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奇怪,宋府自从上次从许府回去后便称宋家老爷身体抱恙不见外客,这样一来,外界更是有传言说许家三小姐厉鬼缠身,害了宋家。寻常法子进宋家怕是不可能了,所以两人便用了灵力悄悄进去了。
“夫人这法子还真好,不仅替我省了见客的麻烦,还坐实了许家小姐厉鬼附身的事情。”
“这是自然,她许央可别想嫁进宋家,宋清河也别想脱离老爷您独大啊,再说了,我们宏儿可指着老爷您呢。”
“这是自然的,我不会亏待你们母子俩的。”
姜故侧身听得仔细,算是明白了黄春梅的算盘。许家本就家财丰厚,办了不少实业,宋清河现下管着这么多的码头和商铺,若是两家真结成姻亲了,宋家另一个儿子怕是处地艰难了。
宋家上下一切正常,可唯独西苑古怪得很,就只有一个下人守在那里。西苑是宋清河住的地方,近一二年忙于打理生意,倒是不经常回宋家来住。
西苑的摆设很简单,这里空间不算大,姜故和谢寻只能躲在木柜后面,悄悄听着外面的动静。
厅外忽然有了一阵沙沙的脚步声,该是来人了。
“这食盒是瞒着老爷夫人送过来的,我待不了太久。”听声音,是个年轻小伙子。
“多谢了,只是现下二少爷昏迷不醒,下人和丫鬟都被赶走了,我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方才那个下人叹了口气,听语气也是愁得紧。
“唉,都说许家三小姐疯了,现在外面流言四起,说许家小姐厉鬼缠身,说咱们少爷是负心汉什么的,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谁说不是呢,你快些回去,千万别被大少爷发现了。”
端食盒的小伙子正要说话,就听到木柜那边传来了动静。
“是谁?”下人的紧张到了极点,若是被发现,那他就糟了。
因为隔得有些距离,有些内容姜故没有听清,本来想凑近听得仔细些,却不小心撞到了柜子上。
“没事吧?”她背对着谢寻,脑门不小心撞到柜子的那一瞬间,谢寻从背后探出一只手来,替她轻揉了一下额头。
“被发现了……”姜故低着头,背靠着他,不敢再乱动了。
“不碍事,我来解决。”说完,他的手从额头缓缓落至她的双眼,姜故被蒙住了眼睛,什么也看不清。
“没人啊,你是不是听错了?”
“我刚刚明明……”下人跟着过来,确实什么也没有,他疑惑地挠了挠头,“那可能我真的听错了吧……”
直到两个下人走出去,谢寻才轻轻放下手,她一脸惊讶地转过头来看他,但由于空间狭小,两人近在咫尺。
“你是怎么做到的?他们为什么看不见我们?”姜故实在不敢相信,因为在她的认知里,只有鬼魂和魂师才能不被普通人所见。
“下次教你。”谢寻说。
又是下次,每次都这么说。
“哪家的小姐脾气这般大?又生我气了?”看她这幅样子,谢寻忍不住低笑。
姜故能感受到他说话的气息朝她脸颊扑来,一时不好意思地低了头,“你……你离我太近了……”
那人不语,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她。
那一刻,姜故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差点忘了呼吸。
很快,他又收敛起眼神,恢复了往日的冷淡性子,“走吧,去看看宋清河。”
宋清河的房里放着刚才下人送来的食盒,床上的人安静地躺在那里,一丝生气都没有,姜故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宋清河。
她记得小时候她和许央一起玩闹的时候,宋清河总会在一旁安静地看着,玩累了瘫在一旁,宋清河就会递过来两根糖葫芦或者蜜饯之类的东西。许央总说宋清河是她心目中最有学问的人,好像无论你问他什么问题,他都能替你答出来,这一点,姜故也是赞成的。
儿时的好友落到这番景象,她的心里也不会好受。
“我还记得十五岁我出灵门时曾与小央姐说以后我要做个风水师,后来清哥也知道了,清哥说人生在世,做自己喜爱的事便是了,如今他和小央姐倒是做不成自己喜爱之事了。”
她忽然想起许央十七岁生辰的那一日,宋清河已经是业界的后起之秀了,论从商,他不输任何人。那日他上许家提亲,说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宁州人尽皆知,许家三小姐和宋家二少爷是对佳人,如今这景象却变了。
“既然是恶鬼作祟,那我们就把那恶鬼找出来。”谢寻说。
“嗯。”姜故点头。
于是,她上前去探灵,手指触到宋清河的那一刻,她看到了成团黑雾在他体内游走。
“他还活着,为何体内会有鬼魂的怨煞?”姜故不解。
“有一种说法,叫做魂皿,传闻中若是恶鬼的怨煞无法消散,怨煞便会越来越多,恶鬼吞食生魂时会将自身的怨煞放在活人身上,将那人作为魂皿,这样一来,怨煞变会成番增长。”谢寻解释道。
“那作为魂皿的那人会有什么后果?”姜故又问。
“魂飞魄散。”他语气很淡,可这四个字却像是有千斤重压在姜故肩上。
“有办法可解吗?”刚问完,她又有些后悔,她怕谢寻又独自将那些怨煞纳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一眼便看穿了她的想法,说:“寻常怨煞我可以,但他是魂皿,我也无可奈何。”谢寻看了一眼床上的宋清河,说:“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那只恶鬼,拖得越久,他的性命越是堪忧。”
“二少爷还在昏迷,大少爷您这样不合适啊。”
“让开,我倒是要瞧瞧我这个二弟到底是什么毛病。”
还未等她说出下一句话,房门就“砰”的一声被推开了。
推门而入的人是宋宏文,宋家长子,同为宋家人,宋宏文却是傲慢无礼。
只见他掀开窗帘一看,不屑地笑了一声,“哟,二弟这是真病了?”
