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时涯并不只是个废物。
还是个缺了大德，埋了大雷的废物。
雷就在于，他并不只是个喝酒赌博、欠债不还的废柴，还背地里干着给魔族教派偷窃仙门情报的勾当。简称间谍。
间谍就间谍，他要是干好了，乐时涯也称赞他一句007。问题是，他还没干好！
因为废物到根本进不去归云宗的外门，输送不来任何有用的情报，乐时涯供职的魔族教派似乎就在刚才决定，要对他进行优化——
哈哈，说起来，真是太好了，果然修仙世界就连企业优化都比较节能和经济——
好个屁啊！！血灵教要把他直接灭口啊！！！
乐时涯一边跑一边崩溃，想着那小山一般的魔族追出来时的一句“乐时涯，血灵教不留废物。受死吧”，把原主问候了一百遍。
他之前只顾着想避开主角就高枕无忧的事，却根本没有想过，身处这么个实力至上的玄幻世界，自己又是坑死主角的反派之一，前期怎么可能是只洁白无辜的小绵羊？！
半个归云城都在因为入侵的魔族兵荒马乱，似乎入侵的并不只有那小山般的魔族一个。
看来归云宗的物理性优化是集中进行的。
乐时涯七拐八拐跑进一条胡同，见到胡同内的景象，脸色骤然变得难看，还没来得及无声无息地退出去，胡同深处就传来一道微弱至极的呼救：
“救……救救我，求您……”
胡同内的高大身影闻言回头，立刻将警觉的目光刺向乐时涯。乐时涯暗道抱歉，毫不留恋，转身就跑！
这胡同里进行的，显然是另一起物理优化现场。虽然被灭口的是和他同一处境的苦命同事，但是他只是个锻体期的废物蛋，能干什么呢？
“求您，救救我，我可以为您做任何事……”
他脚步一顿，当然不是为了这种毫无保证可言的求救，而是因为那胡同里少年的身体特征。
——蛇瞳、青鳞、尖舌。
这是个魔族。
不，准确来说是个人魔混血。
已知，原著男主邱无渚也是个魔族混血。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不了解邱无渚的生理特征，就没法迅速刷邱无渚的痛苦值，而人魔混血又极为稀少，多数都已经在胚胎时期因为气息冲撞死去。
眼前的少年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P005不知为何声音发干，出声提醒：【宿、宿主……万一他就是男主邱无渚怎么办呢？毕竟这可是在归云城。】
对哦。
乐时涯想了想，向巷子对面大喊：
“这位仁兄——你叫什么名字？”
“……李——平——”
“什么平？”
“李——平——”
“李什么？”
“李——平——”
“李什么平？”
对方：“……”
“看，他不是邱无渚。”乐时涯满意地回过头。
——毕竟男主现在又没有记忆，怎么会特意对自己匿名呢？
P005笑了两声，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一丝悲怆：
【是，是吗？真得哦。】
看来它也为自己开心。至于悲怆，可能是吓的吧。
人之常情。
真得什么真得！这里可是修真界！修真！修真！宿主怎么会觉得主角仅仅是因为不认识他，就会选择暴露真名？
——P005在心中咆哮。但出于权限的限制，居然一个关于主角信息的音节都吐不出来。
它的宿主明明那么聪明，怎么现在忽然变得清澈又愚蠢了？
P005泪流满面的时间，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乐时涯，已经冲少年跑了过去。
因为李天锡迟迟不上门讨债，众公子痛苦值的奖励，乐时涯一直没有进行兑换成银子，几日以来已经积累了十分可观的数额。身后的魔族嘶吼着追来，乐时涯手指在眼前某个地方猛然一戳——
嗖！
一支拔了塞子的小瓶已如飞剑般射了出去，那魔族大个原地就立正了。
造梦丹。五阶灵丹。但效果很短。
乐时涯扛起少年就跑。他不怕对方暗算自己，造梦丹被乐时涯扣了一小块在指甲里，堪称一点都不浪费。
可惜，他显然高估了这副身体的身体素质。一个踉跄没扛动，于是转扛为拖。
“不好意思啊，你忍一下。”
说罢，在少年懵懂的目光中，乐时涯拖着少年越过一路被掀翻在地的瓜果蔬菜锅碗瓢盆叮叮咣咣地离开了小巷。
哐当哐当哐当。
少年颤颤巍巍向乐时涯伸出手，
“恩人，慢——”
哐当哐当哐当哐当哐当。
少年被震出一口血。
哐当哐当哐当哐当。
懵逼不伤脑。
【宿、宿主……】P005颤抖开口。
“怎么了？”乐时涯忙着拖人，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回应。
P005：【……没事，挺好的，你接着拖。】
就是主角看起来硬硬的，好像是死了。
没事没事。主角没有记忆，就当无事发生。
P005昧着良心安慰自己。
什么都不会发生的，嗯！
——邱无渚醒来时，有一瞬恍惚。
失去意识之前，他明明记得，自己身处神降阁的大殿，胸膛中插着自己无比信赖的好师兄的剑。
……这是死后的世界吗。
就是为什么这么颠簸？
哦，地狱里地龙翻身比较频繁，合理。
【叮！系统A002为您服务，您已绑定“主角培育系统”。我将带您走上巅峰，夺回属于您的气运。】
一道僵硬声音响起，如果有人进行比较就会发现，这道声音比起P005要成熟和平稳许多。
【由于不明原因，世界线似乎发生了微小变动。您的身体在五分钟之前，遇到了原著三大反派之一，“乐时涯”。请保持镇静，我将为您以最快的速度排查原因。】
电光火石之间，邱无渚对身边略显熟悉的归云城景致有了猜测。他似乎……回魂了。而他最想复仇的对象之一，就出现在他眼前。
邱无渚冷冷一笑，伸出手——
