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知道自己和道尔这位小亡灵法师肯定会再见第二次，也许是在某个边境小国的战场，也许是苍茫无边的布兰奈沙漠之城，也许是在某个战场，背景板多上一只龙，或者什么诡异的东西，我都可以理解。

但是宴会上压着嗓子跟瓦伦丁说话的妙龄少女——抱歉，这个我可真没想到。

道尔凭借着那瘦弱的身形和苍白的皮肤，以及那头海藻似的褐色卷发，明亮的大眼睛，假扮女孩惟妙惟肖，只是这个女孩有点木，呆呆的，但这让他更有吸引力了，不是好的那种，而是会吸引变态的那种。

我已经看见瓦伦丁的肥猪手放到了道尔的腰上，放肆地摸着。

真的是拳头硬了，借用杰森的一句话，那就是哪哪都有人渣。

我抬头看了一眼杰森，他混进了瓦伦丁的护卫里，一边给他们灌酒一边在套话，看他活泼的样子就知道进展不错，应该没空注意到我。

我拉拉裙子走上前，不动声色地把道尔拉过来一点，像是一个千金小姐在不熟悉的宴会上偶尔撞见了认识的朋友，态度自然又亲密。“真是好久不见了我的朋友，刚才我还在担心自己不适合参加宴会，没想到遇见了你。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道尔的眼睛露出一点茫然，“塞拉菲娜，你这么快就考虑好了吗？”

考虑什么？考虑我死后尸体怎么处理吗？那是另外一个世界需要操心的问题。“不，我没考虑好。我们只是碰巧见到的。”

2个小姐的聊天已经让瓦伦丁感觉都被忽略，他咳嗽一声，“罗兹玛丽小姐，请问这位小姐是？”

罗兹-道尔-玛丽小姐扭头看向瓦伦丁，“我的朋友，塞拉菲娜，她是……”

“……一个小人物，先生。”我庆幸来之前把王冠取下来了，学着布鲁斯在社交场的甜蜜可人腔调说话，“伊莎贝拉殿下初来朱罗不久，西蒙殿下担心她会觉得寂寞，就邀请了几个女孩过来陪她，可惜我实在内向，不能排解太子妃殿下的烦闷，就独自出来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您这样优秀的人物，看来我这次也没有白来。您说对吧，先生。”

这段对白含着200%的蜜糖，把我自己都腻歪到了。

万伦丁傻愣在原地，并没有感觉到荣幸，反而额头冒出来大颗的汗滴，磕磕巴巴地说：“您，你客气了，小姐，是我很荣幸见到您。”他双手交错地握着，“恕我冒昧，您来这里为了陪伴伊莎贝拉公主吗？”

“……”我露出一个假笑，“你猜？”

瓦伦丁不敢猜，打个干哈哈就走了。

道尔皱起小脸。“你把我的目标吓走了。”

“你确定他是我吓走了吗？”

“就是你呀，”道尔不懂什么叫倒打一耙，而是认真地说，“他认识你！”

“……”是的，我也看出来了，他甚至还很害怕尊敬我，仿佛我是光明女神在世，落在了这个下属面前。哪个在偷懒的员工一抬头看见老板在这里都会害怕的——问题是我也是第一次见这位瓦伦丁主教，我们很熟吗，不熟吗？为什么看着我就发抖，还吓跑了。

我感觉这背后不太对劲。

道尔还在输出，“其实我也觉得你有点眼熟。”

“哪里眼熟？”

“我不记得了，我过去19岁的记忆都很模糊。”

“那不等于失忆了，需要我叫医生帮你看看吗？”

道尔摇摇头，“不用，我还记得怎么做巫妖和幽灵骑士，还记得怎么配药水，这样就够了。”

“你们亡灵法师也是心大。”，我看着道尔，看他是真的不在乎也就放弃了，问起最关键的问题，“什么叫他是你的目标对象，他得罪你了？”

问到这里，道尔就很有职业道德地不回答了，他歪歪脑袋，像是一只矮脚猫闯了祸还不知道，迷糊地眨了眨眼睛，还对你喵了一声求你给他一点好吃的小零食。

“亲爱的，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持靓行凶——”

