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乐,女,20岁,因为特殊学制的原因在大三这年回到日本继续学业。
她本人对这些安排没有什么满不满意,但对做出这些安排的人非常不满意。
“你不是说,你打算从老头那里骗一笔钱再断绝关系吗?”耳机中传出略显慵懒的声音,这次和上次不是一个人,这次的声音要更有磁性,更像男性是声音。
“可是那个家伙太气人了,他居然问我为什么有一门成绩拿了D,他看那么课叫什么名字了吗?不对,就他的英文水平,他看得懂那门课的名字叫什么吗?他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我这些年难道过得很容易吗!”
快速翻着电脑网页的一心二用地做出回答,“他觉得他花了很多钱,我应该好好学习,但是我求他花那些钱了吗?还有,他居然说,毕业后让我留在东京工作,说已经给我买好了房,三年后竣工交房。但是你知道那个房子在哪里吗,你知道那个房子多少钱吗,我之后要还多少贷款吗,我……傻逼!”
神乐用力骂出一句不纯熟的脏话,继续发泄不满:“他还不让直接把那几个亿日元给我,我还会对他感恩戴德,他现在这么做我除了恨他以外没有一点感觉。凭什么啊,他都没有问过我想不想留在东京,凭什么他就这么决定了我的人生!”
全部说完了,神乐的呼吸也平稳下来,将拖到底的网页又倒回去重新翻了一遍,差点气哭出来:“这个作业真的有答案吗,我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
电话那头的人笑着听她发泄完,知道她也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该学还是会老老实实去,学,只是能力有限:“没办法的话就找人代写吧,之前也找神无做过几次吧。”
“好贵的。”
“又不是你想读的书,你想花的钱。”
“你说得对。”神乐彻底舒畅了。
将手机暂时放下,神乐从卡座探出上半身:“服务员,我想要一个白桃慕斯,一个树莓蛋糕,还有一杯棉花糖热可可。”
点菜的声音也传到了电话那头,听电话的人发出笑声:“好了大小姐,你就好好吃你的早餐吧,我要去工作了。”
神乐愣了下,下意识摁亮手机看了眼时间:“你那边现在不是晚上了吗?”
“就是晚上才要上班了啊。”
神乐愣了一下,抿了抿嘴唇:“辛苦了……”
那人却不在意:“没事,我不用读法律文献也不用做一个字都看不懂的作业。”
神乐瞬间气成包子脸,听那人笑了一会儿才挂断电话。
神乐选的咖啡厅位于商场后面,客流量很少,到目前为止只有她一桌客人。
因为她坐在最里面的位置,所以店员除了点单外也不会过来。她又打量了一遍店内的环境,神乐注意力放回电脑上。虽然说可以找人代做,但她还是打算挣扎一下。
日本的法律书籍是很神奇的存在,神奇就神奇在它几乎全是汉字,日本人不一定懂,但是中国人能看懂大半。而汉字对于日本人……虽然平时开玩笑喊着片假名滚出地球,但是!全是汉字是什么鬼啊!
神乐抱着头发出无声尖叫。
忽然,门上挂着的风铃响了。
阴暗地用额头滚桌子的神乐立马端正坐姿,装出一副淑女的样子。
进店的是三个人,两个女的一个男的,其中有个女性穿了件正红色的外套,让人一下就能注意到她。
神乐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挺得笔直的腰慢慢弯了下去——没有帅哥,不感兴趣。
随后像是到了高峰期,又来了两桌客人。
一个穿着西装拿着报纸,头发擦着头油的男人走进来之后坐在了离门口只有一个空位的位置旁。
随后一个刘海微长,剪着男孩子短发,左边耳朵挂满耳钉的女生走了进来。
这两桌客人来了没多久,神乐点的早餐也送了上来,她一边吃着早饭,一边敲着电脑发呆。
“应该是我先生到了,这里不好找,我去接他吧。”隔壁桌的对话声传进神乐耳朵里。
她不是八卦的人,只是作业面前,什么都显得有趣,视线飘了过去,隔着镂空的架子看那一桌的情况。
说话的女人摸着正红色的口红,显得气色很好。此时在室内,所有人都脱了外套,但是神乐记得她就是穿正红色外套的人,这个颜色在她身上显得很贵气。
听她说完话,背对着神乐的女人跟着起身,阻拦道:“还是我去吧,藤野夫人在这里等着就好。”
与她坐一起的男人也跟着一起起身:“妈,我和小霞一起去就好,你在咖啡厅等我们吧。”
红色口红的女人看着两个年轻人,应到:“也好,那就你们年轻人多走走吧。”
说完,她顺势将刚拿起来的外套批到女人身上,“这是我今年新买的衣服,我挺喜欢的,我看你穿这个颜色也很好看。”
“藤野夫人……谢谢藤野夫人。”女人一开始似乎想拒绝,最后又应了下来。
神乐无趣地收回视线,解决完一份甜品,继续辨认电脑上的汉字。
忽然,连发子弹的枪声混着玻璃碎掉的声音吓了她一跳。不止是她,吧台后的店员发出了尖叫。
乒乒乓乓的声音持续了很久,看见火光的瞬间,神乐就把自己藏到了桌子下面,小心窥探那边的情况。
十数秒后,响声消失,留下整个空掉的咖啡厅大门和一地玻璃渣。那两个正要出门的年轻人在玻璃渣中央一站一躺,红色的血液沿着地面快速蔓延。
“小霞——”年轻男人显得茫然无措,他僵硬地蹲下,触碰气息全无的女人发出痛苦的哀嚎。
店员再次发出惨叫,先前看报纸的男人从桌子后起身,朝店员喊道:“打电话报警!”
