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棠的眼角红如霜叶,睫羽颤动,如同将落未落的秋叶,他说:“陆绪,我不屑于骗你,你要是不相信我也懒得再说。现在我只希望你和你哥,你们姓陆的都滚得远远的,看不上我就让我好好长在路边。如果你还要脸,请你现在立刻马上离开。”
我不想走,大概是知道走了就会直接被判死刑,我不要脸,我牙齿打颤:“对不起,棠棠,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陆鹤闲这样说你,我会骂他的,但我现在真的没有把你当成晏云杉的代替品,我也没有再出去乱搞了,我会证明给你看的,你收下这些东西,好吗?”
我拿出礼物盒,打开,抓起我的礼物,颤抖着手,固执地把镶着深绿色宝石的昂贵袖扣别到他毛茸茸的小恐龙睡衣上,“你喜欢吗?我专门为你拍的。”
洛棠毫不留恋地扯下,我的礼物被他随手扔到了花坛的草丛中,“我不喜欢你送的。”
“陆绪,我现在没把头发剪短,没把纹身去掉只是因为我发现这些还挺适合我的,这样的我我很喜欢,但我不喜欢你送我的一切。你给我买的衣服,饰品,我全都留在你的别墅里,你找下一个长得像晏云杉的人的时候还能循环利用。”
我紧紧握住剩下的那枚袖扣,凸起的宝石嵌入我的掌心,在疼痛中,我着迷地看着他轻蔑的眼神,为他愿意与我说这么多而窃喜。
“不会有了。”我又一次发誓,“不会有下一个。”
洛棠:“没有下一个,让你继续把我摆在屋子里观赏,然后到外面去找新的人发泄你恶心的欲望?”
“我知道我做错了。”我说,“我不会再这样做了,我会对你保持专一和忠诚,我也已经得到我的报应了,你知道的——”
“哦,对,也是。”
洛棠扬眉,“你现在哪里敢在别人面前脱裤子啊,憋得很辛苦吧。”
“那天我就想问你了,你给我看,说它很干净,是想我做什么?”
我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那时候我是想的,我想和洛棠上床,不管是用什么方式。但我若是这么回答,他必然会用更刻薄的语言讽刺我。
于是我说:“我只是爱你,想让你重新喜欢我。”
洛棠笑起来,露出可爱的梨涡:“陆绪你真的特别贱诶。我在你身边五年,你对我爱答不理,把我当成替身当成保姆,就是没当成爱人。现在我不要你了,你又凑上来,甩都甩不开,连让我□□都愿意。”
心绞痛又一次发作,呼吸有一瞬间变得很困难,我扣紧手心,吸进鼻腔的空气变得干冷,莫名发酸。我注视着他的笑脸,听见自己缓慢而艰涩的呼吸声。
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我是炮灰渣攻,要是在白月光和替身见面之前就对替身下手,他们还怎么HE?所以我注定迟钝,注定慢人一步。
“……我只是爱你。”我重复,哪怕我知道我的爱对他来说不名一文。
洛棠的眼睛在阳光下亮亮的,“那你现在把刚刚的袖扣找到,我请你上去喝杯咖啡。”
我单膝跪在草丛边,很专注也很沉默,在枯黄的落叶和深绿的青草之间找那枚小小的袖扣。
我很清楚,找到袖扣也只意味着我能上去喝一杯咖啡,这并不代表什么,譬如原谅或者重新开始。洛棠也许只是在刁难我,或者在布置一项任务之后奖励一块肉骨头。
但我想去喝一杯咖啡。
我在想:能否去看看他的新家是什么样的?真正的洛棠究竟会喜欢什么样的装修风格?华丽还是简约?他是一个人住吗?还是已经准备好与……同居,选择一套随时欢迎留宿的房子?他会请我喝什么样的咖啡?他自己冲的吗?
而且就算他不说,我也会在他走之后去找它。
它本应该成双成对。
我的手因为冷而有些僵硬,其实已经到穿羽绒服棉外套的季节了,但我为了我的形象,以及大部分时间都在室内,所以只在西装外套了一件大衣,勉强能够御寒,但在室外呆久了还是会冷。
深绿色的宝石融入深秋暗绿的草地,被枯叶掩埋,偶尔有经过的行人,很好奇地探头看看我在做什么。
我专心致志,搜遍花坛,最后发现其实它就躺在我脚边的银杏叶下。
袖扣被我小心地拾起来,重新拾起我跳动的心脏,拭去表面的灰尘,确定宝石仍旧闪闪发光,然后拨通了单元门口的门禁。
我把袖扣对准摄像头,尽可能平静地问:“我可以上来了吗?”
洛棠没有回复我,但是单元门打开了。
我坐着电梯到了二十三层,洛棠已经打开门,他丢给我一双一次性拖鞋,勉强地允许我进门。
和装修古典华贵的润玺园别墅完全不同。
奶油木纹砖在阳光下是很温馨的浅黄,可见的大部分区域通铺了毛绒的米白色地毯。客厅空间很大,靠近落地窗的地方摆了一个画架,颜料画具凌乱地堆在一边,相对的位置放了一个藤蔓吊椅,除此之外的其他区域都收拾得很整齐。
与地毯同色的沙发上摆着同样毛茸茸的抱枕,家具都是原木风,错落分布的绿植为整个空间增添了生命力。我不知道是房间里的地暖还是因为颜色的错觉,感受到了一股温暖,由下至上,连手里的袖扣都不再冰凉。
原来他喜欢这样的家。
我其实也很喜欢。
我想象某一个有阳光的下午,洛棠作画到疲惫,于是躺在吊椅上百无聊赖。我坐在他身边的柔软地毯上,看着阳光将他纤长的睫毛染成浅金色。
其他房间的门大都关上了,在咖啡味中,我只能看到半开放的厨房和餐厅,我又观察了鞋架,确定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居住。
我松了口气。
洛棠踩着毛茸茸的拖鞋示意我坐到沙发上,然后为我端来了一杯咖啡。
一杯美式,加了冰。
“刚搬进来,没买牛奶,你将就着喝吧。”他说。
我不是那种爱喝冰美式的总裁,平时我偏向于热拿铁,尤其是在这样的秋冬。洛棠很清楚,他知道我最喜欢什么样的比例,什么品种的咖啡豆。
我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微微皱眉。
果然很苦。
洛棠在我旁边坐下,身边的沙发陷下去一点,他拾起落在地上的萨摩耶玩偶,抱在怀里,冲我伸出手:“给我。”
“什么?”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或者说有些不敢想。
他说:“礼物啊。”
我受宠若惊,立刻把已经重新收好的礼物递给他,洛棠把饰品盒随手放在茶几上,然后随手翻了几页手稿册子,我坐在一边,很认真地观察他的表情,他轮廓精致的侧脸。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画家?”他细窄的双眼皮折起来,眼尾扬起,瞥我一眼,又去看手稿。
我双手抓着玻璃杯,手心很凉:“你以前说起过,我记住了。”
洛棠点点头,未置可否,不过又看了一会儿,才把册子放在饰品盒旁边,他转头看我,说:“我还想看看它。”
“……看什么?”我呆住。
洛棠抱着玩偶,下巴陷在白色软毛中间,看起来很纯洁:“看你新长的东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