道尔的脑袋歪到另外一边。

好好好，行行行。我从桌子上摸出一盘水果千层蛋糕，不就是好吃的猫猫零食吗？我有的，你随便吃。

有了美食的道尔果断投降，摸出一个硬邦邦的卡片给我，“我是被这个吸引来的。”

这张卡片平平无奇，是用橡木做的，上面刻着一个大名，“道尔”，背后写了一系列的条款，简单来说，就拿出这张卡片的人可以雇佣亡灵法师道尔帮他做一件事情，还是免费的。

“这是你的？”

“不，这属于我妈妈。我本来在鬼迷林愉快地挖尸体，我甚至遇见了一副超级完美的小龙骨架，把它做成我的坐骑一定很完美。”道尔露出沉醉的表情，“可以外面来了一个穿着白衣服的男人，拿着这张卡片要我来朱罗，把瓦伦丁主教干掉。”

“白衣服的男人，是光明教堂的人吗？”

“不是哦。光明教堂身体都有我非常讨厌的圣光元素，我一碰到就觉得不舒服，那个男人全是黑漆漆的，接近之后就会感觉到十分平静安逸，就好像，好像站在赛拉身边一样。不过塞拉身边暖呼呼的，好像冬天睡在被子里的感觉。”

那不就是黑暗元素？亡灵法师和黑魔法师感觉亲近并不奇怪，《神明起源》这本书就提到过死神和黑暗神的关系很好，里维也说过死神就像是一个白胡子老爷爷，把他当成自己的孙子一样疼爱，甚至允许黑暗神自由出入亡灵界。

一个黑魔法师用没有防伪标识的卡片欺骗了亡灵法师，然后这只亡灵法师什么都没问的上当了。

我看向吃的肚子浑圆满足地舔嘴巴的道尔，已经在看家里不争气的傻猫猫，杰森总说我不聪明，现在有个比我还不聪明的傻瓜了。我叹气地问，“任务你还要做吗？”

“做呀，承诺就是承诺，答应别人的一定要做到，”道尔砸吧嘴，“嗯——等我这里的东西吃完就去，以前都吃树皮和露水，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我多吃几个。”

“……”我再拿了几个份量大又好吃的餐盘堆给他。

吃，给我使劲吃！

道尔丝毫不客气，坐在长桌前开始用餐。

我忧伤地看着道尔快乐的吃相，已经无比思念里维，要是我的小伙伴在这里，我就可以直接问他，而不是现在这样一头雾水了。侦探不是谁都可以做的。

“啊——我想起来了。”道尔一个激灵，挺直了腰背，他扭头看向我，“我想起来我在哪见过你了。是光明教堂！”

不，我没去过光明教廷，而且，“你一个亡灵法师为什么要去光明教堂？”

道尔鼓鼓嘴巴，“这个好像不是重点吧。我那个时候去斯兰国边境的原战场，找到了一具八级骑士的骸骨，打算把它做成我的贴心跟班。没想到遇见了一群穿着白袍子的人，把我绑去了凡特银审判。”

“凡特银？”

“凡特银是光明教/廷所在地，是东方的一座城国，常驻人口1000人，都是光明教堂的人，里面好多主教，红主教，神父，他们都供奉着光明女神，每隔10年就会搜罗美丽的圣子圣女作为凡人连同女神的使者。我刚才就是想到这里才记起来了。塞拉菲娜，你和光明女神长得好像哦。”

我的脑子一翁，愣在了原地。

道尔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还是继续对我输出，“仔细看，你们又不一样了。”

我松了一口气，“金发蓝眼睛的人长的有点像是正常的。”

“我说的是轮廓，亡灵法师看中的是骨头，我们从不看脸。而且女神眼睛颜色和你不一样，她的眼睛是银灰色的，个头也比你高。”

“TOT”我觉得我身高已经足够了。

“腿也比你长。”

“TAT”腿长。我的腿也还好……

“还有胸也……”

“STOP！”我捂住自己的心口，“你可别说了。”

*

宴会结束之后，喧闹的音乐和华美的光影落下，整个宴会厅的贵族们已经慢慢散去，逐渐变得沉寂，最后就连瓦伦丁和西蒙，伊莎贝拉都离开了，道尔追随着收拾餐盘的女仆们扬长而去。

