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脸窘迫,道:“是我说的。”
程子弢抿嘴,嘴角拉成一条无奈的直线,半晌才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那时候天天偷懒,也想找敬之帮我想辄应付太傅。当时,”李承瑜看了看李珺珵,继续道:“当时敬之正在与哥下棋,文暄在一旁观棋。三人一人一句,似是在下棋,又似在讨论别的。”
敬之道:“这局棋,虽然有和的迹象,但我有赢的把握。”
小李珺珵一招下去,道:“还不如守株待兔。”
小敬之眼神一眯,道:“借力打力。”
直到末了,李珺珵赢了半目。文暄才道:“看来这次归敬之倒霉了。”
李珺珵淡淡看向承瑜,道:“你今天跟他混,他什么都答应你。”
小敬之揖手道:“殿下说什么便是什么?”
文暄道:“八殿下此番前来的目的,定然是找我们想办法应付明日先生的课业。”
李珺珵道:“然我们若是帮了小瑜,子弢定会来捣乱。”
敬之深思熟虑道:“现在我们打赌,子弢到底会不会捣乱。”
小敬之看向文暄,问:“你觉得呢?”
柳文暄眉头微蹙,道:“我觉得会。”
李珺珵也点点头。
陈敬之唉声一叹:“咱们三个除了在围棋上可以较量,其他看法也太一致了。”
小承瑜懵懂问:“那敬之还帮不帮我?”
陈敬之点头:“八殿下,这样,我让你做一个好买卖,届时我将抄好的策论故意放在太阳底下晒,子弢必然使坏,然后你出现,抓他一个正着,最后可以要求子弢为你做事,但不要告诉子弢是我们指示的,这样,你以后经常可以用这事来威胁子弢,跟他谈条件,他头脑简单,一定依你。”
程子弢听了承瑜讲的这些,盯着秦王殿下半天不语,道:“所以那时候你们三个小娃娃欺负我一个人?”
承瑜悠悠补了一句:“他们称之为只有子弢受伤的世界。”
程子弢往后一仰,头磕在石壁上,手一挥,不想将骨灰盒打破。
石洞中又静了。
那真是骨灰盒,骨灰盒中,有一封血书:
罪臣楚鸿奏为自请治罪,仰祈圣鉴,罪臣深受陛下嘱托,亦有功勋,然看天下凋敝,是臣无能也。陛下于臣有知遇之恩,然臣辜负圣恩,而今兵燹神州,怨声四起,种种霍乱,非止一端。圣明在上,必洞悉久矣。
……
君命,天也。罪臣虽有治乱之心,名托股肱之臣,然出入无一良策。自是军功,以为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以致南境失守。事不可挽,臣之罪也。
……
陛下德沐四海,泽被天下,四境必感□□教雨化风之广恩。然南境刁民尚未开化,屡犯边境,多行不义。臣本当生擒贼首。然臣疏忽大意,以至细作窃取军中机要,致我军伤亡八千人,臣之罪也。
……
知人善任,用兵之道。臣上负陛下重托,下愧黎明箪食壶浆之望,万死不足塞责。罪臣自请革职,乞赐解甲归田。具遗折哀禀于圣主之前,伏乞圣慈垂鉴。
谨奏
夜风吹落树头雨滴,打在石壁上。
李珺珵将血书收起放入怀中,将骨灰捧入盒中,又编了草绳将破裂的骨灰盒绑好。
这段由他们最后稍稍参与的故事末尾,留了长长的叹息。余音袅袅的风尘旧事,把人从眼前的伤怀和萧瑟中送入遥远的回忆中。
那些人浴血奋战的影子,多年之后再也无人记得了。
不知上天是否真有悲天悯人的情怀。若是有,为何有如此多不白之冤呢?
即便后人平反,然消逝的生命,也不会回来。留在青史上的,是永远不再响起的跫音。
“楚鸿是天曦的爷爷么?”承瑜开口问。
李珺珵淡淡嗯了一声,默默给承瑜捣药。
程子弢几次想开口,乔卓然都示意他不要说话。
李珺珵从小便是在这种压抑与克制中过来的,他唯一需要的,是静默,不被打扰的静默。
只有在沉寂之中,才能让所有的悲伤与黑暗融为一体,在天光初现之时,他再重新来过。
这样压抑着,会很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