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脸。
克妻,败家。
裘止嘴角微抽了抽。
他敛目,面无表情地迎上陶千照的一双笑眼。
陶千照嘴角强牵起的弧度变得更加勉强。
其实她是有些后怕的,剑刃不会撒谎。
方才这人的架势,分明是摆明了有动手的心思。
若她表现的有丝毫不对劲,他便不会顾忌左右。
《迷京》是一篇古早狗血文没错,像她这样的炮灰角色多到两只手数不完。
但在这一堆炮灰中,有一个最特别的,就是反派男二,裘止。
裘止明面上的身份是孤儿,自小被前任刑部尚书蔡柏收养,认了蔡柏为师父。
蔡柏将他当做继承人培养,传授他断案功夫。
在裘止十九岁那年,蔡柏向天家进谏,最后设立了一间前朝从未有过的机构,昭玄司。
裘止受蔡柏推举,进入刚设立的昭玄司当差。
两年时间,昭玄司已经从最初受尽弹劾的幼苗,成长为人人皆惧的天家利刃。
裘止,如今已是昭玄司指挥使。
冷血无情,出手狠辣。
是朝廷众人都不愿与之为伍的鹰犬之臣。
他是《迷京》的反派,只有一个原因。
立储一事上,他与男女主的阵营敌对,两方都有自己想要维护的新君。
最后男女主一派成为护国忠臣,裘止那一方,则成为落败流寇。
陶千照记得裘止最后的结局,是被新君刺瞎双眼,挑断筋脉,最后流放于大明边境的通州。
有关于他的描写,截止在流放旨意的颁布。
裘止这个角色,没有更多的后续。
惨。
确实是很惨。
陶千照此刻对着他的视线,拉回自己的思绪。
裘止的眼型颇狭长,内勾外扬,眼皮上有一层极浅的褶纹,他眉骨挺拔,清浅月光越下来,打过鸦睫,明暗错落下,便衬得黑眸中有几分阴晦。
但她不得不承认,裘止这双眼睛很好看。
或者说,是很漂亮。
若最后当真被刺瞎了,总是有些可惜的。
由于她刚才对裘止面相的点评,系统惊讶问她。
“宿主还会看面相吗?”
陶千照毫不心虚:“不会。”
系统更惊讶了:“那宿主怎么得到的结论?”
陶千照:“感觉,猜的。这不重要,你先告诉我,攻略任务成功的标准是什么?”
系统好脾气解释:“得到反派裘止的一百点好感值即为成功。”
陶千照:“那现在的好感值是多少?”
系统看了一眼数值,尴尬答:“现在只有0。”
两道声线你一言我一语,旁若无人地交流。
攻略。
好感值。
裘止听着很是莫名。
这是……她的心声?
那另一道声线又是什么?
他从来不相信那些怪力乱神之语,在陶千照和她的身上的古怪之处以外,他唯一关心的,只是为什么她会出现在此处而已。
裘止的语气算不上恭敬,似讥似刺:“姑娘还没回答我的第二个问题。”
“酉时过半后便是皇后娘娘的生辰宴,姑娘为什么不在宣华殿?”
陶千照如实道:“开宴前我多喝了几杯,娘娘特许我去偏殿醒酒,不必去席宴了。”
“喝醉了去偏殿醒酒?”裘止话音稍顿。
“那姑娘此刻不在偏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陶千照定然不可能将自己此行的真实目的交代出去。
于是她再次搬出了应付汝安嬷嬷的那套说辞。
“屋里太闷了,我出来四处走走。”
解释是解释了。
至于裘止相不相信,陶千照没什么把握。
她误打误撞进来的这地方似乎是什么别宫的存在,周遭黑漆漆一片,只有一点月光能用来视物。
陶千照被裘止的目光紧锁着。
她不好放肆去打量,只能借由余光去判断,自己兴许是在一间庭院里。
裘止注意到了她的这些小动作,而且他摆明了对陶千照的说辞有所怀疑。
两人无声相视,像是对峙。
下一瞬,陶千照肩膀上却倏尔传来一阵剧痛,她被疼得龇牙咧嘴。
裘止几乎是掐着她的肩膀,将她拎开了自己身前。
陶千照被他的力道带着挪动,脚下还踉跄了好几步,险些摔倒。
她刚站稳身形,便看清有个男人握着刀冲过来。
此人一声怒吼,划破了院中凝重的夜色。
“你们都是他的走狗,今夜要么让我杀了阿蓉,要么——”
刀锋破空,发出一阵嗡鸣。
裘止的剑鞘与那男人的刀锋相接,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如果刚才裘止没有把她像拎小鸡仔一样拎开,那这男人的刀,就正中她的头骨了。
陶千照躲身在一旁的阴影里,默默揉着自己的肩膀,放弃了抱怨的想法。
骤劈而来的刀被裘止用剑鞘击落,刀从男人的手中落在地上,碰撞出当啷一声响。
而他人跌坐在地,裘止的剑鞘抵在他的喉咙正上方。
男人不死心,仰起头死死瞪着裘止。
他额头上绷满青筋,目眦欲裂:“为什么不让我杀了阿蓉,为什么你们连死都不让她死!”
风声欲静,但裘止没有回答他。
庭院后面有一人疾步走出来。
这人朝裘止屈膝禀拳:“主子,是我没有看好人,今夜过后,属下自去领罚。”
裘止收回剑鞘,淡声吩咐:“把他带回去。”
这人得了命令,动作很利索。
不消片刻,就把地上的人捆起来拖走,那男人怨毒的诅咒声越来越远,庭院里又变得死寂。
陶千照语气幽幽的:“系统,你有没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系统不理解:“什么预感?”
