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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the stroke of midn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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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努力适应不合脚的水晶鞋。

按照陆绪的喜好,我开始蓄发,学习矜持的微笑,逐渐明白了熟悉感的来源。

我安慰自己,人总会喜欢同一个类型的人,能让他多喜欢我一点,也没什么不好的。

搬进陆绪家的前一个晚上,我正在整理衣柜的时候,门铃响了。

我从猫眼向外看,看见两个高个男性,有些不敢开门,隔着门问“是谁”。

个子更高的那个人温声说:“我是陆绪的哥哥。”

我犹豫片刻,打开了门。

站在后面一些,看起来像是助理的人给我递了一张名片。

自称陆绪哥哥的人用不太友善的目光打量了我片刻,微笑了一下,叫我“洛先生”。

他长得和陆绪有一点像,但没有我喜欢的眼睛,笑起来的感觉也完全不同,明明是温润的脸,却给我一种阴冷的压迫感。

我看了名片以后相信了他的身份,请他进屋。

他站在门口没有动,神色中隐隐带着高傲和不屑,抬手指挥助理给我递了一个文件袋。

幻化出的美梦碎了。

陆绪不喜欢我,所以他在摩天轮上拒绝了我的吻。

我不要再喜欢他了。

第二天陆绪没有来,他的助理带着人来接我。这是一个看起来规整到毫无特点,机器一般精准的人,陆绪对他万分信赖,把我的事情像工作一样全权交给他。我知道,后来的很多时候,送给我的礼物都并非陆绪亲自挑选,给我的“惊喜”事实上也是他助理的安排。

他们说,收获了除了爱情之外的几乎所有也能算是一个好结局。

不合脚的水晶鞋每时每刻都咯着我,同时给予疼痛与清醒。每当我见到陆绪的时候,我都在想,凭什么呢?凭什么这样一个人会有一张这样的脸,一双这样的眼睛,让我必须一遍一遍地这样告诉自己,告诉自己他不爱我,他在骗我。

他随时会把我抛开。

怀揣着这样的信念,我在他身边待了五年。

该轮到我谢幕的那天,我在自己的房间里清点了所有想带走的东西。衣服,饰品,昂贵的礼物,没有一样是想放进箱子里的。住进这里的时候我带的东西很少,想带走的也寥寥无几。我看着空荡荡的箱子,总觉得少拿了什么,在房间里焦躁地翻找了一个小时,终于明白了我到底想带走什么。

——我还是想带走他的心。

在知道这个扬着下巴、皇帝一样踏进我的画廊的人就是晏云杉的时候,我确信这次赢的人一定是我。

五年时间,足够我了解陆绪了。

——一个根本不懂爱的人。

轻率地选择□□的欢愉,却在精神的爱情中保留着堪称愚蠢的天真,刻舟求剑地追求着少年时代的幻像,分裂地渴望着愉悦和陪伴。

但他也极容易心软,对每一个踏入他视线的人抱持着一视同仁的善心。

这个有情又无情的人。

陆绪到底还记得多少关乎那个幻想的细节呢?无论如何,眼前这个人显然不能让他重温旧梦了,我比他更像少年时代的他,而我并不介意继续穿着水晶鞋。

我首先要让陆绪愧疚。

我戳穿了他。

然后我要让陆绪把我作为一个和晏云杉平等的人来看待。

傲慢带来的轻率让晏云杉答应了我的交换。

过程中我学习了晏云杉的高傲与刻薄,进一步精进了我的演出。

我成功了。

我所喜欢的那双眼睛终于开始爱我。

这爱很脆弱,我清楚。我用尖刻的伤害来淬炼,企图用这种方式让陆绪害怕再次失去,我知道他喜欢来之不易的东西。同时时刻将自己摆在受害者的位置,利用他泛滥的善心,将他的注意力坚固地绑在我身上。

虽然中途出了一些让我几乎难以承受的波折,但我还是在平安夜收到了期望许久的圣诞礼物,并不由圣诞老人驾着麋鹿雪橇派送,而是我所有勤勉付出应得的回馈。

整个夜晚,他的目光专注地落在我身上,歉疚、忐忑、喜爱、恋慕。

草莓很甜,我对他坦诚了一些长久逃避的感受,譬如其实我从见他第一面开始就希望他能喜欢我,他没有觉得冒犯,谨慎而珍重地回抱了我,让我再一次因确认了他的爱而觉得很幸福。