我坐在宴会厅前的台阶上，昂头看着天空上挂着3轮明月，窸窸窣窣的虫鸣此起彼伏，夏日的燥热被夜风吹散，隐隐约约传来远处的花香。

杰森终于套完话回来，他还穿着那身骑士装，身上湿漉漉，带着很重的酒气。他抬手从长桌拿了一杯水一饮而尽，坐到我身边抬手把我捞进怀里，“想什么呢，一脸呆样。”

我指了指厨房那边，“刚才遇见了道尔，他把我狠狠地打击了一番。”

“他打你哪里了？”

“他说我胸小。”

“噗……”杰森笑了，“确实小了点。”

男朋友太活泼了也不好。

我气得要走，他抬手把我拉回来，抱在怀里，“我又不在意这个，你想什么呢。别生气了，我刚收集了一些情报，有没有兴趣听。不听就不告诉你了。”

独自工作的红头罩都说分享情报了，我不听才是傻瓜，我别扭地坐好，“……听！”

杰森把我的头按在肩膀上，“光明教堂那边知道的消息不少，比朱罗多得多，我探听到3个很有用的消息，对现在的局势有帮助。第一，光明女神失踪了将近20年，教堂内部的人已经很久没她的消息，最后是光之子苏亚稳定了内部的动乱，但还是很多主教滋生了邪念，借着光明教/廷的权利大行方便，别看着我，这很容易分析出来。

就比如那个瓦伦丁主教，原本只是一个小村子的神父，被如今的教皇看中带到凡特银，暗地为他敛财，他自己借着搜罗圣子圣女的名义糟践了不少孩子。如今的教堂内部一片腐朽，声望也不如从前，很多骑士魔法师不满他们的统治，都辞职单干，其中的烈焰佣兵团就是这么来的。

第二，布兰奈的沙化，朱罗的战争，和艾泽莫的升温确定是神明在动手，不止如此，斯兰周遭起了疫病，魔法大陆的5大禁地其中的4个发生了暴动，封印在里面的魔兽正在往外走，甚至有人目击到了龙种。”杰森冷笑一声，“还是那种没有龙骑士束缚，满脑子就是屠戮的龙，魔兽群从西方一路朝东，迟早会到这里。有不少人猜测，在背后动手的就是火神。”

我：“？？？”我指了指我，“他们是要？”

“不用猜，这就是一个阴谋。”杰森忍住了对我翻白眼，“你身上带着火神神格，这一切的开始，就是有人想对你，或者对你身后的黑暗神下手，你要小心一点。魔法要少用了。”

“我还是别用了，”这个消息是在太吓人了，“要是这件事做实，那就是几个国家的追杀呀——我们还能回去躲着，里维可是实实在在住在这里的。”

杰森安慰地拍拍我，“事情还没到这一步，只要我们提前调查清楚，就不会太被动。”

“你说的对，下一步，我们就去布兰奈调查沙化真相吧，之后再去凡特银找到光明女神，我想她应该还留在那里。”

“你想明白就好。最后一个消息，只是一个传闻，应该对我们找到光明女神有帮助。”杰森开始讲故事，这个故事在凡特银里流传已久，外界知道地很少，如果不是杰森提前调了一瓶长岛冰茶把那些人灌醉，也不会这么轻易套出来。

话说20年前，女神外出捡到了一个无比英俊的男子，那个男子是个正直善战的骑士，他希望世界和平的理想征服了女神的心，他们陷入了爱河，女神甚至还为这位骑士生下来一个孩子，但事实上这个男人只是一个骗子。他趁着女神生产的时候逃出来凡特银，消失无踪。爱人的背叛让女神痛彻心扉。某一天，女神带着孩子离开，再也没有出现过。

光明女神的失踪让整个凡特银陷入了混乱，几年之后，光之子苏亚出现，光明教堂这才稳住了在魔法大陆的统治地位。

“不少人都说光之子是女神的亲子，找到他，应该就可以找到女神的下落。”

我张大嘴巴，“确定吗？”

“这是真的，有个骑士还说当时女神生产艰难，取走了自然之神留给她的种子，才挽救了光之子的性命。”

“……”我觉得自己要吐魂了。

里维：莱娜抢走了我的种子，造出了光之子，那是我未来媳妇。

里维：我假扮成圣子，还染了最讨厌的金发给他送花送礼物，结果他对我不理不睬

里维：我被拒绝，我抑郁了。

这是曾经的里维。

我：不用怕我们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