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那口形似药鼎的锅里就飘起了香味。
唐玉似乎是被药修的炼丹方式腌入了味，连煮面都慢条斯理，乐时涯在牢门里盯得眼睛都要绿了，擦了擦嘴角不存在的口水。
#长大后，饥饿是一扇窄窄的牢门。我在里头，夜宵在外头。
幸好唐玉说到做到，掏出两双筷子，一双给了乐时涯，让他可以隔着栅栏挑几根面条吃。
乐时涯握着多出来的筷子感叹：
“唐师姐真是经验丰富。”
唐玉听罢，唰地一下掏出了一把筷子：
“那是，其实我们师门还经常在紫烟阁煮火锅——咳！烹饪火离丹。”
——两双筷子是两个人吃面条的极限。不是她的极限！
“师姐不愧是师姐，轻易就做到了我们做不到的事。”
在乐时涯捧场的掌声里，唐玉飘飘欲仙，又把锅往牢门边推了推。大牢里回响起两道交错的吸溜吸溜声。
肴核既尽，杯盘狼藉。乐时涯时不时提出善意的建议：“师姐下次不妨再带两枚鸡蛋过来，一枚细细地搅作蛋花，不要半点厚的在汤里；一枚整整地打作溏心蛋，不要半点散的在旁边……”
唐玉顿时如遇知己：“师弟，行家啊！其实我也想过这个方案，只是鸡蛋不大方便带在身上……”
两个人热烈地讨论着。唐玉不禁畅享起来——
如果乐时涯能加入紫烟阁的话，她就能时不时约乐时涯一起在紫烟阁里煮火锅了。
丹修的生活太过无趣，高冷的师尊更是压迫感十足。每天在紫烟阁里烹饪一点美食，是他们唯一的乐趣了！
唉，她只是犯了每一个紫烟阁弟子都会犯的错误。
期间，乐时涯还听说，原来唐玉是寒石尊者的大弟子。已经在紫烟阁里给寒石尊者当了十年的徒弟，一直想要离开紫烟阁自立门户，但达不到寒石尊者设置的出师标准。
本人以第一研制者的身份，在四大宗门丹修典籍上至少被收录两味丹方。
为了早日出师追寻理想，唐玉被迫窝在紫烟阁里，没日没夜地研制丹方，头发都熬掉了一把。也因为走得最晚，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寒石尊者手下牛马中的牛马，弟子中的弟子。
“师姐……”乐时涯努力安慰，“不要难过，你一定会早日出师的。”
唐玉微笑着抬起头来，
“嗯？我没有难过呀？紫烟阁是个好地方，师弟师妹之间很和谐，师尊对我也很好，虽然有时候严厉了一点，阴晴不定了一点，事情多了一点，回复消息慢了一点，但是我过得很开心啊。出师之后，我一定会怀念这里的。”
乐时涯：“……”
可是你的痛苦条增长就没停过！
“唐玉，”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寒石尊者的声音，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此处可有异动？”
唐玉嘴角还沾着面条，豁然从地上站起来，拼命猛嚼试图发出声音，然而喉咙里只溢出了绝望的“嗝”声。
以唐玉的经验来看，师尊一般中途离开，要么是会客，要么是炼丹，怎么也要一两个时辰才会回来。现在再想掩饰，就算锅能藏起来，面条的味道也绝对散不开。
——哈哈，师尊你闻错了。其实这不是面条的味道，只是弟子研制出的新丹方哦。
唐玉：……
哈哈，笑一下蒜了家人们。
一觉醒来全宗门丹修炼丹水平下降一百倍，师尊看见我用药鼎煮的面条，惊呼从未见过如此丹方，立刻让我出师并将我定为下一任紫烟阁主！
唐玉：……
哈哈，死脑子快想解决办法啊，别在这里走马灯了！
这时，牢门里的乐时涯用压低到极致的声音说：
“师姐，我有一险招。”
*
寒石尊者离开地牢只是为了重新确认乐时涯身份。
当初爆出乐时涯身份的魔族已经死去，是在审问过程中触发了早在身体中种下的邪术，应该是血灵教为保密而设下的。刚才从地牢出去后，寒石尊者又仔细检查了一遍那个魔族的身上，确实没有发现任何可以佐证乐时涯叛徒身份的东西。
血灵教势力盘根交错，即使在归云城附近被铲除，在其他城池依旧有许多分支。正是因为其势力牵扯甚广，寒石才会如此坚定地彻查下去。
但被归云宗捉拿的魔族几乎审问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早有听闻的人类卧底也根本不见踪影，除了今天的乐时涯。
但连吐真丹都用上了，乐时涯却真得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寒石尊者心事重重地进入地牢。
