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楷仪！你说真的？”林乔脸上的欣喜不似作假，若是能修复楷仪和父母的关系，他怎么都是愿意的。
父母从回去后每日都要问几遍信之的情况，早前他说会回去过春节，赵玉芳还小心地问过能不能把信之一起带回来。
做长辈的哪有不希望晚辈好的，尤其他们家信之还是个特殊孩子。他转圜安抚，变着法地说信之很好，就是为了不让父母担心。
有怨怼过姜楷仪吗？
有，还不止一回。
他爸妈明明就是关心孙子，她当真不理解吗？
他们方法不对，你做儿媳妇的好好沟通不行吗？何必撕破脸，直接买了机票让他们回家。
那是打他的脸！
这让他这个做儿子的如何自处？她还把他当丈夫吗？
她就是看不起他父母！
她会不会也看不起他？
那几天辗转反侧，出差也不顺当，走神已经影响到工作了。
每天失眠，越想越多，有时候瞪着天花板发狠，他要出人头地，要更上一层楼，要让姜楷仪姜砚行匍匐在他脚下。
甚至不切实际地幻想，有什么大腿是他目前能抱上的？从而可以脱离姜家的关系？
当然，想归想，更多地还是希望能跟楷仪重修旧好，毕竟这是他老婆啊！
他了解姜楷仪，直来直去，气消了就是消了。
这会儿姜楷仪没看他，拍手招呼信之过来：“过年我们回爷爷奶奶家好不好？山里下大雪，有小兔子，还能打雪仗，把你夹小鸭子雪球的夹子带着。信之喜不喜欢？”
“喜欢！”
“要去！我们什么时候去？”
“等你放假再去。”
“我放假了吗？”
“你说呢？”
“我什么时候放假？”
“再过二十天。”
“是二十天了吗？二十天到了吗？”
......
他又开始陷入焦躁，喋喋不休，这件事占据着他的大脑内存，非要得到个答案。
姜楷仪懊恼不已，早知道不跟他说了。
林乔脸上带着笑，温柔地看着她们母子俩，微微仰头喝光了杯子里的水。
要是再生一个该多好啊。两个孩子承欢膝下，是多么美好的画面。
说好了过春节回青都，日子又恢复如常，夫妻俩都忙工作去了。
标书交出去了，姜楷仪做的那份和刘威的那份都是陪标的，徐明阳做的是公司自己的标书。
其实合同都签好了，但样子还是要做的。前几天她身体不舒服，还差点忘了修改标书日期。
否则材料交上去，标书日期在合同日期之后，那就闹笑话了。
这个项目是区敬老院的保险，袁超找到了关系，找的是公司里管后勤的荣主任。荣主任的爱人是区民政局局长。
袁超打点了荣主任，等于就是打点了她爱人。
其实姜楷仪跟荣主任也熟悉。
她刚来公司的时候还不知道荣主任是谁，她们做外勤的跟后勤部门接触得并不多。
知道是熟人，缘于那一年奶奶去世，来参加丧礼的有区民政局局长，姜砚行给她介绍她才知道那是姑姑的同学。
姑姑一家早就移民了，那回在家呆得久些，办完奶奶的身后事，她在回美国前请了以前要好的几个同学聚一聚。
她跟姜砚行也去了。
就在饭桌上她见着了荣主任，双方恍然，原来背后还有这层关系。
都是人精，她不提，荣主任自然不会在公司里讲她的家庭背景。
这几年只有过一回，姜楷仪去荣主任办公室替黄璇他们一起拿中秋节福利，恰巧只有荣主任一人在，她才和蔼地跟姜楷仪聊了聊，请楷仪替她向她姑姑问好。
年轻的时候刚踏入社会，她还颇有些看不惯溜须拍马的行径，这几年见得多了，先不说蔡一冰和袁超，就拿她的丈夫林乔来说，也是借了势才登得这么高。
谁又比谁高贵呢？
她不愁吃喝，有傲气的资本，如果脚踏平地，想起高楼，她不保证自己不会趋炎附势。
这桩事忙完也到了清闲的时候，客户工厂放假早，不过那些中层领导们不会那么早休假。
她按照定好的行程，一家一家拜访。
尤其是昆仑农化牛部长那里，蔡一冰的意思是在望江楼订个包间，请牛部长还有他的几个下属吃顿饭。
姜楷仪照做，心里却不想打击蔡一冰。
这些年请过几次，牛崇义只来过一回，并且那一回是在王总刚上任并且也出席的情况下。
昆仑农化作为他们分公司最大的客户之一，王总这位新官上任，宴请一下大客户很有必要。牛崇义借着那顿饭深入地跟他聊了公司的业务。
牛崇义不是他们本地人，早年在昆仑农化外省的工厂上班，十五年前调到了总部。
家里两个女儿一个读大三一个刚升高中，他爱人全职照顾孩子。
他是昆仑农化的财务总，在南城扎根十来年，也只有两套普通的商品房一部不好也不差的车。
