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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力的表白完全在夏迟玉的意料之外。
他的第一反应是这孩子在开玩笑，怎么可能呢，姜力在这里的时间本来就不长，在得知他有个前男友之后，那个吃惊到发呆的表情还历历在目。而且后面说开了这件事，姜力也不是立刻就能接受了，还是有点在意的。
这么一个直男，这才过了多久，就已经超越了接受，甚至演变成喜欢？
夏迟玉把这一切归结为他的年幼无知。
因为年纪太小，所以还没有理清这种朦胧的感情。
作为大了他七岁的成年人，夏迟玉更不想引他到一个更加辛苦的感情道路上。
昨天都拒绝了那么清楚，姜力是个聪明孩子，应该会自己想明白吧。
想到还有十几天他就会离开了，夏迟玉反而松了口气。
早餐依旧和之前一样，简简单单却一点儿都不敷衍，不过姜力沉默了许多，夏迟玉边喝粥边想，千万不能习惯这样被人照顾了。
“店长，”姜力放下碗筷，忽然出声道：“我今天想请一天假，可以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哑。
夏迟玉点点头：“可以，你是——”
想问他是去做什么，眼下居然有点唐突。
“没什么。”夏迟玉勉强笑了一下。
“谢谢店长。”姜力机械的说。
今天的云有些沉，空气比以往的凝滞，在书房工作的夏迟玉忽然很闻不惯烟味，把燃到一半的烟头熄灭在水晶烟灰缸里，打开窗户通风。静悄悄的，没有一丝风，从早上开始就是阴沉沉的。
看起来状态也还好，只是话少了些。应该，不会因为我的话造成什么阴影吧。
不过有阴影是不是也是好事呢，意识到男人的冷酷无情，说不定就转回到原本的取向上去。
夏迟玉是尊重理解每一种感情取向的，但坦白的说，两个男生在一起要面临的阻力和困境还是更多的，何况姜力如果是因为他才转变的话，他会有一种说不清的负罪感。
迷迷糊糊想着姜力的事，放在旁边的手机响了，夏迟玉没怎么看就接了过来：“喂？”
熟悉的声音和讽刺：“这次接电话倒是很快啊。”
夏迟玉叹了声气：“又要吵架吗？”
那边顿了顿，声音很低：“迟玉，我认错。”
夏迟玉愣了一下，印象中，这应该是林暮深第一次服软。
“我错了，没有顾虑到你的感受，以后我会好好调整我的工作节奏，不会这么忙了。”
“我会多抽出时间来陪你，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在家等了。”
“凡事都会以你为先，这样可以吗，你满意吗？”
好不容易弱下去的情绪又在一瞬间变得很烦躁，夏迟玉揉了揉脸，“林暮深，我们真的不可能了。”
“你到底在闹什么！”柔和的声音立刻变得不耐烦，“夏迟玉，你不要老是用离开吓唬我，我们之间到底是谁离不开谁，你还不明白吗？！”
夏迟玉和缓道：“我们都是独立的成年人，谁都可以离开谁。”
林暮深：“你打算从此跟我一刀两断，再不联系？”
夏迟玉：“如果你想通了不再和我吵架，我们可以做朋友。”
林暮深：“我朋友遍地都是不缺你一个！”
夏迟玉：“那做陌生人。”
林暮深顿了好一会，声音低沉：“迟玉，妈妈走了，世上只剩我们两个相依为命······”
“我挂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夏迟玉最不想听他提起云姨。
看到刚刚的通话，夏迟玉再次把这个号码拉入黑名单。
书店太闷太静了，夏迟玉想出去走走。
没什么目的地，但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上次他们钓鱼的地方。
离书店不是很远，好巧，李叔和陈叔也在。
他们在聊天，这边的乡音很好懂，而且说话的声音很大，隔了一段距离也听得清楚。
“······是啊，可怜哇，往年都是我带着他，后来孩子成年了，懂事说他自己去就行了，要跟他爸妈说说心里话。有次还说呢，说梦见他父母了，又不确定是不是，因为根本不记得长什么样······”
“别操心了，姜力那孩子自己争气，你看谁不喜欢他呢。”陈叔说。
“越争气越看着心疼啊，从来不跟我说想他爸妈什么的，也不说外面的苦啊累啊，这次要不是我叫他回来——”
李叔的余光注意到了夏迟玉，立刻换了一张热情的笑脸：“迟玉你来啦！”
夏迟玉笑着走近：“我出来散散步。”
“就是啊，多出来走走，老是在屋里头看书都闷坏了，对眼睛也不好。”李叔搬出多余的小凳子出来，“来，坐一会。”
夏迟玉坐下后，开门见山道：“叔，我刚刚听到你们在聊姜力吧，他怎么了？”
