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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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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击馆那天过后,北城接连下了近一周的暴雨,楼房全都黏糊糊地融化在雨雾中,空气闷热而潮湿。

纪时愿恐惧大海,也讨厌雨水天气,那几天她都窝在东山墅里躺尸,期间陈薄安送来一幅画作,美其名曰是放她鸽子的赔罪礼。

这幅画应该是陈薄安激情创作下的产物,从未对外展出过,画的是一个站在漆黑走廊上的少女,乍一看背对着镜头,细品,更像是用浓密的黑色长发遮住了脸,画风阴暗诡谲,越看越瘆人,给纪时愿一种这人马上要拨开长发,睁着猩红的一双眼,从画里走出来的错觉。

她毅然决然地让佣人将画包装回去,再寄给沈确,用的由头也好听:爆他Dior,心有愧疚,特此送画作一幅,聊表歉意。

确认沈确接收到这份大礼后,纪时愿身心轻松,蝴蝶一般,轻巧地飞到上百平米的衣帽间,将昨晚新收到的Chrome Hearts特定款花戒套装一一试戴了遍,又换上陆纯熙送她的Chanel小黑裙,美滋滋拍了十几张照片,正要发给小姐妹听她的彩虹屁,沈确的消息先进来。

猪头三:【陈薄安的画?】

陈薄安没在画上署名,沈确居然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地认出,纪时愿佩服得五体投地,但不妨碍她嘴上冲他阴阳怪气:【真没想到沈公子的这双慧眼连活人的画都鉴定得出。】

迟迟没等来回复,纪时愿想当然地以为对面是被自己堵到哑口无言,忍不住窃喜,五分钟后笑容垮了下来。

猪头三:【我这双眼也不是万能的。】

猪头三:【只是凑巧,收到画那会,陈薄安就在我身边。】

沈确这回没骗她,就在半小时前,陈薄安拿着父辈准备的薄礼来了趟明轩居,沈确不知道纪时愿寄来什么东西,直接当着他的面将包装盒打开。

装裱精美的油画跃进视线时,沈确明显察觉到身侧的人脸色肉眼可见地僵硬了一瞬,接着生生被气笑,“纪大小姐果然名不虚传。”

陈薄安怀疑这画在纪时愿手里都没待够十分钟。

纪时愿思维是比常人跳脱,但不至于干出将收到的礼物转赠他人的行为,也就是说这画会被她当成烫手山芋,只剩下一种可能。

沈确说:“她胆子比蚂蚁还小,看不得这种东西,你要是想发泄自己的恶趣味,就换个人吓。”

陈薄安斜眼睨他,笑得意味深长,“你心疼?”

沈确回了个似笑非笑的神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懂这些东西。”

他不像纪时愿那般直来直往,总是习惯性地将一切事物简单化,认定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只是讨厌——这些他都不懂,包括由这两种极端感情衍生出的种种复杂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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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时愿盯住对面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看了足足五遍,手机忽然像刚焖熟的地瓜一样,握都握不住了,连忙掩耳盗铃般地退出聊天界面,好安慰自己无事发生,半分钟后又点开陆纯熙头像,转移注意力。

纪时愿:【亲爱的熙熙宝贝,好久没见了,明天一起出去约个会?】

陆纯熙最近也闷到发慌,对于这提议,没有说不的道理。

纪时愿:【不过我明天得回老宅一趟,正好观月阁就在附近,我们就在那儿碰面吧。】

陆纯熙发来一长串问号,又问:【你该不会还打算顺便去那儿砸个场?】

纪时愿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恰好这时,屏幕里跳出纪林照的来电显示,满腔的困惑不了了之。

观月阁离明轩居也不远,标准的四合院结构,占地面积不比明轩居小,坐北朝南,光线通透,外部红墙砖雕也出自能工巧匠之手,线条精巧绝伦,门前还伫立着俩镇鬼禳灾的石麒麟,红灯笼高高悬挂在半空,整体气派又古雅。

能进观月阁的侍应生都不简单,个个月牙白色旗袍裹身,华贵又不失素净,衬出婀娜身段。

纪时愿预订的包厢在最西面数来第二间,路上耽搁了会,她被人领进房间时,陆纯熙正在百无聊赖地磕着瓜子。

伶人尚未登台表演,两人东扯西扯一通,话题又不受控地绕到岳恒身上,陆纯熙埋汰道:“我真不理解这姓岳的,安安分分地当他的岳家继承人不好吗?非得整出这么多花边新闻,把自己名声折腾到烂泥塘里不说,连带着岳家风评都被害,再这么浪荡下去,他那私生子兄弟怕是要翻身做主人了。”

