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11眨了眨眼，将刚出游戏的黑蒙感从眼前驱走。

尽管他已经很熟悉全息游戏的设定和体感，但这么长时间没有退出休息，从头到尾死磕这一个游戏，确实还是第一次。

为了增加玩家实感，游戏里的时间流逝一般都会比外面快一些，全息空间里将近72小时的游戏时长，在现实中差不多就是从早到晚的节奏。

王11瘫在椅背上，看到房间外面天都黑了，自己后背的一层冷汗都还没干。

这么长时间没吃没喝没休息，现在却除了累什么都感觉不到。

做这工作会不会折寿啊……

他进来的时候这个测试间里一共有几十号人，这会儿抬眼看去，身边只有零星十几个人了。

大概是在游戏内死亡后直接被退出系统，就提前离开了吧？王11想着。

他用目光逡巡了一圈，试图认出游戏里的队友，却一时没办法把游戏中的形象与这一张张疲倦无力的脸联系在一起。

“咱们这个考核结果，是马上出吗？”有人喃喃问。

“应该是吧，现在不都是智能结算？”其他人也有气无力地讨论起来。

王11没说话也没动，继续瘫在椅子上装死。

为了达到全息游戏的游戏效果，如今玩家的游戏姿势不再是正襟危坐对着电脑椅，而是可以躺在舒适的沙发椅上，接入头盔一样的脑机，一切操作都在全息空间完成。

但通过实践，人们发现即使是在虚拟的空间，玩家也并非可以为所欲为。譬如平时没学过武术，进入游戏后也不太可能忽然就变成武林高手，只能靠内功之类的游戏设定加持。还有就是在进入单个游戏之前，每个人都可以在系统注册页面免费录入外貌系统，并进行小幅度的修改。但要大幅度改变这些数值，就要考虑花点钱了。

虽然还是有些人对全息游戏这种游戏方式有些抵触，但人类的娱乐方式毕竟很多年没有变化了。全息游戏尽管仍有种种弊病，却已经向人类打开了一扇通向无数万花筒般多彩世界的大门。

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走进这里，这是毫无疑问的。

王11打了个呵欠，有点昏昏欲睡。

“大家好，”有位西装革履的工作人员走进来，轻轻敲了两下门，“恭喜各位通过游戏，下面请移步茶歇室入座休息，我们将逐一面谈。”

“逐一？”有人提出疑问，“那得要多久啊？”

那位工作人员没答话，只做了个“请”的手势。

没想到茶歇室是个挺温馨的房间，中间的茶歇桌点心饮料布置得琳琅满目，靠墙一侧则放着长条桌和高椅，看上去很适合工作间隙聊天社交。

一天都在游戏里紧张奔波，就算是没有实际的体力活动，大脑却给人体释放了疲惫的体感。现在看到这些食物，大家的味蕾都被唤醒，纷纷走上前去拿了一些补充能量。

“我们现在算入职了吗，今天要写日报吗？”有人这样聊着。

话音传进王11的耳朵，王11赶紧走远了点。

远离卷王，珍爱生命。

工作人员尽职尽责地依次叫玩家的名字去谈话室谈话，王11取了杯可乐一边喝一边拿出手机刷了几下。

一整天过去，他也没收到几条新消息，除了房东催缴水电费，就是运营商祝他生活顺利。

王11收起手机，一回头看到一个有些脸熟的人盯着他。

“……钟平？”王11依稀辨认出这张脸上熟悉的元素。

他之前以为钟平在游戏里普普通通的外貌是因为没有修饰过，现在看到真人才知道他是故意往平淡修了修。面前这人戴着眼镜，依然不能完全遮去眉目间的几分凌厉。

“原来你这个推眼镜的动作是习惯啊。”王11感叹道。

“是啊，”钟平笑了笑，“十一你这次应该是MVP吧？”

“那可不一定，但是我真的有些问题想问问。”

他俩还没聊两句，钟平就被叫走了。

这谈话的速度比王11想象的快，转眼间房间里已经没剩几个人。

他试图在剩下的几人中辨认出自己曾经的队友，没能成功。

看来大家建立的系统身份对外貌的改变都还挺大的。

正想着，王11听到工作人员站在门口犹豫地念：“王……川？”

“哎哎是我，”王11赶快走上前，“十一，叫我十一就行。”

这个游戏公司的总部大楼体积非常庞大，即使是这个时间，楼道里的灯也灯火通明，亮得白惨惨的，给人一种走在医院走廊的错觉。

谈话室里的工作人员也穿着西装，开口说话时语调平铺直叙：“恭喜你通过这次入职测试，你的初始评级是A级。”

“A级是最高级吗？”王11马上问。

“是的，再次恭喜你。”那人回答，“这是你的工牌，你的工位在测试部A区044号，其他事项明天正式报到后会有人告知你。”