对下属却体恤，他不爱参加饭局，但会让下属去放松放松。
姜楷仪习惯了他的做事风格，这回去请他，带了四盒阳羡雪芽。
敲了门进去，瞧见是她，牛崇义忙摁熄了手中的烟，调大了新风，还开了窗。
他烟不离手，但每回姜楷仪来，他便不抽。
“牛部长好，我来看看您，什么时候能休息啊？”
“楷仪过来坐。”牛崇义笑着朝她招手，又去泡茶，手上边动作边回她，“我今年歇得早，再有十天吧，今年要回老家过年。”
牛崇义老家济川的，离南城有八九百公里。
“谢谢。”姜楷仪站起来接过热茶放桌上，拎起身边的袋子递过去，“你跟我爸爸口味差不离，阳羡雪芽，您尝尝。”
“烟我是不给你带，若是哪天你戒了烟我必须要摆桌酒给你庆祝。”
这姑娘！
牛崇义把茶叶往回推：“拿回去。咱们互惠互利，不用给我送东西。”
姜楷仪笑呵呵：“那就不喊牛部长了，喊牛叔叔。”
“是我要多谢你对我工作的支持。您放心，公司会给我报销，这不算行贿受贿。”
“还有。”她故意压低声音，怕被旁人听见似的，一股狡黠劲，“你也知道我今天来的目的，今年你要早点回家过年，那下周的晚宴肯定也不愿意参加了。”
她又提了提手中的袋子：“所以你得收下，我好交差。”
“快收下，可别耽误我品茶，都要凉了。”
牛崇义被她逗乐，谁家公司给客户送礼送这么好的茶叶，他也不点破。
这姑娘做事有条理，门儿清。
喝了会儿茶，也不谈公事，跟昆仑农化的合作往来一清二楚明明白白，姜楷仪到这里来就是联络感情的。
聊着牛崇义的两个孩子，提到小女儿物理成绩差点，姜楷仪脑中一转，又热心地要给他女儿介绍补习老师。
牛崇义谢过她，问她今年春节怎么安排：“还出去旅游？马尔代夫漂亮吧，好地方啊！”
“呵......”牛崇义感慨万千，“我跟你阿姨不知道哪年才能出去走走。”
姜楷仪忙说道：“您跟阿姨贵人事忙，孩子靠你们托举。等培培工作，筠筠念大学就好了。”
牛崇义接茬：“那我也该退休了。”
姜楷仪呵呵笑：“退休好，退休了更有大把时间陪阿姨。不过我想，到时候会有好多公司想返聘您，您这样的人才可不能那么早退休，还要发挥余热。”
她说话让人听得舒服，牛崇义笑着问她：“你们呢？今年还出去吗？”
“不出去了。”姜楷仪放下杯子，“回我老公家，回青都过年。”
“青都？”
“你爱人是青都的？”牛崇义点点头，“好地方啊，山清水秀。我年轻的时候在益江待过几年，离青都不远。”
他又问：“你爱人工作也忙吧，银行，到年底了，越来越忙。”
姜楷仪微微笑：“对，是挺忙的。”
又聊了一会儿，看看时间不早了，姜楷仪便起身告别。
在客户放假前把礼都送了，姜楷仪便彻底清闲了下来。
王总一走，蔡一冰人逢喜事精神爽，估计今年收入可观，已经带老婆孩子去新加坡旅游了。
办公室里，袁超见天儿忙着抽烟喝茶打游戏，也不找他们。
姜楷仪呢，天天跟黄璇凑一块聊八卦，今天尝尝这家甜品明天喝喝另一家奶茶。
天气也好，每日里晒晒太阳喝喝茶，没人管束，他们几个从来没像今年这样过过这么松快的日子。
要春节了，都有盼头。
周五下班前黄璇叮嘱她明天早一点，最后一个周末了，两个人约着逛街补补年货。
一起的还有会计徐潇。年纪跟她们差不多大，跟黄璇很熟。
黄璇跟谁都熟。
姜楷仪琢磨着第一回跟徐潇一块逛街，不如在西饼屋订些甜品带过去。黄璇昨天就说了，趁天气晴好，明天下午去紫阳湖公园转转。
她九点半出的门，先把刘杏群和信之放在路边，信之有网球课，结束了林乔会去接。
跟孩子告别后她又拐上大道往酒店去。
新年的热闹气氛很浓厚了，酒店大堂用红色和金色装饰，富丽堂皇，电子屏幕上滚动着年夜饭的广告。
姜楷仪径自往西饼屋去，店员很快给她打包好她定的东西。瞧见做成熊猫模样的蛋糕特别可爱，她又买了两个小蛋糕带回家给信之和刘杏群尝尝。
她提着袋子往外走，隔着立柱跟她平行的另一端，有一对男女肩并肩也往外走，有说有笑。
走过柱子，那两个人的身影撞进姜楷仪的视线里，她心一跳，是黄璇老公？
她慢了两步仔细瞧，寸头，右耳下方一颗黑痣，确实是黄璇老公冯磊。
姜楷仪瞧见他们出了酒店，下台阶的时候冯磊抬起手臂虚护着穿高跟靴子的女人。
他怎么在这里？旁边那个女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