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帝王之召
林静带着秦嬷嬷和翠儿，乘坐软轿，再次来到了坤宁宫。
这一次，她的心态与往日截然不同。不再是单纯的履行规矩，而是带着明确的目的。
通报之后，她被引了进去。皇后依旧端坐在凤座上，正在听一个管事嬷嬷回话。看到林静进来，她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璟妹妹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皇后放下手中的账册，语气温和地问道。
林静上前行礼，然后直起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和恭敬：“回皇后娘娘，臣妾今日来，是有一事不明，想向娘娘请教。”
“哦？何事不明？”皇后示意旁边的嬷嬷先退下。
林静这才开口：“今日臣妾宫里的宫女去内务府领份例，却被告知，臣妾这个月的锦缎份例，已被调拨去了淑妃妹妹宫中。内务府的刘公公说是奉了皇后娘娘的口谕。臣妾想着，份例之事皆有定数，若非娘娘特许，断不敢随意更改。只是臣妾愚钝，不知是何缘故，臣妾的份例会被调拨给淑妃妹妹？可是臣妾做错了什么，惹娘娘不快了？”
她这番话，说得条理清晰，语气却极为谦卑，将姿态放得很低，既点明了事情，又把问题抛给了皇后，还隐隐暗示了自己可能是受了委屈。
皇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她微微蹙眉，似乎也是刚刚得知此事。“竟有此事？本宫并未下过此等口谕。内务府那些奴才，真是越来越大胆了！淑妃妹妹也是，怎能如此没有规矩！”她语气中带着一丝愠怒，似乎是真的不知情。
林静心中了然。看来，德妃的猜测是对的，这件事，皇后即便不是完全不知情，也并未亲自下令，很可能是淑妃自作主张，或者与刘公公勾结，打着皇后的旗号行事。
“许是下面的人误传了娘娘的意思。”林静顺着皇后的话说道，“臣妾并非心疼那几匹锦缎，只是担心坏了宫里的规矩，失了体统。既然娘娘不知情，那想必是误会一场。臣妾告退了。”她见好就收，并不打算揪着不放，点到为止即可。
“慢着。”皇后却叫住了她，“此事既然本宫知道了，就不能不管。来人！”
一个女官应声而入。
“去传内务府总管和那个刘公公过来！本宫倒要问问，是谁给他们的胆子，敢假传本宫懿旨，克扣贵妃份例！”皇后语气严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静站在一旁，垂首不语。她知道，皇后这是在做戏给她看，也是在敲打淑妃和内务府的人。无论如何，她今天的目的达到了——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也试探出了皇后的立场（至少是表面立场）。
很快，内务府总管和一个看起来有些猥琐的太监（想必就是刘公公）被传了进来，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皇后厉声训斥了几句，刘公公吓得面如土色，连连磕头求饶，最终承认是自己“听错了”，误以为是皇后的意思，才将锦缎给了淑妃宫里。
皇后冷哼一声，下令：“将这奴才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撵出内务府，去浣衣局当差！另外，立刻将克扣璟贵妃的份例，双倍补齐，送到翊坤宫！再去告诉淑妃，让她闭门思过三日，抄写宫规十遍！”
“嗻！”女官领命，将哭爹喊娘的刘公公拖了下去。
皇后这才转向林静，脸上又恢复了温和的笑容：“璟妹妹，是本宫御下不严，让你受委屈了。此事就此揭过，你也莫要放在心上。”
“臣妾不敢，多谢皇后娘娘为臣妾做主。”林静再次行礼告退。
走出坤宁宫，林静长长舒了一口气。虽然过程有些惊险，但结果还算满意。她不仅拿回了份例，还让淑妃吃了瘪，更重要的是，她在皇后面前展现了自己的立场和手段，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意揉捏的“失忆”贵妃。
回到翊坤宫，双倍的锦缎很快就送来了。翠儿喜笑颜开，秦嬷嬷也露出了赞许的目光。
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就在当天傍晚，养心殿的赵公公亲自来到了翊坤宫。
“奴才赵禄，给贵妃娘娘请安。”赵公公躬身行礼，态度比上次在宴会上更加恭敬了几分。
“赵公公免礼，不知公公前来，所为何事？”林静心中有些疑惑，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亲自过来，可不是小事。
赵公公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皇上听闻今日坤宁宫之事，心中挂念娘娘，特命奴才来看看娘娘。另外，皇上口谕，请娘娘即刻前往养心殿，皇上有话要问。”
皇帝召见？还是在这个时候？
林静的心猛地一跳。是因为白天坤宁宫的事情？还是……有别的原因？她下意识地看向秦嬷嬷，秦嬷嬷也面露惊讶，但很快镇定下来，对林静微微点头。
“臣妾遵旨。”林静稳住心神，应了下来。
她简单地整理了一下妆容，换了一身相对素雅的湖蓝色宫装，便跟着赵公公，第一次踏入了这座皇宫的权力中心——养心殿。
养心殿外表看起来并不如坤宁宫那般华丽，但更显庄严肃穆。守卫森严，宫人行走间都悄无声息。
赵公公将林静引到御书房外，低声道：“娘娘请在此稍候，奴才先进去通报。”
林静点了点头，站在廊下，心情有些忐忑。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这个世界的权力核心，也是第一次……要与那个可能是齐景辰的皇帝，进行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私下的会面。
他会问什么？她该如何回答？她能从他口中，探听到她想知道的真相吗？