纪时愿并不认为岳家那私生子有任何鸠占鹊巢的机会,岳恒再混账,身体里好歹也流着岳、高两家尊贵的血统,只要他和自己的婚约还在一天,他就是铁打不动的岳家未来继承人,想来岳恒也是知晓这一点,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纪时愿说:“你要是理解了,不就和他这种货色一样了,那还是别理解的好。”

“也是。”

窗户敞开,侧对着戏台,云雾中走出一穿着戏服、身量纤瘦的女子,她妆容艳丽,加上距离远,看不清原来的五官。

“毕竟男儿多薄幸,误人两字是功名。甜言蜜语真好听,谁知都是那假恩情……”

纪时愿很少行附庸风雅之事,鉴赏能力不强,不懂这人的业务水平到了什么程度,只觉那愁肠百结的腔调,听得她相当不是滋味,仅从代入感来说,是个厉害的角儿。

“这新来的,唱得真好。”纪时愿不吝赞美。

陆纯熙神色惊恐,“你认真的?”

纪时愿不明所以,“你觉得她唱得不好?”

难不成是她耳朵犯了错?

陆纯熙摇头,又盯住她的脸看了会,见她还是一脸懵懂,“这人可是岳恒的情人,愿宝,你怎么能夸她?快给我撤回!”

语气里多少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纪时愿愣了两秒,忙不迭拽住她的手,“等会,你说岳恒看上的人就是观月阁的台柱子?”

轮到陆纯熙诧异不已,“你都回来这么久了,怎么连自己未婚夫的情人是什么身份都没打听清楚?”

她没事去打听这事干什么?给自己添堵吗?

不过非要说起来,她也不算对这女人的身份一无所知。

从回国的前一天开始,灌进她耳朵里的全是北城的公子哥大小姐们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声音,比如“岳恒看上的戏子确实漂亮”、“岳恒又去给那戏子包场了”、“岳恒又送了那戏子一堆珠宝首饰”……

“戏子”二字出现频率是高,压根都不需要她亲自抽丝剥茧了。

陆纯熙见她一副与世无争的姿态,被动体会了回什么叫“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立刻将她肩膀掰扯过来,正儿八经地科普道:“岳恒这情人叫苏霓,十个月前来的观月阁,唱戏确实有两把刷子,没两个月就把前辈挤了下去,自己当起台柱子。半年前,岳恒跟岳老爷子来观月阁听曲,认识了苏霓,不好说究竟是谁主动的,等绯闻传出去后,两个人已经勾搭在一起了。”

岳恒一直对外宣称他是对苏霓一见钟情,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就是管不住下半身,见色起意了。

纪时愿兴致缺缺地哦了声,吐槽的角度相当刁钻,“老的带小的来听曲,他们岳家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说曹操曹操就到,纪时愿及时捕捉到雕花窗棂外那张不算熟悉的脸。

岳恒有所预感地停下脚步,在她撤回视线前一秒,扭头看去,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遥遥相撞。

纪时愿心里直呼“晦气”,嫌恶地别开眼,转瞬木门就被人大力推开。

看清是哪位不速之客后,陆纯熙那句“可不?黄瓜一烂就容易烂一窝”生生卡在嘴边,微微瞪大眼睛,目光在纪时愿和岳恒身上打转几秒,替纪时愿阴阳怪气地讽了句:“哟,岳大少爷这是又来会情人了?您这一天天的,怎么就这么清闲呢?是因为不想好好去岳氏上班吗?”

圈子里谁不知前不久岳老爷子下令惩戒岳恒未来两个月都不准沾手集团事务,也因此,陆纯熙这话属实哪壶不开提哪壶,快把岳恒呕死了。

岳恒搜肠刮肚,也没想出旗鼓相当的刻薄言论,就在这时,听见有人叫他,等他转过身,怀里扑进一道纤薄的身影。

纪时愿还没看清这人是谁,先听出她的声线,清亮婉转,和刚才的唱腔有几分重合,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苏霓。

