

游意迟的姐姐并不是觉得他丢人，或是不敢得罪蘅泽郡主所以只当自己没这么个弟弟，而是，她很清楚自己的弟弟马上确实要没了，所以还不如一直只当做没有。

看来他姐姐的心态可比他母亲差多了，至少他母亲上门提亲时，还好意思吹嘘自己的儿子嫁给了皇亲国戚。

游意迟看着凌微谣一言不发兀自思考着，起身福了福身子。

立刻吸引了凌微谣的全部注意力。

听到他说：“这件事虽然要紧，但郡主不必在此时此刻为我烦忧，确实还有小半年呢，不如想想看怎么推掉闫家的婚事，还有郗俟公子，虽说今日你把话说得很清楚明白，但我看他也不是个愿意轻易放弃的人，郡主要早做打算。”

诚然，一开始凌微谣觉得头大，是这些烦心事接二连三找上了她。

再来被闫茴特别本土的思想给冲击到了。

后来从凌缙云那里知道了关于游意迟的这件事，其他事突然好想都变得没有很棘手，甚至没有很重要了。

“那些事要解决，你这件事也要提前打算。”

凌微谣让他坐下，问他：“你有没有想过……金蝉脱壳之法？”

游意迟长睫颤颤，不明所以，“什么？”

“就是……”

凌微谣眼珠子转了转：“……类似于假死。”

她说：“你想啊，之前她还在的时候，这种方法是根本行不通的，但我就不一样了。世间之大，应该能找到一种什么假死药之类的东西吧？就算找不到也没关系，我们接下来还有时间可以好好完善这个计划。比如，找个死囚来代替你，把你本人送走，这样凌家长辈不知道你还活着，只当你是死了，他们又能怎么样呢？”

游意迟眼眸微动，摇头。

“……不行。”

凌微谣刚想问为什么不行，突然想到虽然游意迟的家人都对他不好，但他本人有情有义。

他肯定是想到了如果凌缙云妻夫俩以为他死了，可能会去难为他的家人。

凌微谣立刻开口安抚：“你不用担心母亲和姐姐，我不是还在么，我保证帮你保护好她们。”

她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可行，就是需要磨磨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