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去哪里？”信之问她，楷仪鼻子一酸眼泪落下来。

她背对着信之抹干净泪水，努力稳定心神：“爸爸加班去了，走吧，咱们回家。”

信之借着她的手从安全座椅上下来：“爸爸天天加班。”

是啊，爸爸天天加班。

她牵着信之的手回家，准备给他洗澡，信之摇摇头：“妈妈我自己洗。”

眼泪夺眶而出，她的孩子长大了。

以往她不会这样失态，只会夸赞信之是个大孩子了，自己的事情会自己做。现在呢，父亲的缺失带来什么，是她们母子俩不需要倚靠林乔，她们照样活得好。

“妈妈，你为什么哭。”她哭，信之也开始瘪嘴，“妈妈不要哭。”

姜楷仪把他搂在怀里，一下下抚摸他的后脑勺：“妈妈是高兴地哭，信之长大了，信之很棒。”

孩子得了夸奖又笑起来，从她怀里扭出来：“你出去吧，关上门。”

她不放心，倚靠在门外，不时关照信之小心滑倒，头不要撞到水龙头。

信之在里面玩水，哈哈大笑，也不忘记回应她。

姜楷仪嘴角也翘上去，她拿了张凳子坐在门口，开始思考离婚对不对。

才开了个头就无声笑出来，林乔永远把自己的事业放在第一位，牺牲她牺牲信之已经成习惯。

在林乔心里，信之永远不会排在第一位，更何况她？甚至他的父母都可以牺牲。

他觉得钱可以解决一切事情，他立场高尚，他这么辛苦这么拼命是为了这个家，他还委屈上了。

姜楷仪长舒一口气，还是离婚好，自己不会再对他有任何指望。

她一定要给信之一个全新的环境。

她想明白了涂画却想不明白。

涂画坐在镜子前擦脸，姜砚行从镜子里发现她在发呆。

“在想什么？”姜砚行抬手在她跟前挥了挥，涂画回过神，“没有，在想楷仪。”

“楷仪怎么了？”

涂画瞧见他神色严肃，忙抓住他的手：“信之被同学欺负，那个没教养的孩子说他是傻子。楷仪报警了，对方最后道了歉写了认错书。”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姜砚行反握住她的手，“我见她今晚兴致挺好，不像生气的样子。”

“都过去了，都解决了。”涂画叹了口气，“可我总觉得事情不止如此。她异常兴奋，不停跟我讲话，天南海北的讲，但没有提林乔一句。”

姜砚行了然，冷哼一声：“怕是林乔不同意她那样做吧。”

涂画点点头：“我也这样想。不过楷仪没提我也不好问。”

“还有，她说等信之放假她会跟信之过来住一段时间。我巴不得她来，巴不得信之天天跟信长信如在一起。”

“可以前喊她来住几天她总说不习惯，这会儿主动提出来，肯定是遇上了不开心的事儿。”

“除了跟林乔出了问题我也想不到别的了。”

“算了，静观其变，反正咱们是站在妹妹这边的。”

姜砚行点点头，喊她休息，脑中晃过一个念头，离婚算了。

各有心事的一晚，林乔几乎一夜未眠，他想不明白姜楷仪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为什么要离婚。

信之被欺负，他也心疼，眼下也按照她的想法把事情解决了，结果呢？她是失心疯了吧要离婚。

他没了童安华支持可以想办法攀江汉集团其他老总的关系。

但信之的事却被暴露在所有同学和家长面前，他还要在幼儿园再念一年书，姜楷仪有没有想过她的一意孤行会给信之带来多少歧视？

她就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

她就是个有钱人家的公主，娇生惯养，我行我素。

当初怎么就看上她了？

他心中郁结，翻来覆去一夜，明天要出差，他没精力跟姜楷仪掰扯。

那就分开几天，希望她冷静冷静，好好反思。

所以姜楷仪一早就看见林乔给她发的短信，她把他微信拉黑了，他只能发来短信：“我出差了，三天后回来，你冷静一下。等我回来咱们好好谈谈。”

姜楷仪嗤笑，啪一声把手机扣在桌上。

出差，又是出差。

谈什么？现在谈是不是晚了？

他还是当她在耍脾气闹着玩，他就不信她是真要离婚。

姜楷仪不管他的想法，步伐轻快送信之上学。明天结束就要放暑假了，她琢磨好了，一放假就让信之去芳甸住。

回公司黄璇到得早，正在对面房间给花浇水，还能听见她哼歌。姜楷仪倚靠在门框上看她忙碌的背影，轻松闲适有活力。

“你干嘛？”黄璇转身就看见她盯着自己发呆，人被吓一跳，“看着我干嘛？”

“没事儿。”姜楷仪回过神，理了理耳边的头发，“看你浇花呢。”

她也走过去，拎起另一只水壶，状似不经意：“你现在还好吗？日子过得还好吗？冯子宸和芊芊怎么样？”