“秃噜秃噜秃噜秃噜。”
“吸溜吸溜吸溜。”
“秃噜秃噜——呼！”
寒石：……
寒石：？
“唐玉，”
他问唐玉地牢可有异动，但唐玉并不回话。寒石神情一肃，向地牢深处走去。
这时，他忽然闻见，潮湿的空气中漂浮着一股奇怪地香味，不像丹香，更像……
寒石尊者还没想完，忽然拐角处冲上来一道身影，扑通跪倒在地接扯住寒石尊者大腿，一套丝滑小连招加喊“师尊”取消后摇。凄然喊道：
“师、师尊！弟子要向师尊请罪！就在刚刚，弟子干了三件错事。”
寒石看着自己的大弟子，不由猜测起来，道：“说。”
“那师尊保证听弟子讲完这三件事，再出手，好么？”
寒石尊者：“你说便是。”
唐玉：“第一件，弟子方才，把乐时涯放跑了！”
寒石尊者神情骤然冰冷下来，但还没完，唐玉一口气不传地接着说：
“弟子方才走路恰好先迈了左脚于是不小心两脚相绊跌倒在地恰好把钥匙插进脸门锁恰好把乐时涯放了出来，在我们抢夺钥匙的过程中一阵妖风吹来恰好将钥匙刮进了隔壁牢门的门锁恰好放出了里面的魔族！那魔族带着钥匙，就在您回来之前，把所有魔族都放跑了！”
“还顺便吃了您放在百子柜中炼药的天材地宝！”
寒石尊者原本还在冷静思考怎么这么多恰巧，听到药材，顿时眼前一黑。
他拼尽全身修为拽回理智：“接着说。”
“噢噢好，”唐玉道，
“第二件事，方才弟子看守乐时涯时，用药鼎开火煮面来着。”
嗐！他以为是什么呢！就这！
“此等小事，无需放在心上。紫烟阁的禁令本就是为不懂规矩的阁外人士而设，你是本尊大弟子，我又岂会因为此等小事苛责于你？”
他先是温和安抚，紧接着有些焦躁地问：“那第三件又是何事？”
唐玉摸摸鼻子：“第三件事，第一件是弟子骗师尊的。”
寒石尊者：………………
“师尊！”唐玉向上瞥了一眼寒石尊者的脸色，顿时大惊失色，无比顺滑地跪回地上，
“您说过不会苛责弟子的！”
寒石尊者脚都准备踹出去了，在看见唐玉表情的一瞬间又收了回去。最后阴沉沉地来了一句：
“……你竟敢在紫烟阁内开明火，只为果腹。”
配上之前说过的“你是本尊大弟子云云”，可以说是毫无威慑力了。
唐玉十分识相地一跪不起，立志给紫烟阁地牢在凿出一片B2停车场。
“弟子知错。弟子再也不敢了。”
——开玩笑的，下次还敢。
“起来，随本尊去看看乐时涯的情况。”寒石尊者重重哼了一声，拂袖就走。停车场建造者唐玉停下膝盖下的大工程，乖乖跟着寒石尊者走了。
乐时涯一听见个隔几秒就要“哼”一次的声音，就知道寒石和唐玉回来了。
两个人以“师尊息怒”“哼”“师尊息怒”“哼”“师尊喜怒”的发声规律行进。
走到乐时涯眼前时，他甚至觉得寒石尊者嗓子都有点哑了。
声音更加嘶哑的寒石尊者扔进来一物：“将此物佩戴在你的腰间。”
他在地牢外想了许久，怎么既不用把乐时涯长期扣押在这里，又能确认他的身份。最终拿出来这个东西。
乐时涯将不及巴掌大的木牌拴在腰间，手指接触时发现，这木牌手感凹凸不平，就像上面生长了一层什么植物。
借着夜明珠的光线看，木牌确实是深绿色的。
寒石尊者：“唐玉。”
紫烟阁siri唐玉：“诶，师尊。”
“给他教室一下这东西的作用。”
唐玉：“好嘞，师尊。”
“这生在木牌上的东西，名叫芥子苔，一籽双生，分别在两地生长的芥子苔，一个运动，另一个就会跟着运动。”
wok！量子纠缠！
果然科学的尽头是玄学，看看这修仙界，连量子纠缠藓都发现了。
唐玉接着解释：“简单来说，只要你戴着这木牌，师尊就会通过紫烟阁芥子苔的记录，得知你每日大致行进了多少路程。”
“若是你离宗前往偏僻之所，与外人联络。本尊立刻就会发现。”
寒石尊者冷冷盯着乐时涯，最后道，
“你若想将此物偷偷解下，本尊自然拦不了你。但若是不小心被本尊发现，后果就不是你能承担得起的了。”
最后，他让乐时涯每隔至多一周，就要来紫烟阁见一次他。否则后果依然是“不是他能承担得起的”。
听起来很严重。
但乐时涯一想到要在修仙时戴着一个微信运动，就想笑。
——如果他绕着抱剑峰环山跑，紫烟阁的芥子苔会不会提示：
“您已运动2.3公里。用时10分钟”？
“……你在想什么？”乐时涯笑着笑着，发觉寒石尊者的表情阴森，顿觉大事不妙。
唐玉发觉乐时涯为自己转移火力，悄然松了一口气。
寒石尊者嗖地一下转过来：
“你又在笑什么？”
乐时涯一巴掌，自家大弟子更是两巴掌！
没一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