然后我吻了他。

今天是初雪,我对自己说。但我却觉得仿佛在春天漂游。和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抱时一样,头脑昏涨,四肢轻飘,被爱情的氢气吹成一只气球,仅由我的爱人牵住,否则就会升入高空。

“你要永远爱我。”

我恳求他。

恳求他给予我爱,让我免于毁灭,让魔法永远持续,我可以永远穿着水晶鞋与他共舞,忍受不适与疼痛,扮演能与他相配的角色。

但午夜的钟声敲响了。

卑鄙的、无耻的人们。一个道貌岸然,从五年前即在贸然插手、蓄意破坏;一个故作高傲,实则被拒绝还要纠缠不清、不得安宁。

我别无选择,无法再用谎言掩盖谎言,只能将丑陋的真相剖开。

陆绪眼里的爱轻易地熄灭了。

这个言而无信的骗子。

几个小时前还在对我说“爱”,答应我即使我并不纯洁天真也会喜欢我。陆绪说出每一句话时都是那样真诚,但我明白,那仅能代表他在瞬间的确信。

我爱上的就是这样一个不懂爱、没有真心的人。

真想将他的胸膛剖开,看看那颗跳动的心脏与我到底有何不同,为什么总是什么都不能体会,什么都不能明白。真想将我的名字刻上去,在他的心脏留下永恒的印记,就算是恨也好,最好想到我就会让他感到疼痛。

——就像我想起他时一样。

我控制不住我的怨恨,为什么偏偏是我,偌大的校园,这世界上有这么多擅长画画的人,为什么他偏偏选中了我,给予虚假的偏爱与缥缈的幸福,同时带来幸运与诅咒。我尖锐地攻击他,自私而偏激地希望能够主宰他的情绪,仿佛将我心中的所有痛苦与质疑发泄出来,我就能够停止爱他。

他和过去的每一次一样,温和而纵容地接受了我的指责。

我从未见过陆绪失态,他似乎永远保持着坦然和体面,接受他人的所有情绪,好的坏的,春风一样包容又豁达,这曾让我着迷,如今却只让我更痛苦。即便是这样一地狼藉的争吵,他仍保有理性,冷静而有条理地指出我的失态。

——显得我像一个无理取闹的丑角。

即将离开之前,他轻易地用两句简单的话语将我击碎,让我失去所有挽留的力气。

陆绪说“求婚”,也说“戒指”。

第一面即在欺骗,假装珍爱的是他。挥霍真心,咎由自取的是他。

用假意来伪装,妄图自我保护的是我。蓄意伤害,恃爱而骄的人是我。

属于我和他的童话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真善美的元素,没有公主和王子,只有两个骗子。

一个骗子愚蠢至极,另一个骗子较为清醒。

这样一个故事,竟然也能差一点就走到结局。

“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近在咫尺,仅差一点我就能得到属于我的戒指。

然而我机关算尽,自愿削足,最后仅拥有了一夜的美梦,聪明更作愚蠢。

什么是好的结局?

我永远无法成为高中话剧里的女主角,只能做最庸俗的童话中的公主,失去爱情就意味着悲剧,意味着注定死去,在清晨的阳光中投入大海,化为不灭的泡沫。

全身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我忽然觉得很冷。房间在我眼里变得空旷到刺眼,灯光刺着我,将我的所有阴暗照得更清晰可憎。我只能将自己蜷缩起来,脊背抵在门上,仿佛能隔着距离再短暂地触碰到他。

许久以前的事情分花拂柳。

陆绪和我在我大学租住的公寓楼下的烘焙店见面。

糕点琳琅满目,草莓不再应季,我选了一块蓝莓慕斯,他喝的是全糖热拿铁,送我的礼物是一套我喜欢了很久的画笔。

店主养的金渐层很喜欢陆绪,在他的椅子边徘徊。在猫咪第五次转着圈蹭过他的小腿时,陆绪笑着把它抱起来,耷下眼看猫咪,标致的五官奶油一样甜蜜地融化着。他无奈地说“怎么这么喜欢我”,然后从它袒露的腹部摸到脊背。

猫咪在他臂弯里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眯着眼睛小憩。

陆绪的背后是初夏的街道,梧桐青绿,阳光金黄,行人二三匆匆而过。

蛋糕店里奶油的香气绵密地沉浮,我的唇齿之间都是蓝莓的酸甜。

如果可以,我也愿意做一只猫咪。

猫咪想被他抱在怀里,一定简单得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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