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乔不敢给姜楷仪打电话,怕触怒她。
她对他动了手,夫妻两个这么多年,她对他动过两次手,去年他妈不声不响把信之带走,她打他,他能理解。
那今天呢?她怎么说出那么伤人的话?
呵,那就是她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吧,她就是看不起他!
他们姜家一家子都看不起他!
是,他林乔有今天是靠她姜楷仪靠姜砚行,但他不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他反馈给她、给这个家的还不够吗?
她怎么就不能不用有色眼镜看他?
她还是看不起他,打心底里看不起他!
他辛苦工作为了什么?他要是那种贪图享受的人,才不会兢兢业业刻苦钻研。
她姜楷仪不想要一个勤劳上进的男人?她就喜欢混吃等死的?
他胸中愤懑,大口喘气,脸上火辣辣地疼,这个女人心真狠,下这么重的手。
心中郁结排解不了,手重重捶在墙上,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不行!他不能这样认输,她想离婚,没门!
她要起诉就起诉去吧,看谁耗得过谁!
两手准备,晓得姜楷仪住在姜砚行那里,林乔拎上外套出了门,往姜丛昕那里去。
到门口还有些踟蹰,正到饭点,薛蘅看见他还吃得下饭吗?
会不会又被劈头盖脸一顿骂?他们总是要站在自己女儿那边的。
这会儿倒是有自知之明了。
横也是死竖也是死,他总要试试。
信之才六岁,他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外孙没爸爸。
林乔推门进去,屋子里安静,连住家阿姨都不见身影。
客厅里没人,厨房也没听见动静,林乔又往姜丛昕的书房去。
“爸。”果然,姜丛昕正伏案练字呢。
抬头一看是他,姜丛昕放下笔没说话,只冷哼了一下。
林乔驱步过去:“爸,对不起,你别生气了。”
“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们哪敢生你的气。”姜丛昕继续写字,没给眼神。
林乔从没听过他这样阴阳怪气地说话,让他这个有风度的读书人说出这样的话也是极限了。
林乔低着头:“妈呢?不在家?你吃过饭没?”
姜丛昕没立刻回答,写完字才慢悠悠说到:“被你气得吃不下饭,一夜没睡着,补觉去了。”
林乔脸热,又道歉:“是我不好,让楷仪伤心了。我知道错了。”
“我对不起信之,也不敢跟你还有妈坦白,我也觉得自己丢人。”
“可是爸,楷仪不能因为这件事就给我判死刑。”
“她打我巴掌,我认了,是我不对,她打得好。但是离婚,我坚决不答应。”
“信之这么小,不能没有爸爸。我知道错了,我答应你后天我就辞职。”他扑通往姜丛昕跟前一跪,姜丛昕被他吓一跳,笔没拿稳,在宣纸上留下长长一道痕。
“你起来!”
“像什么样子!”
姜丛昕忙托着他胳膊要把人拽起来,林乔还喊着爸:“爸,你相信我,我知道错了。”
“我不是一个好父亲好丈夫,让楷仪失望。但是我会改,我发誓,我肯定会改!”
“以后都以信之为主,楷仪让我去嘉德我就去,她让我往东我不会往西,我答应你。”
姜丛昕摆摆手:“你犯了大错!”
“你知道楷仪有多在意信之吗?信之就是她的命。”
“我知道我知道,爸,我知道我错了。”姜丛昕打断他,“眼下她生气,你别惹她。也别天天找她。”
他缓了缓,放平了情绪:“楷仪的决定我们不能左右。林乔,老实告诉你,楷仪做任何决定我都支持。她要离婚,我跟她妈妈知道了原委便不再阻拦。”
“你想通过我们来劝说楷仪,这是不可能的。她是成年人,会对自己的行为和决定负责,就像当年她要嫁给你,我们不赞同但也尊重她。”
姜丛昕挥挥手:“你走吧。”
他说完从林乔身边走过,往书房外边去,在走廊上跟迎面过来的薛蘅迎头碰上。薛蘅刚要开口,姜丛昕对她摇了摇头。
姜丛昕一走,林乔彻底没了辙,手握紧成拳,指甲掐得掌心痛。
他不死心啊他不甘心!
他转身往外走,疾步上了车,很快离开了姜丛昕和薛蘅的视线范围。
夫妻俩站在窗前叹气,姜丛昕蹙着眉:“他跪下求我,说知道错了,后天就去辞职,咱们应不应该给他一次机会?”
薛蘅摇摇头:“这不是我们说了算,跟他过日子的是楷仪。不管楷仪怎么做,我们只要站在她那边就行了。”
车子一直开到嘉德医疗,到目的地才一点钟。
林乔来这里,门卫很诧异,一时没认出来他是姜砚行的小舅子。
他自报家门,门卫客客气气:“林先生,公司双休,只有我们几个保安在,姜董周末一般不会过来的。”
他心凉,一股说不出的无力萦绕在胸口,呼不出下不去。
他忘了嘉德医疗双休,或者在潜意识里就没当回事。
这么大的企业,姜砚行周末也不来也不管吗?
还有一丝嫉恨的情绪,都是姜砚行,他把姿态放那么高,陪老婆陪孩子,他姜砚行是什么人?
他是握着话语权能说了算的人!
姜楷仪怎么能让他以姜砚行为榜样?
他根本做不到啊!这个社会也不容许他这样的人能像姜砚行那么舒服!
