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棠离开之后,我站在原地,恢复了一会儿才找回呼吸能力。
陈谨忱从我的身后靠近,很轻也很得体地拍了拍我的后背,像是一种安慰。
我转身面对他,开玩笑似的责备他:“你和洛棠争什么,他那么幼稚,你怎么也和他一起变幼稚了。”
陈谨忱没有回答我,转而说:“洛先生好像不太讲道理。”
“他以前不是这样。”我回忆,“他以前……装的很好。”
可是,我身边除了洛棠之外的其他人,又有谁没有在伪装呢?区别仅仅是,我在他身上栽的跟头最大。
林助理在这时向我汇报,说:“洛先生已经开车离开了,走之前他要我存了他的联系方式,之后他的消息和预约?”
他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完全的正常,像是很快接受了刚才的闹剧。虽然我注意到他的视线还是不受控制地在我和陈谨忱之间转了一圈,但是我认为没有任何必要向他解释,只是说:“都不用理,不用向我汇报,你想个理由拒绝了就行。”
林助理点头应下,目光落在地上,尽管极力掩饰,还是有些不自在。心理承受能力还是比陈谨忱差一点,需要更多的锻炼才可能真的接替他的位置。
淡定的陈谨忱从我身后走出来,领走了不淡定的林助理,并且祝我晚餐愉快。
我猜他会科普一些六页文档里没有的,我的情感生活处理方法给林助理。
这次送走洛棠之后,我的生活短暂地平静了一段时间,开始专心准备过年之前工作的收尾。晏云杉向我预约了年前的一个周五,时间在三周之后,还顺带预约了一个晚餐时间。
期间还发生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这关乎那个无聊的剧情。
在经历了这么多和剧情完全相悖的事情之后,我已经几乎将我生活的世界似乎是一本书这一可能性抛之脑后,除了我多出来的那个器官还是会时时提醒我,我的生活并不平凡。
在剧情中规定的时间节点,那个会将我推入深渊的合作项目还是摆到了我的桌上。
我本会因为这一次错误的投资,失败的爱情和所有人的冷眼旁观而失去理智,被引诱着犯下不可原谅的错误,得到死亡的结局。
——在这段属于我的剧情急转直下三个月之后。
于是我理所当然地选择了拒绝,同时不忘向警方举报了他们可能涉嫌违禁药品走私和销售。
当我叙述记忆中的相关情况时,我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力量先极重地向我压下,在我说出每一个字的过程中逐渐变轻,直到最终消失,让我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轻盈。
我不知道这是否是我的报应已经要结束的预兆,也不清楚我是否成功地改变了我的命运,但我真心地希望这一切让我变得不再像我,让我周围的所有人都变得陌生的闹剧结束,在这个我仅仅是配角的故事里,也拥有一个能够成为完美的结局。
报警以后的第二天,我的手机响起了我给“大畜生”设置的铃声。
我仍然不是很想理陆鹤闲,也想再对他耍耍脾气,并没有接第一个。
第一个电话自动挂断之后,第二个很快接着响起,任由它响了十五秒之后,我才按下接听。
陆鹤闲没有很快说话,我听见他很熟悉的呼吸声。
我不想当先说话的人,因为这好像是一种服软的表现。
我们两个幼稚地用这种方式消耗了三十秒的电话费之后,陆鹤闲终于做了让步。
“你怎么知道那个公司涉嫌非法药物经销的?”他直接地问我。
“我有我的了解渠道。”我没法告诉他我是怎么知道的,只能含混不清地回答。
陆鹤闲显然对我的回答并不满意,沉默着,用他常用的方式无声地暗示我他的不满。
我装作不懂,问他:“还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边陆鹤闲哼笑一声,说:“小秘密越来越多了。”
像是我和他之间从未发生过争吵一样,他很温和地告诫我:“如果这件事是真的,你要注意安全,他们是亡命之徒,有可能会找你的麻烦。”
陆鹤闲摆出这样“不计前嫌”的态度来关心我,我也不能再和他继续僵持,但在他真的做出让步、承诺和实际行动之前,我还是想表明我还没有原谅的态度,对他很冷淡地说:“好的,谢谢。”
“脾气这么大。”陆鹤闲埋怨我,“好吧,生气可以,除夕家宴记得回来,老时间,地点我到时候通知你。”
“你不是让我别回去吗?”我不想陆鹤闲就这样把我和他的争执轻轻揭过。
陆鹤闲:“陆绪小宝宝还在发脾气。”
他这样轻易地将我的反抗理解为闹脾气,让我非常不喜欢,于是不再说话。
“闹脾气也要有个度。”陆鹤闲的声音在又一阵沉默后再一次低沉下来,带着隐隐的压迫感,“家宴都不回来,你是想让全世界都知道我和你因为一件无聊的小事闹矛盾吗?”
这个由他拨来的电话并不包含任何服软或是认错的意味,他显然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毫无过错,是我在无理取闹,这让我同时感受到愤怒和无奈。
“我不是在生闷气。”我终于说话,“闹矛盾的也不是一件无聊的小事。你什么时候可以正视我的情绪和我们之间真实存在的问题?”
“我们之间的问题?”陆鹤闲轻声反问,“你是说你一定要留着你那个助理,还是……我的爱让你很痛苦?”
想起那天所说的一切,我的心再一次细密地绞痛起来。如此伤人,如此尖锐的话语,出自我之口,也是我真实的感受,迫使我的哥哥将我驱逐。我仍在为我可能对他造成的伤害而愧疚,但我却不愿意就此重新踏回他的控制范围。
见我迟迟不语,陆鹤闲短促地笑了一声,然后平淡地说:“你要是不想回来就算了。但你最好想出一个能让所有人接受,不会影响陆氏的理由。”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很快地挂断了电话。
因而他没有听见我最终做出的一点点退让。
“我会回来的。”我对着电话挂断的嘟嘟声说。
我在心里对我自己说,这既不代表底线的退让,也不代表重新交还控制权,我只是觉得不管吵成什么样,我和陆鹤闲总不能闹到真的分道扬镳,连年都不再一起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