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雨和李小山顺利通过面试，成了选管的一员。

参加面试时，他和那个面试官的小助理聊了几句，那人吹得天花乱坠。

小助理是：“哎呀，不是去照顾选手的，是去管理选手，让你们去管人的！

“管理选手们的外部环境，帮助选手顺利与其他执行环节衔接通畅，从而控制时间成本。这需要考虑平衡好每一个环节，非常考验你的专业能力的。”

张雨信了，一度以为这会是份高大上的工作。

参加过培训后才知道，照旧是订餐、清洁保障这类繁琐又无聊的服务工作。但他还算幸运，因为他和张小山的形象很“安全”，也有过艺人助理方面的工作经验，成了可以陪选手出通告的那一拨人。

总归是比呆在影视城里要好。

张雨看到了自己跳槽转行的机会，他换上一幅热爱学习勤奋刻苦的嘴脸，自己组里没工作的时候就跑前跑后帮着其他组打下手。在面试康轶之前，他也曾经跟着选角组的人去各个CBD，试图偶遇一些长相帅气的男生，并向他们递出名片。

康轶是不同的，他是第一个张珊亲自上门面试的人。

“这个是柳总推荐的。

“我看过照片，确实挺帅的，包装一下比线上小生也不差多少，就是不知道真人怎么样了。

“真要长得那么帅，运气再好一点的话，活得可比你我轻松多了。

“希望不是个照骗，我最近见识了太多的后期高手了。”

张珊用四句话给康轶定了调，最重要的是第一句话。

张雨在开车的间隙空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己日渐成熟的肚子，他看看前视镜中依稀照出的自己的脸，酸溜溜的悟了——

这个叫康轶的可能是个有点后台的丑八怪！而自己这个没有后台的丑八怪……哎，还是就老老实实打杂吧！

他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成为张总最贴心的司机，这是他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机会。

他们去的是一家叫SUEN的服装店，在A大附近的一个商场一楼。

张珊带着张雨在店门口站定，抬头看了看招牌确认自己没有找错地方，透过落地玻璃窗随意打量着这家店面。她很快就看到了康轶，他正站在店门附近，把客人试过的衣服一一挂回衣架上。

他穿着和其他工作人员并没什么不同的工作服，但确实是店里最显眼的那一个。

多年的从业经验告诉她，这一趟也许没来错。

张珊翘了唇角，快步走进店里。

听到动静，康轶转身看向客人，微笑致意。

“欢迎光临。”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气质干净利落，整个人散发着清爽的味道，像是夏日里的一阵凉风。

张珊在他面前站定，盯着他的脸打量得仔细。

棱角分明的脸上鼻梁英挺，眼睛很漂亮，看人的时候含着细碎的光。他的唇角上挑着，明明挑出的是个敷衍又官方的微笑，神情里却带着点真诚和纯真。

比照片中的他更有生气。

是一张被摄影机青睐着的脸。

被这样看着，康轶有些不自在，他的睫毛微微颤动，灯光照下来，在他的眼睑下投出暗影，但他还是保持住了微笑。

“您好，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吗？”

张珊轻笑出声，“你叫康轶？”

康轶有些惊讶，第一次认真打量她的脸，思考自己是否认识她。

女人比康宁的年纪小一点，但也没有小太多，他应该是不认识她的……

没等他说话，她已经递出一张名片，微笑着说：“你好，我叫张珊，是一个综艺节目的导演，我们柳总向我推荐了你。”

康轶没忍住露出个有些疑惑的神情，他双手接过名片，低头去看。

【鹦鹉视频 张珊】

“柳总是？”康轶思索了一瞬，不太确定的问：“柳玟的亲戚？”

张珊笑了，说：“柳总是柳玟的叔叔，没想到你和柳玟认识。”

康轶了然，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什么时候下班，方便一起喝个咖啡吗？”

康轶抿了抿唇，转头看了眼时间，“我还要上班。”

张珊说：“不管多久，我等你。”

张雨站在咖啡厅的取餐点前，和另一个等着取外带咖啡的中年大哥聊着天，两个陌生人在短暂的时间里胡乱地谈天说地，聊得兴致勃勃。

服务员端出咖啡，张雨问是不是自己点的。对方点头说是，他就上前接过，挤挤眼睛，说：“放着，我来我来。”

他不介意用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来展现自己的殷勤能干。

他和那个大哥打了声招呼，说了“回见”，端着托盘回到位置上，把咖啡小心放在张珊面前，笑嘻嘻坐下。

张珊放下按摩眉心的手，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您这是累了吧，最近真是太辛苦了，要不要我去给您在楼上的酒店开个房间休息一下？”

张珊笑着说不用，随口解释一句：“只是昨晚没休息好。”

“还是得注意休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

张珊笑了笑没搭腔，张雨就识时务地闭嘴，跟着她一起看着窗外发呆。

约莫是工作日，商场里的人不多，张雨不放过任何一个能看清脸的男生，试图发掘一两个大帅哥。

张珊突然问他：“你觉得康轶怎么样？”

“确实长得挺好看的。”张雨立马回神搭腔，说：“我刚刚回忆了下，这次的参赛选手里好像没有比他长得更帅的了。”

审美各不相同，康轶的长相其实并不是张雨喜欢的类型。他更希望自己长成那个叫赵名誉的选手那样，有着小麦色的皮肤，紧实的肌肉，深邃的眼中透着冷峻，看上去就很有男人气。康轶对他而言太秀气漂亮了点，不够爷们儿。

但张珊明显对康轶形象很满意，这人又是柳总推荐的，他傻了才会当杠精。

张雨说：“人家的爸妈怎么就这么会生……唉，人比人气死人！”