一颗大白菜以一个完美的三倍六十度转圈飞到邱无渚头顶。
邱无渚再伸。
又砸过来一盆韭菜。
再伸。
一盆辟邪黑狗血。
邱无渚不信邪，又伸——
乐时涯：“李兄，你小心！”
只见路边一条冲出笼门的大黄狗，嘶哈嘶哈地甩着哈喇子，旋风一样的尾巴拂过邱无渚的面庞，掀起一阵带着潮湿温度的热风——
成熟的打工人A005惊恐大叫：【宿主！！！！】
【宿宿宿宿主！！】不成熟的实习打工人P005也在惊恐地大叫，【你太快了！！！】
乐时涯：“嗯？谢谢夸奖，你还挺会提供情绪价值的。”
P005艰难地看了主角一眼。
最后闭上了眼睛。
重生之后一句话都还没说的主角大人，两眼一翻就这么过去了。
*
邱无渚醒来时，有一瞬恍惚。
失去意识之前，他明明记得，自己身处神降阁的大殿，胸膛中插着自己无比信赖的好师兄的剑。
……这是死后的世——
等等，他怎么好像思考过这一段。
【宿主，你终于醒了！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我对世界线变动的原因进行了排查，但并没有收到有其他系统程序正在进行中的报告。初步判断，应该只是世界线重启带来的蝴蝶效应。】
……好熟悉的声音，好像听过。
邱无渚摸摸隐隐作痛的脑壳，总感觉上面摸起来有点……鼓？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终于，如潮水般涌来。
从脑袋上摘下来一枚菜叶的邱无渚：……
“阁下终于醒了。”一道温润的青年嗓音，从客房的门前响起。邱无渚注视着这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笑了一声，
“多谢乐兄出手相救。”
乐时涯闻言愣了一下：“我告知过李兄我的名字？”
“是啊，在躲避那群魔族的追击时，您不记得了吗？”邱无渚笑眯眯道。
乐时涯仔细思考了一下，自己也不太想得起来是否说过。当时情况太过混乱，在李平晕倒之后，他带李平躲到城郊，等到血灵教的风波平息下来，才另租了一家客栈——掏的是李平兜里的钱。
幸好，血灵教也并没有深追之意，归云宗仙人闻讯下山后，就默契地从城内退走。
“放心，那群魔族应该没有机会再来找你我二人了。”乐时涯看着少年苍白的脸色，柔声安慰，
“你没事吧？”
邱无渚摇摇头，表示没事：
“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阁下有什么要求，只管告诉在下。比如……在下之前说的，为您做任何事——之类的。”
邱无渚太清楚乐时涯的性格。见义勇为和乐时涯之间，隔着一整座归云山，能让他冒险搭救自己，只能是为了利益。
乐时涯“啊”了一声，面露忧色：“真得要说吗？”
邱无渚：“但说无妨。”
反正无论你说什么，我也只会一会儿让你死得好看点罢了。
“那太好了！李兄，我就知道我没找错人！”乐时涯起身，来到客房中央，那里有一张四方木桌，上面盖着红布，看尺寸，正好够四个人坐在桌子两侧……进行各种活动。邱无渚在乐时涯伸手抽走红布的前一刻，瞳孔微缩：
“但在下有几点要求不能答应！”
乐时涯有点为难地“你说”。
“在下不会打马吊。”
“嗐，不碍事。”
“也不会打麻将。”
“嗐，怎么会？”
邱无渚脸色微僵——竟然还没猜中？
“也不玩投壶双陆五木六博牌九十二棋子二十四点弹棋打马选仙猜大猜小赛马斗鸡斗蟋蟀走狗。”
P005：【……】
A002：【三大反派之一，恐怖如斯！】
乐呵呵的乐时涯：“李平是讲相声的？贯口说的不错。”
紫禁城的风水就是养人，随便找个人都有点才艺傍身。
邱无渚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游乐项目，只好说：
“请掀吧。”
终于，乐时涯大手一挥，掀开红布！只见桌上……满满当当的仙家书籍和功法，摆满了桌子。
A002：？
邱无渚：？
只见乐时涯一步上前，抓住邱无渚的手，慷慨激昂道：
“你还在为可怕的魔族而担忧吗？你还在为虚弱的身体而困扰吗？李兄，有句老话说得好——学好仙家术法，走遍天下都不怕！学好仙术，拜入归云宗，就能永远杜绝像今日这样的困扰！”
“然而，参加归云宗外门考核的考生不知凡几，这叫做什么？这叫做千军万马走独木桥！别人多考一分，就少一个名额，别人多考两分，就少两个名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又有一句老话说得好，想要不被卷死，就要卷死别人！不用担心自己不行，往日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天资平平，更该努力奋斗！乾坤未定，你我都是黑马！多考一分，就能干掉千人！只要我们一起努力，就一定能登上人生巅峰，做自己故事的主角！”
“和我一起，考入归云宗吧——李兄。”
乐时涯自问这段话把利弊分析得十分明晰了。
只见床榻上的少年歪了歪头：
“乐兄，我有个小问题。”
“这两句老话，都是哪来的？”
乐时涯被口水呛了一下：“内个，一位异国友人，沃兹基硕德斯基说的。”
少年闻言沉吟。
乐时涯的心提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在乐时涯紧张的目光中，少年仰起脸露出笑容：
“我答应了。今后承蒙乐兄关照，请李兄多多指教。”
乐时涯松了一口气：“包的李兄，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