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楼下赵婶的声音忽然响起，很难说他们会走到哪一步。

但现实的声音突然将他们的理智拉回，两人缓缓分开，在昏暗的光线中默默注视着对方，谁也没有移开视线，唯有暧昧的喘息声此起彼伏，唇上还残留着对方的余温。

宋昱辰的脸泛着潮红，看向他的双眸明亮异常，好像在期待着什么，又有些拘谨和紧张。

黎知遥感到心头有万只蚂蚁在咬噬，又痛又痒。

暴露的危险近在咫尺，他要动用所有的理智，才勉强自己说出一句：“剧本是这样写的吗？”

宋昱辰惊讶地看着他，眼神掠过一丝失望，沉默片刻后，才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嗯，剧本就是这么写的。”

把一切都归结为剧本，归结为表演，他们又回到了安全区，可以继续不被暴露地生活。

对于这样的结果，黎知遥感到一阵心痛，但仍然沉默不语。

他们之间，任谁都清楚，刚才的吻里，有多少假托着表演才现出的真心。

距离真相只有一纸之隔，但他们谁都没有这份勇气去揭开。

“下去喝汤吧。”宋昱辰起身，有些落寞地转身离开，留下黎知遥一人无力地瘫倒在扶手椅中。

寂静中，他舔了舔嘴唇，复习着宋昱辰留在他唇上的余温。

那天的晚餐出奇安静，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却躲避着对方的眼神。双方都心事重重，也吃不下什么东西，晚餐只受了些皮外伤，便被撤下了。

宋昱辰先上楼，黎知遥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也上去了。走到房间门口时，恰好看到宋昱辰出来，身上已经换了一身外出的衣服。

他有些吃惊地问：“要出去吗？今晚不是不用排练吗？”

宋昱辰看了他一眼，便躲开了视线：“我去找周楚。”

说罢就匆匆下了楼，只剩下黎知遥独自一人站在门边，心绪复杂。

周家离得不远，就算步行也不过十分钟，但宋昱辰在外面晃荡了近半个小时，才慢慢来到周家门口，发了信息把人叫了下来。

两人在周家后院的小池塘旁的石头上坐着，宋昱辰也不开口说话，只盯着水面上的月亮发呆。

“怎么了？一脸凝重。”周楚趁着月光看了看他的脸色，觉得有些不对劲，“你跟黎哥告白，被拒绝了？”

他摇摇头。

“黎哥跟你告白，你拒绝了？”

“我拒绝干嘛，我有病吗？”宋昱辰扔了颗石子进池塘。

“那你说说，是什么问题？”

石块激起的的涟漪扩散开来，水面上的月亮碎成一片片，久久无法复原。宋昱辰看着扭曲破碎的月亮，声音不由得有些落寞：“我觉得他是喜欢我的，但他不敢承认。”

“你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周楚问。

他刚张嘴，又想到方才那个缠绵悱恻的吻，脸不由得红了起来。幸亏是夜里，没被周楚看见他突变的脸色。

他不愿意细说刚才发生的事情，只好敷衍地说道：“反正……我就是知道。”

“行吧。”周楚识相地没有追问下去，“那假设你的认识是对的，黎哥碍于世俗的眼光，不敢承认自己对你的感情，那你呢？你还想继续坚持下去吗？”

“你什么意思？”

周楚叹了一声气：“我是说，如果你继续坚持，最后能和黎哥修成正果，那固然是很好。但是……宋叔和方阿姨能接受吗？”

这个问题一出，宋昱辰感觉夜风好像都冷起来了。

对于父母的态度，他一直没有考虑太多。他一直在意的，都是哥哥的态度。

“不是我要泼你冷水，这个问题你迟早要面对的。也许黎哥就是考虑到这个，才不敢承认自己的感情。”

现实毕竟不是童话，并非只要有情便可终成眷属。但他也不想在还没得到之前，就患得患失。他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不想因为世俗的眼光而错过他，我不想还没得到就畏惧失去。他们的态度，现在不是我要考虑的重点。”

眼见兄弟已经下定了决心，一条道走到黑，周楚只好奉陪到底：“那你想怎么做？”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自己主动面对？”宋昱辰反问。

“你问我？”

“当然是问你啊。”他理直气壮，“我又没有谈过恋爱。”

“要追你哥的人又不是我……”周楚说着拿出手机，开始专注地打字。

“在干什么？”宋昱辰凑上前去，“又问网友？”

周楚在社交平台上发好帖子，呼了一口气，“等等吧，呆会儿看看有没有什么好方法。”

五分钟后，周楚再次拿出手机，帖子下一堆的回复。

“博主真的不是在起号吗？”

“直接强制爱吧。”

“强制爱＋1！”

“你之前是不是太舔了？先冷他一段时间吧，说不定他就回过神来了。”

“这个时候就不得不提一个万试万灵的——情敌大法了！”

读到这条，周楚眼睛一亮，立刻对宋昱辰道：“你要不要试一试这个——情敌大法？”

宋昱辰皱起眉头：“情敌？”

“给黎哥制造点危机感，刺激一下他，说不定他自己就忍不住了。”

“去哪里给他找情敌？”宋昱辰一下子想不起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你身边这么多演员，随便找一个关系好一点的，在他看到的时候故意勾个肩搭个背什么的，不就行了？”

果然是恋爱前辈，在这方面脑子就是转得快。宋昱辰觉得这办法可行，便点点头。

周楚又想了想，低声嘱咐道：“你这几天冷一下他，不要老是黏上去，让他感受一下若即若离的痛苦。”

“网友说的？”

“嗯，网友说的。”

“那行，我控制一下。”

回到家以后，宋昱辰按照周楚的话，极力克制自己去敲黎知遥房门的冲动，硬是逼着自己回到自己房间，为了显示决心，还把门给反锁了。

五分钟后，传来了敲门声，“小辰，睡了吗？”

正在看剧本的宋昱辰条件反射想起身开门，起到一半，又把自己逼回扶手椅里，“准、准备睡了。”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又传来黎知遥的声音：“明天晚上排练什么时候结束？我去接你。”

压抑住嘴角的微笑，宋昱辰拼命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冷淡疏离：“不用了，我自己回就行。”

“反正顺路。”

哪里顺路啊，公司在城北，剧院在城南。但宋昱辰没说话，屏住呼吸继续听着外面的声响。

“晚安。”黎知遥又道，随后是脚步声渐渐走远。

宋昱辰长吸一口气，深深地瘫坐在扶手椅里。

怀里空荡荡的，心里痒痒的，想追上去抱住他，想埋进他怀里闻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水味。都怪自己平日里太放肆了，想抱就抱，从来不需要什么缘由，现在突然要克制住自己，倒有点不习惯了。

他叹了一口气，一时不知道这是对黎知遥的考验，还是对自己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