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提升了权限后，王11终于可以在系统登录S级员工专属页面。

这次能接的日常任务多了许多看上去更有挑战的，包括但不限于卡墙缝、卡地图边界、游戏内某种功能失效等等。

——听上去也没高级到哪去，但至少有点意思。

由于等级的提升，员工手册里又多出了好几页的内容，这让前面的部分还没阅读完毕的王11更没有动力继续研究。

他发现自己是真的很难集中注意力去阅读这类规则性的东西，这可能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缺陷。王11给自己找借口说。

随着上班时间临近，S区的员工也渐渐多起来，但这里还是空着许多座位。

“昨天的大型任务大家辛苦了，”上午主控假发过来讲了两句，“之后会有新一批员工补入，到时候应该也会开下一个测试，这段时间大家可以做做日常。”

王11从磨砂玻璃的上方小心地环顾四周，只见不少员工都兴趣缺缺地在桌上假寐。有人在光明正大打小游戏，也不知道是任务需要还是纯属娱乐。离他不远的隔间里，还有人在慢吞吞地浏览任务栏。

感觉S级的员工区要比下面的AB区更松弛一些，没看到有人忙着接任务接到飞起。

王11悄悄松了一口气。

希望游戏之神庇护，能够让我永远远离卷王。王11虔诚祷告。

他百无聊赖地打开公司网站的内网首页，想看看最近有没有新的娱乐性小游戏释出。

昨天这场全息真的漫长到令人只想打打小游戏平缓一下心情。

公司内网的首页意外的十分传统，最上面用照片循环播放着一些公司新闻，下面依次排开一系列功能区域。

王11本来打算直接略过宣传区，却忽然被首页的头图吸引了注意。

“总经理黎夕辉出访法国游戏企业……”

啊？这人还真的出差了？

王11惊讶地点开链接，短短几行新闻反复看了好几遍，终于确认了黎夕辉这几天是真的在法国。

有图有视频有人证。

拥有这样的强不在场证明，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黎夕辉不是黎秋。

王11若有所思地去茶水间倒水，顺便仔细观察了一下S区的同事们。

他还是没有找到那几个在游戏里被他杀掉的同事，也不知道是被降级了还是怎么样。

这么想来，王11之前确实没关注过如果游戏失败会怎么样。之前他想当然地以为，任务失败只是拿不到高额奖金而已。

他回到座位硬着头皮开始浏览刚刚更新过的员工手册。

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发现原来内部大型测试的报名是需要谨慎考虑的，虽然会获得大额奖金，但如果在游戏中失败，会面临被调出测试部门的惩罚。

手册上没写清楚会被调到哪里，或者是否会被开除。

但不领任务也不行，如果一月内有超过三次大型游戏测试未领取，也会被调出部门。

这个规则是不是有点太严苛了啊……王11心里想着，这公司怎么总感觉不怎么正规。

不过话说回来，“测试员”在普遍大众的认知里倒也不算什么正规的工作。

王11自娱自乐地玩了一会儿新型消消乐，又领了个小的测试任务，帮助一个游戏卡关的玩家完成了bug上报。

他在考虑要不要稍微苟一苟，先不要去领大型任务，借此机会观察一下公司的机制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有太多疑问还没有解决，总觉得这个公司的很多规则就像一团雾水，让他什么都看不清。

这样按部就班地过了几天，王11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的状态还是很不对劲。

而且这不对劲的程度已经没办法用“刚出副本没缓过来”来当借口了。

首先是他开始失眠。

王11从小到大都是那种沾枕头就能睡觉的类型，失眠这种经历还真是头一遭。

一开始以为是在“风云际会”里当卧底精神过于紧张，一时没舒展开。可是即使是坐在工位上休闲消消乐一整天，回到住处后王11还是只能躺在硬板床上瞪着眼睛等天亮。

他又开始怀疑是因为游戏里不需要睡觉，时间感被弄得错乱了，导致出了游戏还是很难在夜晚进入睡觉状态。

但再怎么说人类还是有睡觉需求的，一直这样也不是个事儿啊。

发愁。

还有就是王11最近开始健身了。

他的身材属于偏瘦的类型，那点学生时代打篮球留下的肌肉已经所剩无几。

在游戏里习惯了经过训练的杀伐利落敏捷有力，出来之后竟然开始觉得自己的身体笨重难用起来。

因为这一点残念，他开始在睡不着的时候出去夜跑。

这天跑出去的时候经过小吃摊，王11一边咽口水一边制止自己想买点烤串的欲望，竟然一眼在顾客里看到了他没想到的人。

“阿远？”

那人抬头看到他也十分惊讶：“十一？”

他嘴里还叼着烤串，一边说一遍咀嚼着：“我说……这是现实吧？”

“当然，”王11笑着说，“怎么游戏结束以后都没看到你？我现在在S级了！”

阿远笑了一声：“我也升级了啊，我现在是SS级。”

“你可真是大佬啊……”王11感叹着，“我看到咱们部门等级最高的是4S级？”

