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楷仪输得心服口服，输得开心。
打小姜砚行就喜欢跟她打赌，在各种事情上。
她心气高，从来都认为自己看得对看得透，姜砚行给出意见她并不一定采纳。
后来在方方面面的大小事上，不管是读书时的解题方式还是工作生活中碰到的问题，姜砚行只说一遍，绝不多讲。
对她的教育，姜砚行笃行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教就会。
她心情好起来，脸上又带上笑，这会儿意识到刚刚神色严肃黄璇怕是还惦记着，忙借着起身倒茶的机会喊她：“咱们计划不变，下午点蛋糕。”
黄璇捉住她的手：“真没事？”
“真没事。”
“那袁超喊你去说什么？”
她糊弄：“就工作上的事。”
话音落袁超进来了，拍手招呼大家：“各位中午都有空吗？一起吃个饭，我请。”
旁人纷纷说好，袁超视线落在她身上：“楷仪想吃什么？”
“她喜欢吃刺身。”
“袁总我没空，我老公上午体检，我们说好中午一起吃饭。”
她跟黄璇同时出声，黄璇转头看着她，意思你也没早说啊。
袁超脸上还是和煦的笑：“没事，那咱们改明天，就吃刺身。黄璇，你定个位置，就去你们常去的店。”
“可以吗楷仪？”
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是这么阴这么会笑的伪君子。
他这会儿当着大家的面看似跟她友好，实则把她架在火上烤。这顿饭，她吃得再贵对袁超来说也就是贴个发票报销一下的事儿，她再不应承倒显得小气了。
最烦的是，旁人会一直打听一直问到底。
“行，谢谢袁总。”她不耐烦应付，他要请，那明天就去鳍鮨吧。
刚刚拿林乔做挡箭牌，这会儿袁超一走她赶紧约林乔。
林乔电话接得快：“我一直心神不宁，以为你生气，又怕你忙不敢给你打电话。”
“吃饭？好啊！”
“我现在就来，一会儿见。”
姜楷仪噗嗤笑，挂了电话心情平复又喊黄璇：“想吃什么甜品，一会儿我买了带回来。”
黄璇不跟她客气，千层蛋挞、纽约芝士蛋糕、芒果雪媚娘说了一大堆。
等下班出了大楼，三三两两的人往食堂走的时候，都瞧见了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给楷仪开了车门，开着一辆C260L出了人保公司。
其他部门的人来找黄璇八卦：“楷仪老公？”
“对。”
“在哪里工作？”
“在银行。”
“条件不错。”
“长得也不错。”
这些议论姜楷仪没听见，她上车就喊着要去吃泰国菜。
林乔抬手轻抚她脑后的头发，像给炸毛的猫顺毛：“谁惹你了？”
“袁超，伪君子！”她把事情一通说，“我加了好几回班，到最后什么都没落到。”
“他假惺惺请吃顿饭，还能找公司报销！里外都是他好！”
“他比蔡一冰更恐怖，人前笑嘻嘻跟你称兄道弟，人后不只是截胡，本该是你的他都能抢去。”
“我还能怎么办？”
“你当真不能怎么办？”到了目的地，林乔给她开门，“你要是还想在这，不想挪窝，你就只能适应这里的游戏规则。”
“楷仪，其实你有的选的。”
“打住。”他目光玩味，姜楷仪立刻手比了个叉，“我不想回家做全职太太。”
林乔失笑，牵起她的手往店里走：“我是说你的职业规划，楷仪，你可以挪挪窝的，去你们总公司，这样我们靠得近，天天都能一块吃饭。”
她笑着戳林乔：“你想得美，我就想呆在这，离家近。”
“况且。”她朝林乔眨眼，美目流转，“万一你很快就能挪窝，晋升走呢？”
“嗯？”林乔心中一跳，“你是不是有什么消息？是大哥跟你说了什么吗？”
“没有。”姜楷仪摇头，“我是相信你的，你这么有本事，早晚能更上一层楼。加油。”
她言笑晏晏，玻璃似的瞳孔透着古灵精怪，就像当年他们恋爱时那样明媚美好。
林乔有些懊恼，昨晚上不该那样拒绝她的，他就应该满足她！
体检早一天晚一天又能如何？
他们有了信之，两个人工作又忙，在所有的事情里夫妻生活成了最靠后的。
昨晚上她让他那样心动，他是畜生吗？怎么就拒绝了她？
他有片刻走神，在楷仪喊他前脑中晃出最后一个念头，他的精子肯定没问题，他们会再有一个孩子的。
“怎么了？”
“别出神，尝尝这个。”姜楷仪把咖喱大虾夹给他，“晚上信之要是想跟咱们回家我们要不要把他带回来？”
“不要。”他还想今晚补偿她，“让他好好陪陪爸妈，信长信如也不在，咱们把信之带回来你爸妈该冷清了。”
“那你爸妈呢？”
他不妨姜楷仪问这个，愣神片刻忙说：“刘阿姨每天都跟他们视频呢，我爸妈跟信之形影不离半年了，现在信之陪陪外公外婆，他们能理解。”
姜楷仪又问：“那会儿说他们呆半年要回去，现在还回去吗？”
林乔有些头大，不知道她突然说这个话背后的深意。
但姜楷仪压根没想让他回答，又继续：“我的意思是，他们没提要回青都你就别问，要是愿意呆在这也挺好。”
她心里想的是赵玉芳要回青都，再受左邻右舍吹捧挑拨，等下一回来管不住嘴不知道能给她捅出多大篓子。
干脆留在南城，挺好。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这里的医疗条件不是青都可比的。
