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男生好像被这个突如其来且莫名其妙的问题弄得噎了一下。
这种题目放到网络上，会有很多种说法。
比如说送分题，或是送命题。
分他要来没用，命他肯定也是丢不了，两人说熟不熟，说陌生不陌生。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她会突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来。
非常莫名，而且突兀。
主要是问话对象可能不太对。
静静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他最终决定实事求是：“不会。”
“真的么？”黎晚拧起眉，与其说是不信，倒不如说是不解，“但是她们说……说男人都很看脸，我总穿运动服，一点优势都没有。”
男生愣了愣，忽然侧过头笑了出来。
捧着肚子笑弯了腰，肩膀一抖一抖的。
黎晚无语地看着他：“……有这么好笑么。”
笑了快两分钟，男生才好不容易止住笑。“谁跟你说的？”
“……室友。”
“怎么说呢，”他想了想，“打扮过肯定比不打扮好看，不然打扮它做什么？”
黎晚：“……”好有道理，她竟无法反驳。
“不过你这样穿也不错，”他又补充，“很自然。”
“……你也用不着安慰我的。”
自知之明她有，只是以前可能没重视过这个问题。
“不是安慰，是实话实说。”他歪着头思考该怎么表达。
阳光将他的轮廓和周围的景象一同照亮，模糊界线。
真白啊，她想，原来真有人可以“白到反光”。
视线一转，黎晚看见他左耳上闪闪发亮的红色耳钉。
怔了怔，她忽然想起之前看见的那抹红。
情侣款么？
男生开口：“衣服呢，是人穿的，无论好看不好看，首先要自己穿得舒服吧。”
黎晚点点头。
“打扮一下肯定会比不打扮好看，但如果打扮之后让你穿得不舒服，那就是本末倒置。”他语气平淡，像在谈论天气，“你确定自己穿着舒服，再考虑好不好看，竞争力这种事……”
他低头，看着仰着头的女生。
她头发乌黑如墨，在脑后束起一把松垮垮的单马尾，脸颊两侧落了碎发，被阳光照出一丝带着金光的褐色；眉毛鼻子嘴唇都很淡，合在一起，有多美是真的说不上，但胜在干净清秀。
身上是整洁的成套运动服，刚好包裹住她纤细的身体，看上去很精神。
除了头发，整张脸，或者说她整个人身上最浓墨重彩的部分，是那双眼睛。
眼神中有希冀，有光芒。
他被那道纯粹而澄澈的目光所震撼。
鬼使神差的，他说：“其实你长得还不错，不算没有竞争力。”
他很少夸哪个女生长得好看，因为这句话出自他口，配上那张美得几乎有几分侵略性的脸，实在杀伤力巨大。
他说出口就有些后悔，一瞬间以为会从她身上听见和其他女生一样的尖叫。
谁知道对方只是微微怔愣，然后侧头看着陈晓离去的方向。
“谢谢，”她说，“不过……长得不错也没什么用。”
“怎么了？”他敏锐地察觉到有事发生。
“没事。”黎晚摇摇头，侧头咳嗽了两声。
“感冒还没好？”男生皱了下眉，“为什么不多休息几天，追人也不差这一两天工夫的。”
“没事，烧已经退了。而且……”黎晚略微犹豫。
踌躇两秒，她说：“前几天是生理期才躺着的，我……反应比较大。”
男生恍然，体贴地没再追问。
“我今天来给陈晓送东西。”黎晚面色平静，她仍旧注视着那条洒满金光的路，尽管她牵挂的人已经走得没影了，“不想再拖了，就今天好了。”
男生有点意外：“你病了几天……居然已经和他搭上话了？”
她的效率倒是比他想象中更高。
如果真能成功的话……
那小子就不会再骚扰江悦了吧？
“你误解了。”黎晚垂下眼，又抬起眼，眼神中的光芒黯淡下去，声音很轻。
“其实……他是我男朋友。”
“……”
“什么？”
男生厉喝，脸上瞬间布满怒容，几乎要跳起来：“你是他女朋友？！……之前你为什么不说？！”
“怎么说呢，”黎晚的语气干巴巴的，“是说我的男朋友众目睽睽之下给别人表白了？还是说我从论贴上看见这个消息所以跑过来……抓奸？”
两种说法都会显得她很狼狈。
没等他说话，黎晚接着说道：“可能你是希望我能把陈晓追到手，好让他不要跟你抢江悦，不过很抱歉，可能要让你的期待落空了。”
“我决定放过他，也放过我自己。”
她声音平静，带着只有自己才知晓的一丝决绝。
男生怒容渐消，却没接话。
黎晚抬头，看着他的左耳。
“你的耳钉和江悦的是一对的吗？我刚才好像看见她有个差不多的……算了，不打听了。”她想问，又觉得没意义，笑了笑后退一步，“我要回去了。”
“江悦是个很好的姑娘，”黎晚仔细回忆着她对江悦仅存的印象，虽然那时候她在学校的时间很少，但她的确对她印象不错，“好好把握……加油。”
