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洛心里浮上一些异动，心情说不上来的复杂。
在他来到人类家中的第一天，房子里全都是人类的东西，而他只有两个碗，他不觉得有什么，因为这本来就是人类的家，他只是暂住的过客。
钉在墙面上的吊床已经安装好，安装员和沈修时确认后就离开了。
墙面上订了几个木板，彼此错开，逐级上升，最高处是一个方块木屋，侧面开了一个猫形打动，这个大小和尺寸，很显然是为他定制的。
仅仅只是几天，房子里多了很多他的东西，这个人类，似乎是认真地想要养他。
沈修时见小猫坐在上面一动不动，目光呆呆地看着下方。
这猫该不会不敢下来了吧？
沈修时有些无奈，走到猫爬架前，因为刚刚还被挠了，不敢冒进，两只手往上举，停留在小猫一段距离外的地方。
小猫低着头看了他几秒，扬了扬下巴，矜贵地伸了一只爪子在手臂上，迈着猫步走到了他的肩上。
转身，尾巴和背部擦过他的脸庞，因为恰好偏头，嘴唇猝不及防碰了一嘴毛，毛发十分蓬松，没有想象中的口水味，反而能闻到暖洋洋的太阳味道，就像香喷喷的烘蛋糕。
潜意识告诉他，这毛看着雪白柔软，但在沙发底下待了那么久，其中不知道沾了多少看不见的灰尘。
毛茸茸香喷喷的大白团子就在眼前，埋在里面一定很舒服，沈修时眸子一深，带着这样的想法，将脸贴在了小猫身上。
刚坐好的白洛缓缓扭头：“？”
这人在干嘛？
人类将脸埋在了他的侧身，看不到到表情，但能感觉到脸在他的毛上使劲蹭，十分享受，情至深处还陶醉道：“宝贝，你好香啊。”
白洛：“......”
无礼小辈！
“呜呜呜......”白洛一爪子将拍在人类的脑袋上，轻盈地跳到了沙发上，朝着人类骂个不停。
先是摸肚子，又是突然要给他舔背毛，一点边界感都没有，再不好好教训一下，还不知道这人会做出什么更加冒犯的事。
沈修时看看沙发上的猫，又看看空空如也的肩膀：“......”
原来这家伙自己能下来啊，该不会在碰瓷吧。
但猫大爷生气了是不能不哄的，沈修时一边道歉一边试图揉小猫爪子。
结果洛洛一把将爪子收回，继续骂：“呜呜嗷嗷......”
沈修时：“......”
爪子都不能摸了，看来问题有点严重。
沈修时放低身体，几乎和小猫平齐，嗓音低沉但很有质感：“逗是我不好，我们洛洛是一只宽容大度的小猫咪，不生气了，嗯？”
不知道是不是喷洒出的气息原因，小猫耳朵抖了抖。
沈修时趁机将小猫爪子放到手心，这次，小猫没有拒绝，乖乖地任他揉搓，虽然嘴上还在骂骂咧咧，但声音小了很多，消气一大半了。
这一下子，直接让他得意忘形了，仗着小猫听不懂，一边揉一边大放阙词：“而且也不能全怪我是不是，还不是我们洛洛太勾人了，那么白那么软一个大馒头，一靠近点，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吸着我，不由自主就......”
话没说完，乖巧的大白面馒头突然暴起，眼前闪过几道白光，同时脸上一阵刺痛。
小猫气得毛都炸开了，张着嘴朝他哈气，脸皱成一团，能看到粉色的上颚和尖尖的小牙齿。
沈修时：“......”
这小祖宗又生哪门子气了？
之后不管沈修时怎么哄，别说碰了，就算是拿猫薄荷和冻干零食，只要稍微靠近一点，就会遭到小猫的毒打。
因为整个沙发区域都碰不得，沈修时被迫挤到了餐桌旁坐着。
小猫气势汹汹地趴在了沙发上，尾巴有力地拍打着沙发，像极了一只耀武扬威的小老虎。
沈修时只要将目光一投过去，就会迎来一阵持续的骂声，就好像多看他一眼都烦。
沈修时：“......”
