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手电筒刚刚照过的地方，几只散发着红光的老鼠从某种东西上跑开，他一步步走上前，终于看清了刚才那群老鼠啃食的东西——一具怪物尸体，它喉咙的地方，几十根触手正瘫软着从中流出猩红的血液，上面反射着一层淡淡的金属光泽。

脑海中传来一阵惋惜。

【可惜了，要是没死的话，应该是很美味的一餐】

桑昱认识这个人——王尚，前不久正是他在自己的建议下去医院治病，而现在，他已然变异成了那些怪物，看来，他当时就已经被感染了。

感染者前期有什么特征吗？

皮肤溃烂，发烧？最后变成怪物，那他……他最后会不会也变成这样。桑昱心里多了一种莫名的担忧。

【放心，我和这些低级的触手不同，你主人的目的也从不是宝贝死】

007的话有些意味深长，但桑昱没时间去深究。

他稍稍安心，目光看向王尚尸体的后方。

尸体躺着的背后便是去往地下室的应急通道，原本坚实的木门被什么东西活生生打出一个大窟窿，无数碎木与木屑落在了地上。

桑昱捡起地上的一块尖锐的木门碎片。尽管特警部队已经来过，却仍旧不能掉以轻心。

如果他们没有检查过地下室，那地下室可能藏着活人，也有可能是——变异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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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

铁门嘶鸣着被推开，手电光束劈开黑暗的刹那，桑昱的掌心黏在栏杆的铁锈上。

好黑，好暗。

一阵又一阵穿堂风从背后挤过门框，地下室的腐潮扑面涌来，楼梯在光束尽头消失得无影无踪，阶面的灰尘里嵌着两枚鞋印——大约44码，和他脚上这双一模一样。

洛诚，和他的尺码差不多。

嗒！

一滴水滴声突然在阶梯底炸开，桑昱心中一惊。

作为资深恐怖本DM，他本该对这类声响免疫，可当第二声“嗒”追着脚跟响起时，桑昱喉结仍不受控地滑动，这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某种未知的生物在暗中敲击着危险的鼓点。

哒哒哒，一阵一阵越来越急促，桑昱嗅到空气中混着潮湿的血腥味。

而在他没看到的地方，在那“水滴”的源头，一具尸体正倒在楼上，一滴滴鲜血顺着他的身下往下流去，那是一名不久前刚刚遇害的特警……

桑昱又加重了呼吸，他在脚印的旁边发现了两滴褐色的干涸血迹。

会是洛诚的吗？

桑昱的手心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用手使劲按了按自己失聪的左耳，努力感受着周围的每一点声响，五感增强的情况下，原先缺失的那部分听力得以弥补，右耳甚至比之前的更为灵敏。

桑昱尽全力去听清黑暗中的所有动静。

这个时候，哪怕一丝细微的响动，都有可能是洛诚活下来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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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完楼梯，桑昱终于来到负一层。

拐角处的电梯的门紧闭着，一条长长的走廊不知通向何处，中央横着的移动病床格外刺眼，覆着黑色塑料口袋的轮廓微微起伏，大约是事发时刚好有死者从楼上下来。

血腥气被潮湿水汽冲淡许多，地面蜿蜒的水痕泛着冷光，像是低温室融化的冰层在指引着他。

停电了，所以原来用于保存尸体的低温室里起雾了，这些水应该就是从那流出来的。只要顺着水流的方向，就能去到停尸房。

桑昱握紧木棍的掌心渗出冷汗，随着一步步前进，停尸房的金属柜群在脑海中浮现。

结合今天下午的遭遇，他认为那些变异的生物应该是类似于丧尸一样的无智商怪物，触手是他们攻击的武器，那些连活人都要费劲拉开的抽屉，或许形成了一层坚硬的保护，头脑简单的怪物根本不会去拉开。

如果他是洛诚，未尝不会选择躲进那里面以此躲避怪物的袭击。

桑昱沿着地面上的水渍向房间内走去，路过那一具尸体时，他刻意打开了上面的拉链，想确认洛诚是不是躲在里面。

很遗憾，里面是一具褶皱堆叠的老人。

他低声道了句得罪，转身走过时，突然发现自己的背后有一段人影闪过，桑昱瞬间汗毛直立。

“谁？”桑昱猛的举起手中尖锐的木棍。

余光撇过走廊突然亮起的绿色应急灯，他松了一口气，应该是这里的电池还未耗尽。

然而回过头来的刹那，只见刚刚还蜷缩在那塑料袋里的尸体，此刻突然举起了他苍白衰老皮肤皱缩的手，桑昱又不受控制一抖。

变异了？！

桑昱大惊，猛地撞进停尸房的瞬间，铁门与门框的碰撞声在长廊炸响，与此同时，楼上，无数漫无目的的尸体同时有了目标，他们朝着地下室的方向慢悠悠走去……

大约过了十秒左右，桑昱小心翼翼透过门上的玻璃打量着门口的那具尸体。

隔着玻璃观察许久，那具躯体仍保持着诡异的托举姿态，他想起上大学时的解剖课上教授演示的巨人观现象，腐败气体在皮下撑起的人体皮囊，会像提线木偶般抬起手脚，这应该就是刚刚怪像的原因。