说完，她转身就走。
“等等。”男生叫住她。
黎晚回头。
“你不恨她么？”男生好像对这事感到费解，眉头微蹙，“你男朋友在追她不是么？”
黎晚笑了，她对这种世俗的偏见认知感到有趣：“是她勾引陈晓的么？”
男生摇头。
“那是她明知陈晓有女朋友还不保持距离的么？”
男生再摇头：“她应该……不知道陈晓有女朋友吧？”
“对啊，”黎晚说，“他刚才和他的同学说我是他朋友……大概整个T大都没人知道他其实有女朋友吧。”
别说T大了，就连他们高中里，知道这事的人也不算多。
陈晓说不喜欢高调，她就陪着保守秘密，只跟亲近的女同学提过。
“所以为什么要因为陈晓追求她就要恨她呢，优秀的人被人追求有错吗？还是说，因为我是‘原配’，就一定得‘打小三’？”她摇头，“不是这样的，该恨的是主动的那个人，他们的关系里，主动的人是陈晓。”
只可惜她恨不起陈晓来，所以选择默默离开。
男生盯着黎晚的笑容，总觉得她是在哭。
他走了过去，重新站在她面前，摸了摸左耳上的耳钉。
“这是我妈给我的。”
“嗯？”黎晚一怔，“那江悦……”
“和江悦那个是一对，没错。”他说，“她是我堂妹，耳钉是她抢我的，我好不容易才扣下一只。”
黎晚：“……”
有微风吹过，运动服上的金属拉链撞得“叮叮”响。
所以，现在的剧情是，她和小九的哥哥，都误以为对方是来偷窥眼红咬被角的……追求者？
……略显神展开了吧。
她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诶——”男生有心帮她拍拍背，又觉得太贸然，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地弯下腰，看着她的脸，“没事吧？”
黎晚摇摇头，咳嗽声渐弱。
“你要回宿舍么？”他问，“我送你？——反正这会儿那个死垃圾也没跟着我妹，我不用盯着。”
黎晚神色古怪地打量了他一眼，这人，活的妹控？
前些天脑补完成的跌宕起伏的故事被重新书写，快要改写成一篇变态的禁忌小短文。
“不用送我了，”她拒绝了他的好意，不想占据他偷窥妹妹和追求者的时间，“太远了。”
“T大总共才多大……”
“可我不是T大的学生。”黎晚垂下眼，从裤兜里摸出一块金属小牌子别到胸口。
那是来报到的时候发的校徽，平时没人会带，她当时随手放在口袋里就忘记了。
衣服洗了无数次居然还没掉。
“……”男生无语道，“……原来是校友啊。”
黎晚：“嗯？”
“我也是S大的，”他叹气，“走吧，这回真送你回去。”
黎晚：“……”
她和小九的哥哥不仅同时误会了对方的角色定位，甚至还同时误会了对方的学校。
这神展开的剧情离被全网Diss不远了。
两人一同往回走，影子在阳光下变得短。
地上是树影切碎的金光。
“还没问过你的名字。”他说。
“黎晚，”黎晚说，“黎明的黎，夜晚的晚，你呢？”
“江辰。”
黎晚：“……”
这么巧？
她停住脚步，他也跟着停了下来：“怎么了？”
“你是……计算机系的？”她拧着眉，“大二？”
“是。”江辰点头，失笑道，“我的名气已经这么大了么？”
黎晚打断他的自恋：“我是计算机系大一的新生，邢老师每节课都要数落你旷课。”
“……”江辰无语了，“最近太忙了。”
“忙着跟踪你妹妹么？”黎晚说完笑了起来，阳光细碎地挂在她扇子似的睫毛上，无比生动。
江辰微怔。
今天可真是个……好天气。
熟悉的宿舍区就在眼前，江辰问了她住的楼，准备送她到楼下。
谁知道半路上被人叫住。
“江辰！”旁边跑过来两个男生，“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一起吃饭去不去？咦——这不是‘可爱的学妹’吗？”
黎晚抬起头，迎着他们嬉笑的视线，一脸莫名其妙。
江辰比她还莫名：“什么可爱的学妹？”
“哦，是这么回事。”
其中一个男生说起了上周课上的事，黎晚想起她迷迷糊糊的那声破了音的“到”，脸上顿时发起了烧。
“都还有没有点当师兄的样子！”邢老头中气十足的怒斥言犹在耳。
起哄的声音嬉笑：“哦——学妹啊。”
“可爱的学妹。”
“我那是……”她憋出几个恼羞成怒的字眼，“那天身体不舒服，睡迷糊了。”
“哈哈，别生气别生气，”那个男生说，“学妹吃饭没啊？正好今天撞上，师兄请你吃饭当赔罪行不行？”
江辰斜了那两个人一眼，总觉得他们不怀好意。
不过，她都跑去给陈晓送东西了，居然还没吃饭么？
他低头看着黎晚：“你没吃饭么？”
黎晚摇摇头。
“那一起么？”他说，“我请吧，当谢谢你了。”
“谢我什么？”黎晚莫名。
“谢谢你的情报，”江辰咬牙切齿地说，“回头我就弄死那个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