他估计黎秋如果不是黎夕辉，那肯定是SSS级或者SSSS级的大佬了。

“对，不过全公司也只有一个人是4S，”阿远说，“就是咱老大。”

“Kevin啊？”王11若有所思，“最近都没看到他。”

“老大每次打完本都会休息一阵子，说是身体不好。”阿远递给王11一串一看就特别扎实的羊肉串，“来一个？”

“我健身呢我……”王11犹豫纠结难以抗拒地抬起手又放下。

“吃肉不是有利于增肌吗，况且……”

“言之有理！”王11立刻将烤串接了过来。

阿远显然还准备好了别的劝说之辞，却没想到王11这么容易被说服，一时啥都说不出来了。

阿远算是王11在游戏里遇到的第一个伙伴，这晚他们俩坐在路边溜达串的摊子上聊了不少。

原来阿远以前是在工厂里干活的，后来因为好吃懒做工分太低，拿的钱实在不够吃饭，只好另谋他路。

就这样来到了这个公司。

说到这里，王11又想起了之前听到的关于来测试的人失踪的事，便拿出来问阿远。

“我也听说过这种事，不过是关于我们正式员工的……”阿远压低了声音，凑近王11说，“据说游戏失败后调离岗位的人，之后再也没出现过。”

“怎么会这样？”王11皱起眉，“他们的亲戚朋友也没有来问过吗？”

“还真有，据说咱们一楼以前有警察过来，调查失踪人口。”阿远说，“但是也没听说什么后续，大概公司排除嫌疑了，所以或许也是巧合。”

这巧合未免太离奇了点，此事必有蹊跷。

晚风变得冷了点，吹起背上一片凉意。王11缩了缩脖子。

“好了，按规定我们不能聊这个，”阿远做了个“停止”的手势，“还是聊聊你最近做了什么任务吧。”

王11一摊手：“啥都没做，我们S区没新任务啊。”

“羡慕了，”阿远咋舌，“我真是疲于奔命，勉强求生，希望早点把我下放到S区算了。”

“原来还能回到之前的等级啊？”王11惊讶道。

“你不看员工手册的吗？”阿远表现得更为惊讶。

于是第二天王11痛定思痛决定逼自己认真浏览一遍该死的员工手册。

我可以的，不就是几行字吗……不就是……九十六页密密麻麻的小字吗……

“十一，”假发敲了敲玻璃门叫他。

王11一个激灵先把页面关了：“哎哎，什么事？”

他刚才逼迫自己过于用力，完全没留意到假发什么时候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他的隔间外面。

“在学习员工手册啊？很谨慎嘛。”假发这样说道，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王11笑着摸后脑勺，拉开门从隔间里出来。

假发带他进了会客室：“是这样啊，过两天有个出差任务，你愿意去吗？Kevin点了你名。”

“我？”王11完全没想到。

“对啊，要去一趟A市，做引进人才的合作交流。正好你现在也没在大型测试里，Kevin让我问问你愿不愿意跟他去。”

A市啊……王11有点忐忑，但这事说得太突然，他一时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便点头答应了。

“正好你也能跟Kevin学习学习。”假发满意地说。

接受这个任务后王11有意在茶水间逗留得多了些，试图打听点Kevin的事。

得出结论是所有人都对他很敬畏，说他经常在副本里担任重要角色，控场能力全公司最强。

……难道还能比黎秋强吗？王11心想。

除此之外，女同事们还对Kevin的外貌赞不绝口，说他帅得天怒人怨。

……难道还能比黎秋帅吗？

等等，王11在心里给自己喊停，怎么说到任何事自己就开始对标黎秋了，这很不合理。

他礼貌致谢，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搜了搜这次A市虚拟体验人才引进的计划。

他们公司的测试部之前一直在本地招人，之前王11就是偶然看到社会招聘加入进来的。

这次似乎是第一次去外地进行大规模的招聘和初试。

如果初试通过，会邀请应聘者来公司进测试服终测。

颇有一种本地的韭菜已经不够割了的感觉。

出发那天王11收到通知要和Kevin在机场会合，他早早就坐地铁到了机场入口处等待，还在刚加的Kevin微信对话框里发了自己的衣着自拍和站立地点。

Kevin没回他。

眼看快到时间了，王11百无聊赖望眼欲穿地看着从门口进来的人群，忽然间呼吸一窒。

他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因为那样英俊的脸和颀长的身形似乎不该属于这里，这样嘈杂喧哗的地方。

他就该站在茫茫雾气中，站在城堡的主殿内，站在欧式装潢的精致房间里。

黎秋。

王11使劲眨了眨眼。

他忽然领会到那晚阿远说的“这是现实吧？”的感受。

因为他开始不相信了。

或许这一切只是他接到的一个任务？

怔愣间，视野里黎秋的身影通过安检口，那双深邃又漂亮的眸子左右环视了一下，最后定格在王11身上。

接着，他对王11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