张珊笑着“嗯”了一声，靠坐到椅背上，她看到了渐渐走近的来人。

康轶推门进入咖啡店，他已经换下了工作服，穿回了自己的衣服。蓝色的牛仔夹克，灰色卫衣外加黑色运动裤，简简单单，像雨后正青葱着的嫩芽。

他在张珊对面坐下，礼貌问好。

张雨已经快一步起身，热情的要为他点单，笑嘻嘻地问：“帅哥，想喝点什么？”

“拿铁就好，谢谢。”

张珊露出个善意的微笑，试图拉进距离，说：“我弟弟跟你差不多大，也像你一样，是一棵挺拔的小白杨。”

她和康轶谈了很多，和柳玟的直接了当相比，张珊显然有着绝佳的说服能力。

“你知道这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机会吗？”

康轶摇头，他确实不太明白这场选秀意味着什么，即便柳玟曾经向他介绍过一些情况。但对他而言，这仍然是一个全然陌生是世界。

但张珊知道，这是一次必然会让所有人都能提高知名度的好机会，不仅是参赛选手，还有他们这些制作团队的成员。

这是“鹦鹉视频”根植互联网这么多年的一次成果收割，已经在每一个环节都埋伏好爆点。甚至友台那个同类型的竞品节目的制作播出，也不过是双方都心知肚明的互相捆绑，是一场计划中的共同牟利。

节目的热播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她要做的，是让节目更火一点，再火一点。

“跨越阶层的机会不多了，摆在你眼前的这就是一个。”张珊自信的笑着，她喝了一口咖啡，继续说：“其实你的实力肯定是达不到我们的要求的，毕竟你没接受过任何的训练，也没从事过相关的工作。如果纯粹从实力的角度出发，你大概率是无法出道的……但我们确实需要你这样长相帅气的小孩儿来占据一个位置，你很适合站在那个岗位上。”

康轶并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张珊又说:“我选择参加节目的艺人其实和其他的导演不太一样，我更喜欢‘下象棋’。类似于……在脑海中预设好我希望找到的人设，寻找到合适的扮演者，把他放在合适的位置上。”

康轶明白了她的意思，但还是有些茫然，他不明白她想让他扮演怎样的角色，他又能扮演怎么的角色。他抿了抿唇，按下躁动的情绪。

张珊已经迅速转换话题。

“我也不想同你讲什么‘梦想’，那种东西太虚无缥缈了，我只告诉你，参加我这次节目的录制，你肯定能在经济上得到很不错的报答。

“一定是超出你的想象的……

“你想想看，录制这个节目也就耗费你一两个月的时间，但能让你收获到丰盛的报酬。然后，你可以选择回归正常生活，该上学就上学，该恋爱就恋爱，很划算不是吗？”

康轶终于有了点反应，他从沉默中脱离，喉结滚了滚，嘴唇嗫嚅了下，说：“据我所知，录制节目的报酬很低。”

某些情况下还可能会倒贴钱。

张珊露出个志得意满的笑容，“了解过情况？”

康轶没应声，但也没否认。

张珊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

既然曾经查过那就是有过兴趣。

感兴趣就行，只要有感兴趣的东西，就很容易被说服，不论是名，还是利。

“录制费确实不多，但我们包吃包住，培训也是免费的。而且你形象好，我们可以多给你安排内插广告，为你推荐商务，这些都是有钱的。”张珊的嘴角噙着笑，继续说：“况且，参加节目的其他小朋友是要和公司分成的，但你没有公司，拿到手的都是属于你一个人的。”

康轶的眼神不自觉闪了闪 ，又匆忙垂眼，看向手里握着的咖啡杯。

张珊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正在欺骗小白兔的大灰狼，她的手指轻敲着咖啡杯壁，继续说：“这并不是信口开河，我们上一届有个参加节目的小朋友，他在最后一轮淘汰了，但他人气不错，虽然最后也没能顺利签约经济公司，但他现在是个小有名气的网红，平常也不用他干什么，转发一下微博就能进账好几万。

“唔，也有参加节目的小朋友有了知名度后趁势推出了自己的服装品牌的。

“流量时代，知名度是很值钱的东西，知名度意味着机会……”

康轶的心脏又开始剧烈的跳动，他的手心开始发烫。

在张珊的叙述里，成功好像变得格外容易，他只用付出非常短暂的时间……也许只需要两个月……

他的绷紧下巴，慢慢吐出一口气。

康轶说：“我没想过当明星，我不喜欢那样的生活。”

“当然。”张珊忍不住笑出声来，因为他的幼稚，因为他的单纯，她说：“我们节目里已经有足够多想当明星的小孩儿了，不需要多你一个。‘明星’这种东西，也不是你想当就能当的。”

她的唇角浮现些笑意，倾身凑近康轶，小声说：“一个属于我们之间的秘密，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愿意配合我们的炒作，可以得到更多的钱。这个由我个人出资，算是你的精神损失费。”她摊摊手，说：“毕竟，你可能会被很多人骂，甚至被网暴。当然，只要你这段时间不上网，风波很快就会过去，对你几乎毫无影响，我们也会尽量保护好选手。”

她的坦诚让康轶的心落了地，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渐渐踏实下来。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理应是付出多少就得到多少的。

“这是一次非常好的机会，如果你抓不住，我会觉得你有些愚蠢。”张珊说。

康轶舔了舔唇角。

他觉得自己似乎是碰触到了一个有些复杂的成人世界。但也许还好，似乎还在他的掌控范围内。他定了定神，说：“我考虑一下。”

张珊颔首说好，她露出个温和的微笑，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说：“我很想做一档成功的节目，能在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后仍旧被人提起，更希望这个节目能帮助到很多年轻人完成梦想，不论他是想当明星，还是单纯想赚钱。

“这样，如果你考虑好了可以联系我，明天直接到我们公司，我们正式面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