他走总行了吧，这小没良心的，摸一下都不行。
白洛重重哼了一声，这下知道错了？好好反省去吧。
*
斜阳渐渐从窗外投射进来，云层被晚霞染上一层金红色。
每日新闻刚刚结束，电视上放着天气预报，也是一天当中最无趣的节目。
白洛百无聊赖地舔舔猫薄荷，目光朝着书房门口瞟了一眼。
人类已经待在里面反省一小时了，也不知道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没。
肚子是白虎全身上下最脆弱的部位，只有伴侣这样最亲密的关系才能触碰，舔毛也是，只有伴侣和亲人才能做。而这个无礼的人类，居然一天连犯两条。
要不是他手下留情，这个人类早就被他一爪子拍死了。
不过刚刚他实在太生气了，没忍住朝人类吼了几声，不会把他吓到吧？
山林里的虎啸尚且能使百兽为之一颤，而他是白虎，凡人更是难以承受。看刚刚人类仓皇失落的背影，应该被吓得不轻。
哼，这都是他自找的。白洛舔舔爪子，拒绝承认这是他的问题。
又看看爪下的软垫，人类专门放在他常睡的位置，很明显是给他准备的。
还有旁边的猫薄荷球，茶几上放了他的零食碗，里面是冻干和烤鱼片,阳台上多了一个巨大的长颈鹿木偶......原本还有些空荡的房子里装满了人类为他添置的东西。
他来到人类家里只是为了调查，对外物并无要求，但很显然，人类不这么想。
......
沈修时正在书房里学习动物行为学，他家这只猫太难懂了，脾气还差，一言不合就生气，虽然下手很有分寸，从没有把他弄伤过，但他想和小猫打好关系。
判断猫咪的情绪可以从动作、表情等方面判断，比如尾巴竖直翘起就是心情愉悦，快速来回甩动就是生气；“呼噜呼噜”表示舒服，“呜呜”表示生气，哈气表示已处于随时攻击状态......
这些倒是和他家猫都对的上，遇到没见过的知识，沈修时还做了笔记。
不过，他最想知道的不是这些，他想知道小猫生气的预兆，或者说，有哪些会让小猫生气的行为。
继续往下翻，小猫生气的预兆——没有，猫就是神经病，神经病从来不讲道理，经常上一秒还在舒服地呼噜呼噜，下一秒就抱着人类的手臂兔子瞪。
至于有哪些让小猫生气的行为，那可太多了，剪指甲、洗澡、喂药、摸肚皮......都有可能让小猫生气。
沈修时看着那一长串的清单：“......”
书房门“喀哒”一声，随后开了一条缝，沈修时将目光探去，门口探出了一个圆圆的脑袋，蓝汪汪的眼睛四处打探了下，这才挤开门缝，大摇大摆进来。
除了第一天，小猫之后都没有再进来过，这引起了他的好奇，目光也跟随着小猫。
小猫径直走来，跳上了书桌，毫不客气地坐到了他的手机上，看了看电脑屏幕，又低头看了看他刚做了笔记的本子。
沈修时静静地看着小猫在距离不到二十厘米的地方活动，尾巴、身体不断在他衣服上擦过，他的手指下意识动了动，但还是没有触碰近在咫尺的背毛。
“喵。”就听到小猫懒洋洋叫了一声，尾巴甩了一个大幅度的动作，尾巴尖恰好落到了他的掌心。
沈修时下意识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就怕下意识合拢手掌握住尾巴的动作又将小猫惹恼。
更何况小猫背对着他坐着，认真地看着电脑屏幕，尾巴尖轻轻晃动，不停在他手心扫来扫去，痒痒的，就像一把细腻的小毛刷。
这猫不会在碰瓷吧？
沈修时思考这猫在搞钓鱼执法的可能性，先假装不经意把尾巴放在他掌心，还故意在手心画着圈引诱他，然后等他上当一把抓住的时候，反手就给他来个回手掏。
但，小毛刷在手心扫了一圈，似乎就要离开。
沈修时赶紧把手掌合拢，将尾巴留在了掌心。钓鱼执法就钓鱼执法，先摸两下再说。