“这两三年你可是踩在我头上风光了许久啊,不知道许央究竟看上了你什么,这些年我恨你入骨,凭什么你是君子我是小人,凭什么许央只看得上你却对我拒之门外,不就是因为你有点做生意的天赋吗?这几年父亲和母亲都忌惮你三分,如今你都快死了,我看你拿什么和我争?”
宋宏文的眼神全是狠戾,他挑衅地拍了拍宋清河的脸,起身走了。
直到宋宏文离开,谢寻才放下手。方才情况紧急,他一把抓住了姜故的胳膊将她往自己身上揽。
“抱歉,不得不如此。”见她低着头,谢寻解释道。
“我知道的。”姜故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衫,说:“先离开这再说吧。”
宋家特意找人将宋清河的住处围起来了,想带走宋清河绝非易事,只好作罢。
两人找了一处僻静的食店坐下,折腾了许久,她早就有些饿了。
“要一个红烧鳜鱼、酿豆腐、还要一份煎蛋饺。”姜故兴致勃勃地点着菜,还不忘问他:“你有什么想吃的?”
谢寻不甚在意:“不用,我不吃。”
姜故皱了一下眉头,转头对那店家说:“再加一份糕点吧。”
她笑着说:“是我请你来帮忙的,可不能把你饿着了,要是苛待了你,下一次怕是请不来了。”
谢寻提了兴致,应她:“那多谢了。”
菜上了之后,他吃得极慢,却也没吃多少,像是在陪着她吃。
两人都很安静,还是谢寻先起了个话题:“宋家两个少爷性情倒是完全不同。”
他一向独来独往惯了,整个宁州,只认识姜故一人,自然也不知晓这些人家的事情。
“清哥在宋家过得并不如意,宋宏文被宋家夫人骄纵成了桀骜性子,后来清哥生意做得大了,又与小央姐有了婚约,他自然是不乐意的。”姜故耐心解释道。
谢寻漫不经心地咬了一口糕点,点了一下头,算是知道她所说的了。
“哦对了,你方才所说的魂皿,为何那恶鬼会选择清哥,难不成因为他怨煞太重?”
毕竟这些年宋清河在宋家是过得极不好的,小时候常常挨板子,就连下人都从未把他当少爷看待过,这样的环境,怎么能不生怨怼呢?
“不是。”谢寻望向她,说:“恰恰相反,成为魂皿需要心地至纯,宽厚万物之人。”
姜故心一沉,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作为旁人,她都忍不住替宋清河说一句命运不公,但他本人,或许早就释怀了吧。
可这样一想,她又忍不住更难受了,一个一心向前看的温润君子,如今竟成了恶鬼的魂皿。
“别想太多,做灵师该做的就好。”谢寻又怎么会看不出她的情绪,她一向如此,送过许多次魂灵,听过许多个悲欢离合的故事,却还是伤怀、还是惋惜。
刚与谢寻分开回到家,就听到仆从们议论纷纷的。
“太可怕了吧!”
“那如此说来,许三小姐当真是被恶鬼缠上了这才疯的?”
“估摸着八九不离十吧,你们是没看到那尸体的惨状,简直不堪入目,怎么下得了手啊?”
姜故听得云里雾里,便打断道:“这么晚了,你们在议论些什么?”
仆从们被吓得不轻,“小姐,您回来了。”
“什么尸体?”姜故继续问。
“这……”几个仆从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有什么事情需要藏着掖着,直说就好。”
听她这样说,一个仆从先开口了:“小姐您大概是还不知道,今儿个宋家发现一具尸体,死状极惨,外面都在传说是因为宋家二少爷负了三小姐,所以三小姐才会恶鬼缠身前来找宋家二少爷寻仇来了,今日我还听说宋家二少爷昏迷了已经有段日子了,外面都在传,说这是宋家二少爷遭到报应了……”仆从声音越来越小,不敢再继续详说下去,毕竟他家小姐脸色越发的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