此刻的苏霓已经卸了脸上的彩绘,重新添上淡妆,五官比纪时愿想象的还要张扬艳丽,标准的浓颜美人。

两人在过道缠缠绵绵,摆明了是在膈应她,纪时愿在心里冷笑两声,右手撑在桌上,托住下巴,摆出好整以暇的姿态,继续欣赏这出腻歪的好戏。

岳恒余光捕捉到,顿时有些没趣,松开环住苏霓的手,直视纪时愿说:“不管你今天是来干什么的,记住别打扰我就成。”

纪时愿慢悠悠地打了个哈切,回他一个“轻便”的手势。

“……”

岳恒喉咙一梗,想说什么忍住了,揽住苏霓肩膀往隔壁的空包厢走去。

关门声响起后,陆纯熙眨了眨眼睛,“这姓岳的在你眼皮子底下花天酒地,你就这么放过他?”

纪时愿用满不在乎的口吻说:“我今天就是来听曲的,可没心思捉奸。”

陆纯熙佩服得五体投地,彩虹屁张口就来,“我们愿宝这度量怕是能和宰相一样撑船了!”

不待纪时愿回应,她又问:“你说这姓岳的跟他的小情人现在在包厢里干什么?”

陆纯熙到了二十二岁才情窦初开,对于男女情事没有嘴上说的那么懂,这会是真有点好奇了。

能干什么?

总不至于跟她们一样,磕磕瓜子纯聊天吧?

陆纯熙兴致盎然,“我们去隔壁看看吧。”

纪时愿对听烂黄瓜的墙角不感兴趣,毫不迟疑地摆手拒绝。

陆纯熙有些遗憾,但也没勉强。

包间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人齐齐抬眼,瞥见沈确那张脸后,纪时愿愣了下。

远离北城的纷纷扰扰太久,她都忘了观月阁也是沈家的产业。

岳恒是她的未婚夫,但看上了沈确的员工,沈确和她又是针尖对麦芒的关系,这恩恩怨怨可真复杂。

纪时愿花了两分钟才理顺,顿觉脑袋里藏了把铁锤,敲的她头痛难忍,后劲比烈酒还厉害,好半会缓过来。

沈确偏头朝她们睨了眼,面色平常,脚步也没停,两秒后在岳恒包厢前立定,敲响木门。

纪时愿抬眉,忽然来了兴趣,拉住陆纯熙的手,往门口走去,到门口的同一时刻,沈确清清冷冷的嗓音响起:“观月阁的确是消遣地,但不是寻欢作乐的场合,更不是岳少爷白日宣淫的床榻。”

逐客令呼之欲出。

气氛陷入僵持状态,几分钟后,岳恒才推开包厢门,穿戴看着整齐,但也不难辨出衬衫上有凹凸不平的褶皱。

“我当然没把观月阁当成风花雪月的场合,刚才在里面,也不过是在跟苏霓聊聊天。”

还真是睁眼说瞎话。

纪时愿被他的不要脸惊到,没忍住嗤了声,其余两道目光瞬间聚集到她身上。

纪时愿面不改色,“不好意思,刚才耳朵聋了一下。”

岳恒:“……”

纪时愿故作不解地火上浇油道:“对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出来,你那苏霓是因为怕见人,使了遁地术吗?”

岳恒当她在内涵苏霓只是个见不得光的存在,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难堪,太阳穴猛地抽搐两下,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地呛道:“就当我刚才在干不清白的事,纪五,你又清白到哪儿去?”

两人争执的时候,纪时愿一直在观察岳恒的反应,见他这副嘴脸,莫名有些好奇岳恒究竟是什么品种的白磷型人格,怎么就这么容易自燃。

“你把话说明白,我怎么就不清白了?”

她一黄金单身大小姐,什么时候跟他一样,到处沾花惹草?还是说她在国外偷偷看火辣男模跳热舞,被他发现了?

岳恒满脸嘲弄,“谁不知道你高中有个相好的?虽说那穷鬼最后见利忘义,收下纪老爷子的钱,甩了你跑到国外,让你成了笑柄,可谁又清楚在这之前,你跟这人一点事都没发生过?没准你俩早就背着所有人滚到了一张床上。”

没人注意到,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沈确听到这话后,眼里本就微弱的热度瞬间冷却,余下雪崩后了无声息的死寂。

就在纪时愿短暂失神的空档,陆纯熙跟被点燃的炮仗一样,立刻骂了回去:“姓岳的,你少在这儿贼喊捉贼、含血喷人,再瞎说一句废话,信不信我缝了你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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