“好的。”王11接过工牌。

那是一块全黑色的板子，看上去有些厚度。

用手触到表面后，上面的屏幕亮起，显示出他的名字和入职部门。

“这个也是你在公司处理各类事项的身份ID，请妥善保管。”

“好的。”

“公司内需保密事项较多，特别是工资和所做项目都有保密要求。建议你及时阅读公司员工守则，如有违规会受到处罚。”

“啊，好，”王11挠挠头，“那我工资是多少？”

那人皮笑肉不笑地礼貌勾起嘴角：“A级底薪，加平时的测试绩效，肯定够你房租和平时开销了。”

王11感觉有点被冒犯，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好吧，我还有个问题想问。”

“请说。”

“就是刚才在游戏里……我为什么会获得那个初始技能？叫做‘流失之视’的，能够看到boss或者关键道具。”王11问出了这个最令他不解的问题。

对面的人愣了一下：“不好意思，这不是我负责的内容。”

“那这是谁负责的，或者说，谁安排的？”王11问。

“入职相关的具体细节，你明天……”说着那人看了一眼表，“现在是今天了，今天入职后你询问主管领导吧。”

有必要这么严谨吗？王11感到无语。

“好吧，上班时间几点？”王11问。

“九点到九点半弹性打卡，下班没有刚性要求，具体要求由你的主管安排。”

那人又看了一眼表。

这大概是暗示王11时候不早了快点滚蛋的意思。

于是王11起身离开。

没想到这个公司身在游戏行业，公司气氛会这么沉重古板。王11心想，希望同事们的相处不会太让人心累。

结果第二天王11打着呵欠按时去报到，电梯一开才发现，眼前偌大的测试部，居然只坐了寥寥几个人。

“王……十一是吧？”有个人从最里面探出头来，“进来吧。”

王11答应着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廊两边整整齐齐排列着被透明隔板隔开的上百个测试仓。测试仓内摆放着和昨天那个小测试间一样的沙发椅，前面还有桌板和电脑，大概是用于办公流程和文档的撰写。

公司管理应该是很严格，每个人的桌面上都整整齐齐放着纸笔和水杯，没有看到其他个人物品。

走廊的地面上标示着“B区”和每排的数字索引字样。

穿过这片巨大的测试区域，这层楼的中间是一个被走廊前后穿过、用不透明的隔板隔成的窄窄一字形房间，左边是茶水间，右边是零食区。

这个区域的后面就是A区了。A区比B区要小很多，测试仓大概只有二三十个，但每个单个测试仓的规格却要大很多，应该是多出了一些功能，规模几乎抵得上一个小型的办公室。

然而叫他的那个人也没在B区落座，而是在更里面的一道门口等他。

这个办公区实在太过庞大，王11怕对方等太久，最后一截都是小跑着过去的。

那人让他进了门，眼前是一个小型的会客厅，左右两边各有一个门，左边写着“主控室”，右边则是“部长室”。

“您是……”王11打量了一眼那人板正的西服和油头，“主控？”

“对，不愧是刚入职就坐A区的人，”那人眯着眼微笑着看他，“很会观察嘛！坐吧，我是测试部主控，也是部长助理，我叫光头，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和我说。”

王11点头答应，不可自控地看了一眼那人的头顶，没说什么。

“你的员工守则已经发到系统内，你登录后就可以查阅，查阅学习并通过考试后，才可以领取测试任务，”这人从桌上给他拿了一张入职流程卡，“今天的点餐是系统默认，明天起就可以在系统上点餐，还有请假、报销和每日工作日报提交要求都会在系统上完成，你及时查阅。”

“好的。”

“平时的测试任务可以从发布列表里领取，大型测试等通知。”

“大型测试？”

“就是像你们入职做的那个差不多规模的。”光头说。

“哦，行。”王11低头去看手里那张表，现在入职栏和报到栏都盖了已完成的章，还有几行空着。

光头补充说：“这张表上的事项做完后交回给我就可以。”

他等了一会儿，见王11没说话，又主动问：“听说你有问题想问？”

王11抬头一笑：“对，是关于入职测试那个游戏，我有点疑问。”

“什么问题？”

“比起这个，”王11歪了下头，“我更想知道，游戏里的大boss是程序设定，还是由真人进行控制？”

时空仿佛静默了十几秒。

“不好意思，这个我没有权限告知你。”光头生硬地说。

王11了然挑眉。

昨天晚上回到住处，王11查阅了这家游戏公司公开披露的所有信息。

公司目前的法人和总经理，叫做“黎夕辉”。

难道说，这位大老板闲着没事，要在游戏里过把大魔王的瘾？

王11实在好奇，这位游戏里英俊迷人、风情万种的大boss，在现实中到底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