片刻之后，赵公公出来，躬身道：“娘娘，皇上请您进去。”
林静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迈步走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陈设简洁而大气，正中是一张宽大的紫檀木御案，上面堆满了奏折。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龙涎香混合的味道。
齐延祺穿着一身玄色常服，并未坐在御案后，而是站在窗边，负手而立，望着窗外的落日余晖，背影挺拔，却透着一丝孤寂。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来。
昏黄的夕阳透过窗棂，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完美的轮廓。他的眼神深邃如夜空，此刻正静静地看着她，没有了白日里的威严和疏离，却带着一种更加复杂难辨的情绪。
“臣妾李璟瑶，参见皇上。”林静屈膝行礼。
“起来吧。”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赐座。”
赵公公搬来一个绣墩，林静依言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垂眸不敢直视他。
书房内一时陷入了沉默。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
林静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她的心跳越来越快，手心也开始冒汗。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平静无波，却像一块石头投入了林静的心湖：
“今天在坤宁宫，你做得很好。”
林静猛地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他是在……夸奖她？
“皇后处置得也算公允。”他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听不出是褒是贬。
“臣妾惶恐，不敢当皇上夸奖。臣妾只是不想失了宫中规矩，给皇后娘娘添麻烦。”林静谨慎地回答。
齐延祺嘴角似乎微微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但很快又消失了。“规矩？”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在这宫里，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规矩。”
林静心中一震。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点醒她吗？
“朕今日叫你来，是想问你一件事。”齐延祺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紧紧锁住她的眼睛，“你落水醒来之后，似乎……忘了很多事情？”
来了！他果然还是要问这个！
林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迷茫和黯然：“回皇上，臣妾……确实如此。醒来之后，许多往事都变得模糊不清，如同隔了一层雾。太医说，许是落水时撞到了头部，伤了神智，需要慢慢调养。”她再次搬出了失忆的说辞。
“是吗？”齐延祺缓缓踱步到御案后坐下，拿起一本奏折，看似随意地翻看着，“那朕问你，你还记不记得……你是谁？”
这个问题，问得极有技巧。是问她记不记得自己是李璟瑶，还是……在问别的？
林静的心脏狂跳，她几乎要脱口而出“我是林静”。但她死死忍住了。她不能冒险！
她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臣妾……只记得自己是李璟瑶，是父亲的女儿，是……皇上的贵妃。其他的……很多都想不起来了。”
齐延祺翻动奏折的手指微微一顿，抬起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极了，有探究，有失望，有无奈，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
“想不起来，便罢了。”他最终挥了挥手，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你身子初愈，今日又受了惊，回去好生歇着吧。赵禄，送贵妃回宫。”
“臣妾……告退。”林静有些茫然地起身，行礼后，跟着赵公公退出了御书房。
直到走出养心殿很远，林静的心跳才逐渐平复下来。
皇帝今晚的召见，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似乎确认了她的“失忆”，但又好像并不完全相信。他那句“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规矩”，还有最后那复杂的一瞥……
林静感觉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但同时也陷入了更深的迷雾之中。
她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个皇帝，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傀儡。他的隐忍和试探，都表明他有自己的心思和计划。而她，李璟瑶，或者说林静，似乎已经不知不觉地，被卷入了这场权力的漩涡中心。
第十章：权臣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