没见上面,他也歇了去芳甸找人的心思,颓废跟保安说了再见,回头车漫无目地开,开回了玫瑰园。
或许这里才是他的家。
他神伤的时候姜楷仪请好了假跟涂画带着父母孩子出发了。
薛蘅并未告诉她林乔来过的事,同样,姜楷仪也没提跟林乔大吵一架打了他一巴掌。
为什么把旅游提前了,她只说后边公司忙,假请不下来。
冷静一段日子对双方都好。
林乔那日去嘉德扑了个空,人并没有死心,挑了工作日又去找了姜砚行两回,可惜都吃了闭门羹。
姜董不在,姜董在开会,姜董出差了。
他不深究姜砚行不见他是不是故意的,心底里相信姜砚行就是不在。
他兄妹俩高高在上惯了,不屑于这样玩弄他。
指甲磕得手掌心疼,他嫉妒姜砚行,非常嫉妒。
他们这种人出生好,顺风顺水,指点江山惯了,从来都是他们决定旁人的命运,又怎会知道他周旋在社会上有多难?
去他妈的辞职!
他兢兢业业努力向上,他碍着谁了!
眼下两步走,努力工作,誓要搭上江汉汪总的线。另外姜楷仪那边还是要哄,她不要他,不肯跟他过了,可也得问问信之答应不答应啊?
她凭什么替信之决定不要他这个爸爸了?
姜楷仪眼下在槟城,出游带着父母和三个孩子,另外王婶也不是年轻人了,正好孩子们喜欢玩水,跟涂画一商量,去马来西亚和新加坡走一圈刚好。
在林乔连续三天给姜丛昕打微信视频要跟信之说话的时候,姜丛昕受不了了,指着姜楷仪:“你把他从黑名单放出来,人正斗地主呢,他非得打过来。”
他就是故意的!
姜楷仪把他从黑名单放出来,也不跟他说话,由着他每天固定时间找孩子。
信之跟他可没什么话,固定的“爸爸你吃饭了吗”、“爸爸你加班了吗”、“爸爸你在出差吗”,老生常谈。
几句话说完便把手机一推:“妈妈你跟他说。”
姜楷仪才不跟他说,直接挂断电话。
就这么在外边呆了十天,准备从吉隆坡飞往新加坡的时候,姜楷仪在机场接到了赵静云的电话。
她眉头一簇,第一反应是不是赵静云找儿子有消息了要跟她请假?或者潘晓羽身体出了问题,病情进展了?
不管哪件事都不能耽误,她忙按了接听,那头赵静云喊她:“姜小姐,你爱人林先生想把我回了,他说你们都不在家,他一个人不需要我过来打扫。”
“我想着当初是你跟我们公司签的合同,最好跟你说一声。”
姜楷仪翻白眼,作什么妖呢林乔!
“赵阿姨你听我说。”旁边信之抱住她的腿不停喊“妈妈”,她给了涂画一个求救的眼神,让她把信之带到一边去,自个儿走远了一些,“我最近不在家,暂时也不回去,就先给你放假吧,等我回去了再联系你。”
“发你一半工资可以吗?”
“不不,太多了,给我三分之一就好。”赵静云忙回绝,“没事儿,我也休息几天,陪安余生出去一趟。”
她提到这个,姜楷仪眼睛一亮:“是那个小伙子寻亲有消息了?”
“不是。”赵静云解释给她听,“早前小安就提过想去Y省那边看看,那边是拐卖重灾区。现在我有假期就一起去一趟,多跑几个城市,在当地登记一下。”
姜楷仪点点头:“你只管去,不用担心假期。工资的事儿也别推辞了,你出远门,要用钱的。”
“姜小姐真是太感谢你了。”赵静云迭声感谢,挂电话前还是多问了一句,“你没发生什么事吧?”
姜楷仪了然她肯定去做事的时候遇上林乔几回,瞧出了不对劲,但事情也不好跟赵静云全盘托出,忙说:“没什么事儿,就是带孩子出来旅游,过段时间回去。”
“那就好那就好,你们在外边注意安全,玩得开心。”
“哎好,谢谢你赵阿姨,也祝你得偿所愿。”
挂了电话,姜楷仪舒了口气,不仅赵静云担心她,她走的第二天刘杏群就问怎么好久没带信之到她那里吃饭了。
她怕刘杏群突然上门看出端倪,赶紧说带孩子出来玩了,等回去再带信之去看她。
日子过得快,眨眼在外边呆了半个月。
临要回去的时候姜砚行也飞来了,谁都没提林乔,除了姜丛昕。
姜丛昕悄默默把姜砚行喊到一边:“林乔怎么说?辞职没?”
“没打听。”姜砚行摇摇头,“去嘉德找过我几回,我不在。”
姜丛昕没出声,姜砚行无奈摇头:“爸,别琢磨了,你是相信我是秦始皇还是相信他真会辞职。”
姜丛昕抬手就是一下,得亏他躲得快。
等一大家子回了南城,姜楷仪除了晒黑了一点哪哪都好。
也不在芳甸住了,或许是林乔每天雷打不动地跟信之视频,在孩子心里挂上了号,信之闹着要回家。
母子俩是姜砚行送回去的,家里没人,林乔并不知道他们今天到家。
姜砚行不放心,林乔在他心中的形象已经十恶不赦,为了达到目的不折手段。他甚至想到万一林乔破罐子破摔伤害到她们母子俩怎么办。
姜楷仪直言他想多了:“我会跟他好好谈,劝他早点把婚离了。如果他不同意,我会正式跟他分居。”
她决定了姜砚行也做不了主,只说每天都要跟她跟信之视频。
还有一天假,明天跟信之哪里都不去,就在家歇着。把姜砚行送走,她正收拾行李,接到了牛崇义的电话。
这时候给她打电话?
姜楷仪没由来地心慌,手上沁出一层冷汗,抖着手指点了接听:“牛叔叔。”
“楷仪,你明天上午有空吗?”
“陪我去看看安宁病房的环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