“没啥没啥，我们就随便唠唠嗑。”陈叔显然还不是很信任夏迟玉，摆摆手后又继续盯着他的鱼竿。
“哎呀，迟玉又不是外人，这事儿也不是什么机密，有什么不能说的。”李叔瞅了陈叔一眼，又看向迟玉：“姜力今天请假了吧。”
“对。”夏迟玉点头。
“他去山上看他爸妈了。”李叔悠悠叹道，“这孩子可怜啊，老天对他太不公平了。”
“那年，姜力才一岁，他妈本来身体就不太好，生完孩子更是各种不舒服，那一天，他们俩把姜力放到我家，说是借了车去市区的医院好好检查，好不容易挂到了一个专家号，结果回来的路上······哎，路太滑了，又起了很大的雾，在一个转弯的地方，跟一个拉碎石子的货车撞上了，夫妻两个，连人带车，都被碎石子埋了······”
陈叔瞪着他：“你说车祸不就好了，说那么仔细干什么，快过年了说这个，你也不怕吓着人家。”
夏迟玉赶紧道：“没事的陈叔，我知道了，知道怎么一回事就好。”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从来没听他提过回家。
姜力和他一样，也没有家了。
虽说全村人都很照顾他，李叔李婶也对他特别好，可他自己的家，还是没了。
夏迟玉心情低落起来，他苦笑道：“最开始您说您有一个侄子来书店住，我还以为，他不住这个村子呢。”
李叔道：“说习惯了，我们这边亲一点的就叫侄儿。”
也是，那时候第一次介绍姜力，总不能说这么一长串的事情来吧。
“迟玉啊，姜力都跟我说了好多回了，你很照顾他，看得出你们相处得很好，所以他的事，我也不介意跟你说。”李叔还道：“他如果今晚回来心情不太好，你别介意啊，不管他就行，让他自己消化。”
“嗯，我知道了。”夏迟玉觉得有点惭愧，虽然他大姜力很多，可是论生活上的照顾，还是姜力做得更好。
自己，好像什么都没为他做过。
说话间，陈叔已经收了鱼竿，“今天差不多了，赶紧都回去吧，看这天儿，要下雪了。”
果然，等到了晚饭时间，外面又纷纷扬扬飘起了雪花。
夏迟玉忍不住有些担心，姜力怎么还没回来呢，雪如果越下越大，不会困在山上吧。
这四周都是山，个个又高又陡，姜力到底去了哪一座啊。
不过就算夏迟玉知道哪一座，他还是完全陌生，方向感不太好，又根本不认识路，只怕到时候姜力回来了，还得费功夫去找他。
也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无法接通，不知道是不是没电了，还是山里收不到信号。
夏迟玉只能在家干等。
一直到粥完全冷掉，夏迟玉终于决定去找李叔帮忙时，院门忽然“吱呀”一声。
“回来啦。”夏迟玉不自觉站起身，看到姜力头顶和肩头落着厚重的雪，急忙上前替他掸掉，“都快成雪人了。”
“这束花开得不太好。”姜力慢吞吞从身后递了一支红梅出来，“下次看到好的，再给你折。”
“你，傻的吗？”夏迟玉看到那漂亮的梅花，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都下雪了还不赶紧回家，折什么花啊。
伸手接过时，发现他的手冷得像冰块。
姜力憨憨一笑：“我下山的时候想事情，居然走迷路了，雪下得太快，路更不好找，害我绕了好几个大圈子。”
夏迟玉让他坐下，落雪的外套脱了，又把取暖器放在他旁边，又去洗了两个热毛巾过来，一个让他擦手，一个给他擦头发。
姜力被照顾得迷迷糊糊，话都说不全了：“店，店长，还好，没事啊我。”
“感冒了会更麻烦。”
“我不是说了吗，我很少感冒。”
夏迟玉道：“越是这样的体质，病起来就越严重。”
姜力抬头看他，撞到他的视线后，又急忙低下头，轻声道：“对不起啊店长，我晚归应该跟你说一声的，没想到你会在等我。”
之前的夏迟玉都是不会管的，给他留个门就好，可是今天属于事情都堆到一起了，夏迟玉一是无法回应他的感情，二是知道他的身世和今天去做什么，自然就不能视而不见了。
“没事，我煮了粥，你要不要吃点？”夏迟玉给他擦好头发，把毛巾放在一边。
姜力忽地拽住他的手腕，抬起头，带着哀求的恳切：“店长，你真的不能考虑一下我吗？”
“姜力，你年纪还小，以后一定还会遇到很好的感情。”夏迟玉像个知心大哥一样开导他，“我们还是做朋友吧，这样反而能更长远，以后你遇到什么事，都可以联系我，我一定尽我所能帮你，好吗？”
姜力眼睛里的光暗淡了不少，就在夏迟玉以为他听进去要好好考虑一下的时候，姜力又用力拽了他一下，声音是无比坚决的：
“我做备胎都可以，我不要和你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