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林东潇带着Steven教授姗姗来迟。
教授穿着一身白色西装,花白色的头发,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一脸严肃,看到祁东直接大吼:“我刚下飞机,就被你的人直接掳到这儿,你真是不知轻重。”他用蹩脚的中文瞪着祁东,眼睛里都是愤怒。
林东潇噗嗤一声笑了,又严肃说:“Steven教授医术精湛,我是去请您的。可能刚才有点差错,不好意思,教授不会生气吧。”
听到这儿,Steven更生气了:“你是在怪我不识好歹吗?”
周易北看到两人吹鼻子瞪眼,忙打圆场:“是我们的错。Steven教授大人有大量。”
祁东嫌耳朵吵,直接把他拉到病床前:“你先看看她的情况。”
Steven收起了玩笑,顺手拿过床边的病历本,看了两眼叹了口气,然后扒开她的眼睛,脑子急速运转。
“小东,你给她输一瓶甲氯芬酯,然后和她多说说话,如果今天还不醒,就完了。”
祁东听完,腿一抖,差点摔倒。
Steven又说:“小东,她和你妈妈的病完全不一样,她在强制自己不醒,这个世界没有她所留恋的美好了。已经油尽灯枯了。”
周易北不敢看祁东的脸色,急忙把Steven拉到了门口。
他愤愤地说:“中文不好,别瞎说。你多少给祁东点希望。”
Steven没理解,只是一味地点头。
他满怀希冀地问:“你……你不是著名的医生吗?你再想想办法?”
Steven摸着胡子,思考良久:“再等等,她会醒过来的。让我们蹲一个奇迹。”
周易北露出了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对了,你和祁东认识吗?”
Steven大声说:“我和她母亲情投意合,在法国是最好的朋友。这次来南桉,我夫人还说,可以去看看她。”
周易北一脸黑线,什么情投意合,外国人可真会说。
之后,医生给林念佳输上了甲氯芬酯。
病房里只剩下祁东。
他拿出手机,放了那首告白时唱的歌,《夏夜最后的烟火》。他跟着音乐轻声哼唱。
“我也愿意做你的头号支持者。”
唱到最后声音越来越轻,慢慢变成了说。
“你的大提琴还在我家,我每天晚上都会去看它一眼,我和自己说,只要琴在,林念佳就不会消失。”
“最近椰子吃得有点少,原来圆滚滚的肚子,现在已经瘪下去了。”
“我和我父亲也和好了,他说你很聪明,和我在一起很般配。”
“你的好朋友张棋她也来了,她说,给你买了一件漂亮的裙子。”
“我去了林念欢的墓地,她和我说,希望你可以勇敢做自己。”
“这两天,我时常想起第一次见你,你穿着白色吊带裙,扎着丸子头,那么漂亮,却又很脆弱。你勇敢的打了报警电话,那时的我已经被你吸引了。”
“后来,从你发烧,然后到告白,短短几个月,你已经深深地驻扎在了我的心底。”
“看不见你的时候,我会在脑子里一遍一遍临摹你的笑容。我也是个俗人,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
“念念,我真的好喜欢你,你可不可以为了我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呢?”
他用嘴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的嘴唇,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一滴一滴,都滴到了她的脸上。
林念佳想睁开眼睛,可是一直睁不开,仿佛眼皮上压了千斤顶。
她隐约听到了祁东在说话,还有哭泣声。但听得不是很清楚。
她的身体很是酸痛,好像睡了很久。
她轻轻地动了动手指头,一下一下地,像是小鸟啄食。
祁东用手把眼泪擦干,头靠在床边,嘴里喃喃道:“你可怜可怜我,看我一眼吧。”
林念佳难过地想,“原来世界上还有人在乎我。”
她用力睁开眼睛,露出了一点缝,脑袋还有些晕。
男生似乎没发现她醒来,还在自言自语。
这次林念佳听清楚了,嘴里一直喊着“念念”,从无助到绝望。
她抬不起胳膊,只能用手轻轻地戳着他的胳膊。
祁东丝毫没有感觉到,她锲而不舍地从戳慢慢变成了点。
祁东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似乎有人在摸他。他缓缓抬头,看见林念佳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弧度。
他激动地大叫了起来:“这不是梦吧!”然后用力掐了一下自己,胳膊上有疼痛感,他痴痴地笑了笑,最后开始抽泣,嘴里埋冤道:“你睡了好久,差点以为你不要我了。”
林念佳轻轻摇了摇头,眼角洇出了泪。
平复了良久,祁东才叫医生进来。
“目前看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可以适当吃点东西。后天做一个全身检查,检查合格,就能出院了。”
医生走后,病房里围绕了一圈人,张棋,林以南,张柯,周易北,林东潇,还有江兰。
林念佳身子虚弱,只能发出一点声音。看到江兰,眼睛里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像一个陌生人。
张棋走到床边,难过地说:“佳佳,我差点以为要失去你了。以后不许这样了。”
林念佳轻轻点了点头。
“醒来就好。醒来就好。”周易北重复说着,眼睛里亮着光。
张柯没说话,笑了笑。
林以南看到她醒来,手舞足蹈:“我就说,林念佳肯定会醒。”
林东潇脸色有些凝滞,露出了一丝僵硬的笑容:“醒来就好。”
江兰没说话,静静地待着角落,听着他们的对话。
祁东倒了杯水,扶着放到林念佳嘴边:“先喝点水,温度刚好。”
林念佳轻轻地抿了一口,摇了摇头,示意不喝了。
祁东没有理她,仍强硬地放在她嘴边,意愿强烈:“再喝点。”
林念佳只好又喝了一大口,喝得多,不小心呛住了。祁东拍了拍她的背,过了会,终于好了。
一杯水在祁东的强烈要求下,林念佳喝得一滴不剩。
事实上喝水确实能加速血液循环,半小时后,林念佳可以正常说话了。
她问:“今天是几号?”
