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联邦和虫族之间，大大小小的摩擦或是战争不计其数。

双方都是蛰伏的猛兽，从没有真正亮出自己的爪牙。

联邦的战士不懂上面的想法，他们只知道前天还勾肩搭背的兄弟，今天就死在战场上了。

他们杀红了眼，怒吼着要报仇，可那些高高在上的联邦之主，却轻飘飘的一句议和。

议和之后却还要接着打，没人把他们的命看在眼里。

至于虫族，他们不会有这样的情绪。死亡是必然的归宿，如果是为了妈妈，任何指令都无需迟疑。

渐渐的，联邦和虫族都习惯了这种随时可能开战，随时可能议和的日子。

因为塞尔托里乌斯高调而睥睨的做法，他在星际间的名声不算好。任何与他战斗过的人，提及他，都是一副咬牙切齿的厌恨。

第一军团长阿拉里克很少迎战，但是把控着虫族的政治，他们可以从他的话语中勾勒出他的心理。

可是卡尼菲克斯，这个第三军团长却是虫族最神秘的存在。他最大的情绪就是没有情绪，最大的特征就是没有特征。

联邦评价他：“影子一般沉默而难以捉摸的对手。”

现在，这个让人难以预料的男人站在虫母寝宫门口。

机械太阳按照莉莉亚的作息，一丝不苟地日升日落。

昨天把她送回虫母寝宫之后，卡尼菲克斯接到了第二军团长的问候：“不要对别人的精神力有那么大的敌意。”

他毫不留情地回道：“不要随意冒犯陛下。”

塞尔托里乌斯无语，说得这样大义凛然，说不定在被她扑进怀里时候，在心里偷笑着。

但他没有说，毕竟，卡尼菲克斯现在越在意这个妈妈，发觉真相时，脸上的表情一定越有趣。

*

卡尼菲克斯敲了敲门，退后，挺拔地站着，良久都没有回应。

旁边的虫侍告诉他：“陛下还未醒。”

换来他淡漠地一瞥，那个虫侍惊觉说错了话，他们有什么资格窥伺妈妈？

即使注视她，关注她是最原始的欲望，他们也不能沾沾自喜于自己的小心思。

卡尼菲克斯过目不忘，莉莉亚虽然爱睡，但也绝不会现在都未起床。更别提，她还天天想着跑出去，见她的孩子们。

莉莉亚昨天的情绪不对，整个人都不正常。听到翅翼之后，她骤然紧张起来，胸膛随着急促的呼吸不断起伏，抿着嘴唇，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他忽然失了分寸，直接推门而入。

步履匆匆，穿行而过，可是床上空无一人。

没有一丝痕迹，被虫侍们整理好的床铺还保留着原样。

莉莉亚不在这里吗？

没错，他们之间还有如何也斩断不了的联系。他沉下心来，精神力穿过虫巣思维，要去寻找她的存在。

没有，都没有。

属于她的位置沉寂着，没有任何回应。

这是不可能的，他们怎么可能找不到虫母。

除非，是她不想让他们发现。

虫母可以随时感知虫族的存在，他们无法拒绝，甚至享受这样的掌控，主动把绳索交到她的手中。

可是虫母可以单向屏蔽他们的窥伺，只要她不愿意，他们就是找不到妈妈的蠢货。

虫巣思维会影响他们的精神力，即使妈妈就藏在身边的某个角落，他们也还是看不见。

她会在哪里？

昨日埋在他心底的怀疑在此刻无足轻重，只要莉莉亚出现，只要让他知道她没有受伤，那么什么都能被原谅。

卡尼菲克斯第一次现出了自己的复眼，他的复眼是罕见的灰白色，看上去朦胧不清，让人怀疑他能否看见。

在他的眼中，看见了莉莉亚抠破皮肉留下的血滴，尽管只剩下一丝丝红，却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这是她的血。

她受伤了？

卡尼菲克斯走近刻满花纹的衣柜，他看见了几根乌发，杂乱地落在地上。

这头发的主人肯定很痛苦地抓着自己的脑袋，才能扯下来。

越来越近了，他的心告诉他，她就在这里。

卡尼菲克斯并不知道为莉莉亚独家打造的小乐园，他只是有一些说不上来的恐惧。

拜托，告诉我，她没有受伤。

他的手碰到了柜门。

我不能看见她的痛苦的。

他轻轻一推，门开了。

我会疯掉的。

*

卡尼菲克斯有着极好的视力，他能淡然自若地在宇宙罡风中睁开复眼，毫不费力地看清战场的一切。

但是此刻，他希望自己不曾拥有这样的能力。

可是他看见了。

他的陛下，他的虫母，他的妈妈，他的爱人，蜷缩在角落里。双手环抱在胸前，脸上挂着泪痕，安静地睡着。

卡尼菲克斯的呼吸都要消失了，他极轻地伸手，小心翼翼地触碰她。

是她的温度，他没有失去她。

这个差点被吓疯的男人来不及长舒一口气，就迫切地把她抱出来。

说是小乐园，但这儿并不算多小，虫侍们害怕妈妈磕到头，比这她的身高制作，好让她能够安全地出入。

可对于近两米的卡尼菲克斯来说，这样的地方显得狭小无比。

他弓着腰，手臂发力，将她稳稳当当地抱了出来，放在床上。

卡尼菲克斯忽然注意到，自己蜜色的手触碰到她的肌肤时，显得那般格格不入。

和她一点都不像。

他的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又飞快想起自己发现的，属于她的血。

莉莉亚穿着吊带长裙，那细细的吊带因为动作滑落在她的手臂，圆润白皙的肩膀露在外面。

她昨晚哭得太累了，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现在回到柔软舒适的床上，她翻了个身，钻进被窝里，卷成小小一团，只留了半边脸在外面。

卡尼菲克斯就是此时看见了她背上的伤，那么刺目，那么可怕。

细薄的肩胛处延伸出两道淡淡的红痕，落在莉莉亚白皙的脊背上，显得狰狞。

卡尼菲克斯有很多想问的，又有很多说不出口的。

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虔诚而轻柔地为她擦去脸上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