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混着喝的结果，宋昱辰觉得这次的醉酒比以往都更加厉害。

他感到天旋地转，双腿好像打了个结似的，站都站不稳了，猛地往前倒，幸好黎知遥眼疾手快，把他接住了，拉到自己怀里。宋昱辰双腿无力往下滑，黎知遥又使劲把他紧紧抱住。

“哥……你把我抱得好紧……”他双眼已经迷离了，不自觉地把脸往黎知遥肩窝里蹭，呼出的气息灼热得要把人烫伤。

黎知遥继续紧抱着他，一边问：“还能走吗？”

宋昱辰撒娇似地摇头，在他怀里咕哝了几句。

“哥你还没……回答呢……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看他这副连站都站不稳，说话也不利索的样子，估计是醉得不轻了，自己说过的话、别人讲过的话应该都记不得。黎知遥思索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你照照镜子？”

宋昱辰一怔，黎知遥也紧跟着紧张起来。

难道这人没醉透，还清醒着？

“哥，你……骂我？”

看来他脑子根本不转了。

黎知遥松了一口气，笑出声来：“没骂你，我怎么会骂你。”

“嗯……哥不会骂我的……哥，我有点热……”胃有点烧，宋昱辰感到身体像有团火一样，无意识地把脸贴到他脖子上寻求几分凉意，柔软的嘴唇贴上他的皮肤，他猛地打了个冷战，僵在原地。

微凉的春夜，万物萌生的季节，黎知遥心底的某个念头也如春芽一般破土而出，冒出了头。

但他仍生生忍住了。

“我带你回家。”他低头说道，声音低沉。

“嗯……”宋昱辰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怎么回家的，宋昱辰已经记不太清了。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家里的床上，身上换好了干净的睡衣，受伤的左手也已经上过药包扎起来了。

窗帘紧紧拉着，屋里没有光线，一片黑暗，他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脑袋还有些晕沉沉的，身子很沉重，胃也还有些不舒服。

昨天的记忆像他此刻的脑子一样，糊糊涂涂的。

他发誓以后再也不把酒混着喝了。

身体没什么力气，他干脆趴在床上先闭目养神。不一会儿房门被推开了，声音很轻，然后是放得很轻的脚步声，他耳朵敏锐地倾听着，眼睛却依旧闭着。

脚步声来到了床边，伴随着轻微的衣料窸窣声，有人在他床边蹲下，随即一只手落在他露出来的半边脸上，轻柔地摩娑着。

好舒服，黎知遥的手好暖。身体的沉重感好像减轻了不少。

就这么持续了一会儿，黎知遥也没有叫他起床的意思，直到屋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黎知遥才将手收回。

宋昱辰心中怅然若失。

但一个吻随即落在了他的额头上。很轻很轻，只是碰了一下就快速收回，仿佛不小心落下又被风吹走的花瓣。

虽然只有不到一秒时间，这个吻却在宋昱辰心中投下了一颗石头，纷杂的情绪如涟漪般越扩越大。

怎么回事？这个吻是什么意思？哥为什么要吻我？

吻额头难道是我不了解的某种礼仪吗？什么情况？

在无数个问号在他脑海中打架的时候，他又听到黎知遥起身悄悄离开的声音，随后门边隐约传来了几句交谈。

“……醒酒汤和白粥就行了，再准备点佐粥的小菜吧，他不喜欢光喝粥……”

好像是赵婶的声音：“你昨晚照顾了一晚上，没睡好吧，快回去补补觉。”

“没事，我还不累。赵婶，我先去一趟公司，小辰有什么事你及时联系我。”

“放心，我会看着的。”

门又被小心关上，外面的声音听不见了，屋内又重归寂静。

宋昱辰仍躺在床上，思绪乱作一团，想半天也没理清那个吻的逻辑。他转头去够放在床头的手机，显示时间是上午9点13分。

打开微信，他给周楚发去了一串信息：酒醒了没？醒了速回。

5分钟后，周楚回复：没醒。

宋昱辰：你起得还挺早。

周楚：一大早被我哥提溜起来晨跑，说看不得我赖床的鬼样子，造孽啊。

宋昱辰记得周楚的大哥周越年纪与黎知遥差不多。周家是学术世家，周氏夫妇是国内闻名的学者，因此两个儿子也都有意在各自的领域深造。周楚已经保研了，平日里有空就去未来导师的实验室帮忙做实验、整理数据。

周楚这位哥哥平日里虽然寡言少语的，但对弟弟的健康问题却是格外关注。逼他晨练，控制他的饮食都是常有的事。

周楚：你呢？黎哥肯定不会对你这么残酷吧？

我是被吻醒的。

宋昱辰想，他要是真这么回复，周楚的宿醉不用晨跑都能立刻消失。

他思索再三，还是决定拐弯抹角地试探一下。

宋昱辰：你老是说你哥虐待你，他就没有对你特别好的时候？

周楚：有啊，他不虐待我的时候。

宋昱辰：……我指的是给你一个鼓励的拥抱啊，在你失落的时候摸摸头啊这种。

周楚：……他可千万别对我做这种事，我会吐出来的。

宋昱辰：有这么夸张吗？

周楚：我哥不是你哥，你别以为全天下的哥都跟你哥似的。

宋昱辰：我哥怎么了？

周楚：我活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宠弟弟的哥。有黎哥是你的福气。

但，再怎么宠弟弟，吻额头是不是有点过了呢？宋昱辰思考了一会儿。

周楚：就说昨天吧，如果是我打电话给我哥，他只会让我叫代驾自己回去，怎么可能抛下相亲对象过来接我？黎哥对你真是没得说了。

周楚：不过你也真是的，怎么老是想搅黄你哥的好事。你以前拆散了他那么多姻缘，他竟然还能对你那么好，我都要觉得他是个圣人了。

宋昱辰：我哪有？

周楚：要我从头给你捊一遍吗？他高三的时候收到的那些情书是不是被你给扔了？他大学的时候有个走得比较近的姑娘，是不是你拉着我三番五次打扰他们约会？还有他刚工作那阵子，你们剧场不是有个很漂亮的女演员想让你介绍你哥给她认识吗？是不是你跟她说你哥不喜欢女的？

宋昱辰：……我是为他好，想让他专心学业和事业，减少身边的诱惑。

周楚：放屁，你就是不想别人抢走你哥。

宋昱辰：……

周楚：兄弟，我还是要说你一句，适可而止，别太自私了。你再这样搅浑水，你哥还怎么结婚？

宋昱辰：我又没拦着他不让他结婚。

周楚：就你这操作，他50岁都结不了婚。你别整这么多妖娥子了，你也大了，是时候成熟一点了。你再怎么喜欢你哥，他还能跟你过一辈子不成？

“怎么不行？”宋昱辰盯着手机屏幕，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道。

话音刚落，他猛然发现一件事：这么多年来，他都从未想象过，他自己或者黎知遥结婚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