反正也不在一个屋檐下生活。
她这话让林乔心中万分惊喜，几个月前的争吵，他总以为在楷仪心里种下了芥蒂。
是他心思狭隘，把楷仪想坏了。
“楷仪，爸妈有你这个儿媳妇是他们的福气。”
“你可别这样说。我只是个不好惹的好人而已。”他目光真挚，姜楷仪嫌肉麻，“不说这个了，快点吃，吃完再陪我去买点蛋糕。”
饭后消食，在甜品店买了一大堆，除了自己跟黄璇的下午茶，又给办公室三人的孩子都带了些甜点。
回头林乔把她送回单位自己又往玫瑰园去。
这几天信之不在家，他跟楷仪也没空来玫瑰园吃饭，每日忙得连电话问候的功夫都没有，索性现在去一趟。
他来林大海很诧异：“怎么这个点过来？吃过饭没？”
“吃了，跟楷仪一起吃的。”
“那楷仪呢？”林大海说着身子探出去瞧。
林乔把他喊住：“我送她回公司了，来看看你们。”
林大海招呼他坐，去给他泡茶。
“不喝了。”林乔让他歇着，又问，“妈呢？午睡了？”
“没有，在卫生间。”
说着话赵玉芳从卫生间出来，瞧见他坐着，眼睛一亮，随即又隐下去：“哟，林行长怎么这时候得空来了？”
林乔失笑，他妈这是心里不爽快了。
见不着孙子，他跟楷仪也不来吃饭。
林大海不一样，林大海有抗日剧就能在电视前坐一天，赵玉芳不行。
“来看看你跟爸呀。”林乔假装听不出她的阴阳怪气，“等信之回来咱们就上你这来吃饭，最近你就好好歇歇，早晚跟爸遛遛弯，锻炼锻炼身体。否则，在城里住久了没农活干，不运动反而对身体不好。”
他话音落，赵玉芳眉头一皱：“你什么意思？想让我跟你爸回去了？”
“是楷仪让你问的吧？”
“我可不回去。前两天你爸就问我这话，他要回去他回，我得在这带孙子。”
她说一车轱辘话，林乔捞不上插嘴，索性等她说完。
她又把这事怪到楷仪身上，颇有些被害妄想症，怎么做婆婆的都对儿媳妇这么有敌意呢？
“你别乱想乱猜。”林乔叹了口气，“我告诉你，楷仪说的是你们愿意待在南城也好。我们没想让你们回青都。”
“她真这样说？还是在你面前故意这样讲？”
赵玉芳还不信，林乔有些不耐烦，抬腕看表：“我得走了，你别把人往坏了想。我自己老婆什么人我不清楚么？”
又转头：“爸，我走了，你点点我妈，她心里怎么想我管不着，但别让她乱说话。”
有点不欢而散，门咔哒关上，林大海朝着她哼了两声：“看看，有意思吗？儿子来水都没喝上一口。”
他起身往房里去要午睡，身后又是赵玉芳的骂声。
日子照样过，姜楷仪在公司里跟袁超还是和睦的上下级。
红山粉末那件事后来黄璇跟刘威问过她，怎么维护也是袁超亲力亲为了？当初可是他们两个人一起谈的客户。
姜楷仪只说公司的决定她不会过问，只有黄璇时不时跟她抱怨袁超什么条款都不知道，很多时候想一出是一出，经常给她打电话问这问那。
家里也一如既往温馨和睦，涂画组织了一场大规模家庭旅行，他们一家四口，涂画父母，姜丛昕薛蘅，还有楷仪一家三口一起去了西北和新疆。
林乔走不了那么久，只呆了一周。
家里给刘阿姨王婶他们放了半个月的带薪假。
赵玉芳也只敢在背后跟林大海说两句酸溜溜的话，当着楷仪的面还是亲亲热热的。他们在外，每日里赵玉芳照常要跟信之视频两回，问问信之想不想奶奶。
姜楷仪不在乎她做戏，就算赵玉芳在背后吐槽她，只要家庭和谐，老两口不插手信之的教育，不让林乔在繁忙的工作间隙中还为他们操心劳神就行。
眨眼到了九月份，信之念小班了。
托班快结束的时候，楷仪就做打算了，她想让信之去蒙氏园。
带信之去周主任那复查的那天，林乔出差没空参加。
信之的沟通能力和认知有明显进步，周主任细细问了信之在托班的情况，最后楷仪问她：“我想送信之去蒙氏园，你觉得合适吗？”
“这个孩子，他暂时需要在人少的环境里，这样他的交流需求少，自己就不会焦虑内耗。更重要的是，孩子少老师多，混龄班，能在那里读书的也是高素质家庭的孩子，信之被嘲笑被欺负的概率就低。”
她把她的想法跟周主任讲，周主任也赞同：“你的顾虑我明白，你们有这样的条件上蒙氏园我赞成。信之需要生活在正常的社会环境中，他需要正常的社交。若往后你计划一直给他走这样的道路，出国读书啊，或者移民啊，那么从现在开始接受不一样的教育是可以的。”
“当然，不管在哪里念书，你要跟老师好好沟通，让老师知道信之的情况。”
“我明白。”回家她把周主任的话告诉林乔，林乔没说话，眉头动了动心里在算账。
一个月费用两万九，一学期有三个多月。
信之上蒙氏园的话，他得去挪用公款。
姜楷仪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拍了拍他肩膀：“放心，信之幼儿园三年的学费我来出。”
她怕打击他作为男人的自信心，又跟上：“等他念小学了，就你来了。我相信你，这三年能更进一步。”
她把话都讲圆满了，林乔也没有异议。
都是一家人，还是为了儿子，他有什么理由不同意？
但姜楷仪有一个要求：“不要让你爸妈知道。他们连保姆都舍不得请，若要让他们知道信之学费这么贵，又要念叨了。”
不谋而合。
林乔压根没打算说，不想给自己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