“很好。”黄璇放下水壶，转头看她，“孩子们放暑假了，报了兴趣班，天天乐呵呵，等月底带他们出去旅游。”

“不是。”姜楷仪摇摇头，“我想问你跟冯磊的相处，还有孩子们跟冯磊的相处。”

她说这个，黄璇愣了愣，随即低下头：“楷仪，我说一开始很难，其实到现在也有点难，你信吗？”

姜楷仪没出声，黄璇继续说：“事情过去这么久，到现在我才真正习惯自己已经离了婚。”

“我想，等徐潇、徐明阳、刘威他们都知道的时候，才是我真正放下的时候。”

“总要有个过程。”

“我不能接受自己偶尔还想起冯磊的好，但内心就是如此，我控制不住。”

“不过，我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不代表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我跟他公事公办，生活中孩子的问题都是有商有量。其他的，我不会关注。”

“只要冯磊不出差，冯子宸每周会去住两三天。他有时候回来会说冯磊好话，我不接茬，但我也不会说冯磊坏话。”

“要说对不起，我只能对不起两个孩子，但是，这也没办法。”

姜楷仪上前扶住她的肩膀：“黄璇，你很了不起了。”

黄璇拍拍她的手，笑容依旧苦涩：“都是被逼的。”

都是被逼的。

姜楷仪把她的话放在嘴里咀嚼，又问：“卫思甜呢？”

黄璇摇摇头：“我们没有联系了。”

“卫思甜说不要再联系，不想再有瓜葛，她要忘记过去。”

姜楷仪点点头，是个聪明人。

她在黄璇身上汲取力量，两厢一对比，黄璇遭遇冯磊背叛，她呢，只是单纯地跟林乔理念不合。

理智一点，林乔不再适合做家庭伙伴，她及时止损是对的。

她不会拿信之的幸福去赌。

她提移民不是随口说说，从孩子确诊阿斯伯格综合征和注意力缺陷的时候，她就分析国内外生活的优劣。

国外对这类孩子的照顾和教育确实更好，影子老师，心理医生是标配。更好的是，在国外，对信之这类孩子的包容度、理解度要比国内高很多。

如果不是因为信之是轻症，还能在现在的环境下生活，她早就带孩子出去了。

哪怕是离开父母离开哥嫂。

她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坚定，比以前让林乔辞职的时候都坚定。

想起林乔，免不了又是一声叹息，他们终究要走到这一步。

信之放暑假了，但她没空陪孩子去芳甸，信之闹着要去，她只好让涂画来接。

最后是冯叔带着涂画和信长信如一起过来，有冯叔在，涂画也不好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姜楷仪面色如常，依旧笑嘻嘻。涂画自我安慰，看来还可控。

把孩子送走，她静下心忙工作，等项目收尾的时候，林乔出差也回来了。

他直接回了江与城。

“我推掉了应酬，我们得谈谈。”

姜楷仪并不看他，推掉应酬也成了能炫耀的事了吗？

“楷仪，我们需要好好聊聊。”林乔关上她的电脑上盖，姜楷仪抬起头，“林乔，我不是逗你玩。”

“我说离婚，是认真的。”

“为什么？你究竟为什么要离婚？”这回他没暴走，忍住急躁叉腰拧着眉问她，“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坚定地离婚？”

“我死也要死个明白吧？”

他永远意识不到自己做错。

姜楷仪没心思教育他，她站起身，平视林乔：“是我跟信之不需要你了。而我，也不想每一次因为信之的事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不是没空就是不当一回事让我自己解决。”

“楷仪你听我说。”他人往前走了一步，“我不是敷衍你，我没空就是没空，我不是不关心你跟信之，我真地在工作。”

他的辩白只让姜楷仪笑了笑：“你看，还是工作第一，你的事业永远排在第一位。”

“这有什么不对吗？”

“我又不像那些坏男人出轨赌博，我这么辛苦都是为了这个家！”

姜楷仪抬手打断他：“林乔，你是为了你自己，你从来不是为了我跟信之。”

“你说你为了这个家，那你为什么三年前不去嘉德？为什么三个月前我再次提的时候，你还是不愿意去嘉德？”

“你去了嘉德就不需要铺天盖地地应酬，不会有看不到尽头的加班和出差，不会没有时间陪信之。”

“你去了嘉德才是为这个家，为我为信之。”

“而你，不是为这个家，你是为了鲤鱼跃龙门，为了当上分行副行长！为了你自己的脸面！”

“不是，不是这样！”

姜楷仪不想再听他争辩，她离开桌子要往外去：“到此为止吧，我们谁都说服不了谁。”

她快速往门外去，林乔仿佛被冻住，呆呆矗立在原地。

直到听见外面姜楷仪讲电话的声音他才回过神。

他也掏出了电话，找到涂画的号码拨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