尾巴在掌心剧烈挣扎了几下，不过尾巴主人仿佛知道这是徒劳，很快停息了，安安静静地躺在掌心。
居然没反应，沈修时有些惊奇，又揉了几下，指尖顺着毛抚过尾巴尖，软软的，就像是一个有温度的毛绒玩偶。
小猫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舔舔鼻子，又将脑袋转回去了。
所以这是默许了？
有了小猫的默许，沈修时开始了肆无忌惮的揉搓。
顺着毛揉了揉，又逆毛搓了搓，本来柔顺的毛炸成了蒲公英，但小猫都没什么反应，最多只是尾巴尖抖了抖。
不用回头，光是从尾巴传来的触感，白洛都能感觉到人类在多么不亦乐乎地玩着他的尾巴。
哼，尾巴有什么好玩的，真没出息，白洛有些鄙视。
不过虽然这么说，但他也没有把尾巴抽回来，耳朵朝着门口方向动了动，还在放广告，就让人类多揉一下好了。
但人类的手指却出其不意，沿着尾巴一路朝上，甚至越过了尾巴根部，戳到了他的尾椎骨，一股电流从尾椎骨一路传导到头皮。
老虎屁股摸不得，这人难道不知道吗？
白洛想都没想，回手给了人类一爪，蹭蹭两下跳下桌走了。
沈修时看着手指上新鲜出炉的红痕，有些懵了，真的在搞钓鱼执法？
*
季明南有些惊讶：“你们搬家了？”
屏幕上，一只白团子躺在量身定做的躺椅上，十分舒适地晒着太阳，慵懒半睁着的眼睛在照射下更加晶莹剔透、熠熠生辉，背景多了很多和昨天不一样的东西，比如躺椅旁边有一根粗粗的柱子，墙上多了很多木板......
白洛言简意赅：“没有，这些都是人类昨天带回来的。”
季明南：“这些都是沈修时给你买的？有心了，但看着...不太符合你的风格，你怎么也开始用这么...幼稚的东西了？”
白洛耳朵动了动，懒懒地说：“是丑了点，不过，就因为上次我批评了他买的丑东西，这次就带回来这么多新猫窝。要是不用，说不定，下次又乱买一大堆东西回来。”
钱对他不重要，有没有都无所谓，但作为流通人类社会的货币，对人类还是很重要的。
而且，这个人类的审美看着也没救了，就算买也只能带回来更多的丑东西，有什么用？只会占更多的地方碍眼。
季明南：“......”
白洛翻了个面，让阳光晒到另一边身体：“这些东西看着是丑，其实还挺舒服，用料不错。勉强能用吧。”
季明南看了看躺椅上的品牌名，价格至少四位数，已经见怪不怪了：“挺好的。”
“对了，”白洛忽然想到了什么，支起身子：“这个人类身份不一般。”
季明南也来了兴趣：“你查到什么了？”
“虽然还不知道背后的身份，但他对灵力感知十分敏锐。”
“你怎么发现的？”
“我也是这两天才发现的。”白洛叹了口气：“最近这个人类总是试图用身体触碰我。”
季明南欲言又止：“......”
白洛有些苦恼：“就算我隐藏了身上的修为和气息也是一样。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破的。”
季明南小心翼翼地问：“......你觉得是这个原因？”
“不然呢？”白洛扬了扬脑袋，理所当然道：“总不能和外面凡猫一样，是因为外表吸引人类吧。”
季明南冷静地说：“嗯，你这个推测十分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你这有没有什么好办法？”白洛问。
虽然他昨天同意人类摸他的尾巴了，但是万一过两天人类得寸进尺，每天打人也不是办法。
季明南：“......暂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