他屏息凑近查看，确认老人青灰的皮肤没有起泡发烂，紧绷的神经这才稍稍松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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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诚？…洛诚！你在里面吗？”

桑昱的呼唤在停尸房金属柜之间碰撞。

T医作为全市最大的三甲医院，停尸区有6间房间、1000余个银灰色柜体，此刻在他手电筒的光斑下，那些编号锈迹斑斑的铭牌像一排排墓碑，积水从开裂的地砖缝隙渗出，裹挟着消毒水味道与腐肉的酸臭，在某个柜门下方凝成暗红色水洼。

他踉跄着扶住冰凉的金属柜，恐惧渐渐淡化，喉间涌上的哭腔让名字都变了调：“阿诚，能听到吗？”

回应他的只有冷凝水滴落铁皮的脆响，以及从远处通风管道不断传来的呜咽。

没有任何回音，面对这么多的柜子，一个个打开起码要4个小时以上，洛诚很可能陷入昏迷，在对方没有意识的情况下难道他要一个一个手动去开吗？来得及吗？有没有更快的排除法？

当指尖触到柜门把手的刹那，桑昱突然想起刚刚在走廊瞥见的停尸房守则：临时存放的尸袋不会上锁，长期保存的才会封存。

洛诚如果躲藏，必定在三层以下的未锁柜门里，考虑到洛诚或许已经陷入昏迷的可能，他必须要把下三层这几个柜子全数打开。

事不宜迟，桑昱将手电筒对准天花板，走到那些金属柜面前，深吸一口气。

“得罪了。”

说罢，他依次拉开那些金属柜。

编号0049｜女性｜48岁｜心源性猝死

编号0050｜女性｜23岁｜创伤性休克

编号0050｜男性｜78岁｜脑动脉瘤破裂

……

“没有…这里没有……”

每完成一间停尸房的搜查，他都要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在心底祈祷一万遍这里没有洛诚。

他害怕自己错过酿成大祸，所以分秒必争，几十斤重的金属门让他的手难以弯曲，刺鼻的酸臭味道不断侵袭他的鼻腔，尽管戴了口罩，桑昱仍旧会被拉开某个突然的爆浆“惊喜”吓得全身一颤。

“抱歉。”沙哑的道歉逐渐被尸臭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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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3号柜的异常在一排银色的柜门前尤其明显，变形的门框嵌着暗红血痂，拉开柜子，桑昱的手电光束扫过时，几缕湿漉漉的触手正软趴趴躺在那，青黑色肌理上布满一层薄薄的白色霉菌。

他踉跄后退撞翻垃圾车，车轮滚过积水的哗啦声里，桑昱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碰撞。

“王桂香…东郊物流园……”

尸检牌上的墨迹洇开死亡日期：2025年3月7日。

比新闻报道的连环无皮案早整整十天！桑昱的瞳孔在黑暗里剧烈收缩。

所以这场变异是早就开始的了吗？

来不及深究，桑昱继续拉开后面的柜子，当连续拉开好几十个都是空柜以后，桑昱的心渐渐变得冰冷异常。

他开始怀疑自己。

难道一开始就错了？

洛诚，他根本没来这下面？

可是楼道里的那些脚印，那些血……

不会错的，一定不会错的，一定是他遗漏了什么？

……如果自己是洛诚，会躲在哪？

如果怪物步步紧逼，他能跑到第4个房间来吗？

会不会怪物能开柜子，所以保险起见，洛诚躲在了上三层？可他是怎么爬上去的？

桑昱的理智正在逐步崩塌，他开始不断怀疑着自己。

他踉跄的身子走出4号房，机械般朝着下一间房间走去。

手电筒闪过墙上时钟的刹那，他看清了时间：【20：17】，已经快过去一个半小时了。

洛诚还有活着的可能吗？

他究竟还要不要继续找下去？

即将进入5号房时，他的余光突然瞥见走廊前方的一丝光亮。

桑昱的瞳孔在刹那间放大，他捡到了——洛诚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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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手机屏幕亮起的刹那，与洛诚的亲密温泉合照映入眼帘。

桑昱伸手抹去眼角的泪水，手机的电量已经只剩百分之三，打开微信界面，他看到了几十条未发出的消息。

[听见他的声音]：阿昱，医院出事了。

[听见他的声音]：阿昱，我现在躲在停尸房，这里没有信号。

……

[听见他的声音]：阿昱，你一定呆在家里不要乱跑，等我回来找你。

他侧面靠在墙壁上，视线不断扫过周围，微微喘一口气，手指不断滑动着手机屏幕，仿佛这些东西就是支持着他的唯一动力。

可他没注意到的是，由于左耳的失聪，在他的左边——

一阵脚步声混着水声，一个看不清样子的生物正趴在他刚刚打开的黑色塑料袋内埋头痛饮，至于其他的，他们正朝着刚刚桑昱去过的停尸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