像是不死心一般,他也走到倒下的女人旁边,触碰她的脉搏。
鲜血已经从六七个红到发黑的血洞开始向外蔓延,完全染红了女人身上的白裙子,没入外套之中。
“她已经没救了,小藤野先生,可能还会有袭击,请你……”
“袭击的人已经走了。”打着耳钉的女性开口,“告诉警察,犯人刚刚沿着门口这条路往商场方向走了。”
“你怎么知道……”
“我也看见了!那个人穿着一身黑戴着帽子和口罩!他骑着车走了!”坐在地上的年轻人喊道,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狼狈不堪。
被堵住话的中年人顿了一下,改变一开始的念头:“我出去看看!”
“毛利先生!”这次是藤野夫人喊住了他。
男人脚步不停:“藤野夫人,杀手刚刚行动……”
“毛利先生!”女人提高了音量,冷白的皮肤上,鲜红的嘴唇发音清晰,“万一是调虎离山之计怎么办,毛利先生,我雇佣你是保护我的安全!”
“藤野夫人……”男人停下脚步,天平在三流侦探心头摇摆。
戴着耳钉的女性再次开口:“放弃吧,对方肯定早就安排好了接应的车辆,晚了这么几分钟已经追不上了。”
说完,她走到江上小姐旁边,俯瞰女人失去焦距的眼睛。
“小霞——”年轻男人还在大喊,除了他,没有人再说话。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神乐默默伸手到饭桌上,拿下没吃完的糕点用力咬了一大口。
甜味稍微抚平她受惊的情绪。她不是很想看到死人,所以固执地不往那边走去,但继续呆在原位又显得过于冷漠。
幸而,她不是这场案件唯一的局外人,店员抖着手先后拨打了急救和报警电话,随后缩到厨房旁边,一动不动。
神乐也学着她的样子,移动到座位里侧,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听。
*
得益于东京优良的交通规划,救护车和警车前后脚赶到。
医生宣布了毫无悬念且令人遗憾的结果,年轻人跪着死去的恋人哀嚎,满手是血的侦探同样一声不吭地起身。
警察在尸体周围画了白线,让专车将尸体送走。藤野先生姗姗来迟,正好赶上警察问话。
死者与年轻的小藤野先生是同学,小藤野先生想介绍她进自家公司才有了这次仿佛带女朋友见家长的会面。
警察将情况一一记录,穿着橙色外衣的警官注意到沉默不语的侦探,有些讶异:“你是,毛利老弟?”
“啊!目暮警官。”遇到熟人,侦探下意识想摸后脑勺,又因为一手干涸的血停下动作。
“毛利老弟为什么在这里?”
“这件事说来有点复杂。”毛利小五郎将纯净水倒在手帕上,擦掉手上的血,“我收到了藤野夫人的委托。”
一周前,藤野夫人收到恐吓信,于是找到毛利小五郎委托调查真相并保护自己的安全:“这一周都没有事情,所以藤野夫人约了儿子的朋友在这个咖啡厅见面,我也跟着过来,但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没有人愿意看到悲剧发生,在场的人都免不得沉默,但是:“被恐吓的是藤野夫人?”
目暮的视线落到藤野夫人身上,毛利小五郎也在思考这件事情:“可能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犯人是用手枪近距离涉及被害人,我本来打算去追犯人,但因为藤野夫人还在屋里,且情况复杂所以放弃了,但我如果追出去,可能就遂了犯人心意。”
目暮若有所思,站在他们旁边的女性不忍直视般地移开视线:“不,犯人离开的很快,你的位置视线不够清晰,根本看不清犯人是从哪里来又是从哪里离开的,所以不可能是调虎离山。”
女生的声音很冷清,警察和侦探都注意到她。
目暮发出疑问:“你是?”
“清水神无,记者。”
“清水嗯……小姐为什么会在这里。”目暮花了三秒判定神无的性别,再次发出疑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藤野一家最近的动向有些奇怪,所以决定追一下,看能不能追到什么大新闻。”
“动向奇怪?”
“突然花大价钱委托一个三流侦探不算奇怪吗?我记得这种不保证结果的委托是按时间收费的,一周下来也要几十万日元了吧。”
记者将话头抛给藤野夫人,藤野夫人神色冷淡,没有接话的意思。
目暮假意咳了两声,将话题拉了回来:“藤野夫人最近受到人身威胁,遭到杀害的却是江上小姐,这是两起案件,对吧”
记者叹了口气,所有人都能听见。
神乐忍不住悄悄探出头:“那个……”
所有视线汇集到她身上,她扯了下衣摆,将话说完:“咳,那个,我想,应该是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