张棋瞬间应声:“今天20号。”
林以南脑子瞬间转了个弯:“今天是520。”
祁东眼睛一亮,然后勾唇一笑。
周易北看到祁东的笑容,直接拉着所有人走了出去:“别说了。让人家小情侣单独待一会儿。”
病房里只剩下了三个人。
江兰没动,还在墙边站着。
林念佳背过身,和祁东说:“请无关人员出去吧。我只想安静地待会待会儿。”
她说完,病房里陷入了一阵尴尬。
祁东看着江兰,似笑非笑:“阿姨慢走,我就不送了。”
江兰似乎没想到林念佳说这样的话,猛地退后两步,平缓着情绪:“我先出去,你们慢慢聊。”
江兰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祁东问:“是不是不开心了?”
林念佳摇了摇头,轻描淡写地说:“没有不开心。我不怪她了。”
祁东心疼地看着她:“念念,你还有我。”
林念佳抬头,看清了他眼睛里的认真。和生日那天的告白一样,眼睛里都是少年满满的爱意。
她抬起胳膊,亲昵地说:“我想要抱抱。”
祁东俯下身,双手紧紧地抱着她,仿佛把所有不安都压在了这个拥抱里。
林念佳轻拍着他的背,安抚着他的情绪。
她笑着说:”祁东,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林念佳醒来的消息,经过半个小时,已经传到了祁伏的耳朵里。
祁伏准备了些补品,去了医院。
他身后还是跟着男助理,只是脸上多了些柔和,带着笑意。他关心地问:“小姑娘,身体好些了吗?”
林念佳略带疑问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祁东,显然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有点不知所措。
窗外的海棠花开得正好,绚丽夺目,让人眼前一亮。
祁伏坐了十分钟,然后一通电话把他叫走了。
林念佳靠在祁东的肩上,两人一句一句地聊着。
她问:“你父亲怎么来了?”
祁东答:“父亲应该是听到你醒了,所以才来。”
她点了点头。又问:“你们俩解释清误会了?”
祁东“嗯“了一声,一只手捏着林念佳的指骨。女生的手又瘦又细,骨头尖尖的,结合着软肉,让人爱不释手。
她没有理会他的小动作,自顾自地说:“那天晚上,你父亲和我聊了会儿。他确实是一个好父亲,也是一个好伴侣。”
祁东从捏慢慢变成了揉,林念佳感觉很舒服,嘴里发出了愉悦的叹息。
看到她一脸放松,祁东直接掌握了话语权,主动询问:“念念,撞墙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林念佳一怔,似乎没预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她动了动手指头,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祁东重重的揉了一下,示意她,没关系,可以说出来。
她尝试着说:“撞的时候很爽,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男生深吸一口气,又感觉胸口越来越闷,呼吸急促,嘴唇被他咬得发白,不敢开口讲话,只能克制着自己想要发火的冲动,缓缓地吐气,想把所有的难过都吐出来。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又继续说:“我看到了姐姐,她在沙发上坐着,手里拿着画笔,旁边放着画本。我坐在地地毯上,双手朝后,支撑着身体。姐姐嘴里时不时地冒出夸奖的话。”
“半小时后,姐姐把画像递给了我,画纸上的人和我一模一样,动作和神态也画得十分逼真。我开心地抱着画,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只是,后来,姐姐莫名其妙地被妈妈训了一顿。姐姐哭得很伤心,我一直陪着她。”
“额,然后……额,我有点记不清了。”
看到她着急回想的表情,像陷进了泥潭,想走却走不出来。
祁东声音低沉,但语气温柔地安慰道:“咱们不想了。以后会想起来的。”
林念佳摸了摸额头上的纱布,然后重重的按了一下。
祁东眼睛一跳,急忙拽着她的手:“别按,会疼的。”
林念佳疑惑不解地望着他:“怎么会疼呢?一点都不疼。”
男生的喉结滚动了两下,睫毛轻颤,身侧的手慢慢握紧,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林念佳吃惊地看着他:“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祁东垂眼,心里想,原来难过到极致,眼泪会不自觉地流出来。他吸了吸鼻子,委屈地说:“今天的风有点大,都迷眼了。”
林念佳看着紧闭的窗户,认真地说:“病房里没有开窗户,开的是空调。会不会是空调开得太冷了?”
祁东无语凝噎,只能圆着自己的谎:“我调一下。”
周易北带着午饭到病房的时候,差点以为走错了,怎么这么热。
他怀疑地问:“你们有没有觉得有点热?”
林念佳严肃地说:“刚才祁东都冷哭了。”
周易北直接气笑了:“有没有可能不是冷哭的?29摄氏度的天,怎么会冷?”
祁东清了清嗓子,附和道:“现在不冷了。”眼神示意周易北开空调。
林念佳懵懵地点了点头。
周易北把餐盒一样一样地摆在沙发前的桌子上。皮蛋瘦肉粥,番茄炖牛腩,酸菜鱼,柠檬手撕鸡,清炒莴笋。
林念佳和祁东坐在沙发上,周易北坐在椅子上。
“多吃点,这可是我排了半小时打包回来的。”
林念佳拿了碗粥,小口小囗地喝着,然后时不时地夹口菜。
祁东没有什么胃口,跟着林念佳,也是时不时地吃一口菜。
周易北“啧”了一声,意味深长地说:“不愧是一家人,连吃饭都这么一致。”
听到他揶揄的话,林念佳耳根有些泛红,一本正经地说:“今天的菜很好吃。”
祁东勾了下唇,语气不太正经地说:“当然了,我们和你可不一样。单身狗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