裘止此刻背对着陶千照,听到这两句话,几不可察地抬了抬眉。
不过她二人的对话没了下文。
因为陶千照没给系统解释,只在喉咙里艰涩地咽了一口唾沫。
她误入不知名别宫,还听到了几句宫闱秘辛。
在原著里,若是有谁撞破了昭玄司的秘密,那下场必然是入昭玄司牢狱,非死即残,直到能保证秘密不被泄露。
所以此刻,她觉得这位大反派可能想把她灭口了。
果不其然,就在下一瞬。
大反派转过身来,那一双漂亮的凤眸此刻黑沉沉的,直直对上她的目光。
陶千照先谄媚地道了声谢:“方才多谢裘大人将我推开,如果不是大人,只怕我已经命丧刀下,成为冤魂了。”
裘止忽略她的道谢,直入主题。
“方才那人——”
陶千照听到这个开头,心下便有些预感不妙,于是她干脆利索地截了裘止的话头。
她状似无事发生,浅笑道:“今夜我误打误撞来到此地纯属巧合,眼下娘娘生辰宴举行在即,我出来散气散得差不多,酒也醒得差不多了,该回去该娘娘献礼贺寿了。”
“嗯,不急。”
裘止目光扫过她紧攥的袖口,淡声道:“姑娘是娘娘的侄女,身份尊贵,偌大皇宫自然是哪里都去得。我只是想问,姑娘以为,方才那人是何身份?”
陶千照装傻充愣:“那人难道不是昭玄司的案犯吗,裘大人雷霆手段,一定能治了他的罪的。”
裘止静静地看着她,却不接她的话。
满是血腥气的庭院里只有簌簌风声。
陶千照等得呼吸都错了拍子,裘止终于有了回应。
等了许久,他淡声答。
“对,是案犯。”
裘止低目扫陶千照一眼,能看到她强撑着,不知道是被冻得,还是被吓得瑟瑟发抖的身形。
空气间甚至还有她身上称得上浓郁的果酒味道。
裘止无甚表情地说着致歉的话。
“是我误会,今夜多有冒犯,可要我送姑娘回宣华殿?”
陶千照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用不用,我自己走就好,不劳烦裘大人。”
她拒绝得很迅速,而且干脆果断。
陶千照试探着去看裘止的神色。
他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倒也没有对她抗拒的态度感到意外,只淡淡“嗯”了一声。
于是陶千照心满意足地笑:“那便不打搅裘大人了,我这就走。”
她潦草一福身,笑眼盈盈地倒退着步子,快到门槛处时,她转身,头也不回地钻出这间别宫。
裘止看着那道纤瘦的身形消失在大门处,侧头收回视线。
他身后传来另一道声音,正是刚才称呼裘止为主子的人。
这人叫朔飞。
朔飞从庭院后面走过来,朝陶千照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紧紧皱起眉。
“主子,就这样放她离开吗?”
裘止轻嗤,道:“不然同那些犯事的人一般,将她一个尚书女儿带回牢狱吗?”
朔飞语噎:“确实是不行,主子说的有理。”
他又垂头认错:“今夜是属下的疏忽,不该让人得了空子跑出来,不然也不会让这陶姑娘看到不该看到的。”
裘止的目光穿过幽深庭院,最后顿在那扇紧闭的厢房门上。
他语气平淡无波:“不能把人带回牢狱,不过倒也不能如此轻易揭过,你差人注意着,若发现此人敢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便请她来昭玄司一趟。”
朔飞恭谨禀拳:“是,属下明白。”
“主子,还有一事。昭玄司备给皇后娘娘的礼,还需要您去席宴一趟。”
裘止“嗯”了一声。
“知道了,我们也去宣华殿。”
–
陶千照方一踏出那道门槛,宫道里的过巷风就吹得她浑身发凉。
搓着胳膊刚走了几步,心下又回想起方才发生的一切。
陶千照下意识抬头,朝那扇大门的顶上看过去。
月光下,大门空有匾额,却无字。
这是一间没有名字的宫院。
这院中还有一男人持刀欲杀裘止。
陶千照记起来那男人骂的那些话。
走狗,阿蓉。
他还说,他们连死都不让她死。
冷风入鼻,自喉间窜起一阵叫人难受的酸涩,不过起码再闻不到先前那阵浓郁的血腥气了。
思及此,陶千照晃了晃脑袋。
这间宫院实在是处处透着诡异,但不论如何,这不是她该想的事情。
她该想的,是系统下发的任务。
在这间别宫里浪费了许久,到眼下,还不知道那本就不富裕的两刻钟时间,剩下多久能让她去完成任务。
正如此想着,系统又冒出来。
它恨铁不成钢:“宿主刚才怎么能拒绝呢,让裘止送你回去,夜晚的独处多有氛围,这可是攻略好时机啊!”
陶千照否认它的话,反驳道:“什么好时机,你没看到刚才裘止那个模样吗,今天晚上别让裘止把我抓到昭玄司牢狱,要了我的小命就不错了,攻略的事不能着急。”
系统被怼,老老实实闭上嘴。
陶千照抛过这些事情,回到正题,问:“不提这些了,你先告诉我,这一章任务时间还有多久,我还来得及完成吗?”
系统心虚一笑。
“其实任务时间已经截止了。”
陶千照顿时睁圆眼睛:“截止?什么时候截止的?”
系统:“在裘止同意放你走的时候。”
陶千照简直要被气笑:“那你当时怎么不提醒我一声?”
系统理所当然道:“因为宿主你没问呀。”
陶千照:“……”
幽深空旷的宫道里,只有她一个人走着。
陶千照抱着自己的胳膊,心含对系统的无尽吐槽,只觉自己像深宫里满腹怨气的女鬼。
恰此刻,耳朵里传来一个小太监着急的声音:“方才就是在这条路上跟丢了陶姑娘,奴才没敢跟着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