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因为太震惊,夏迟玉都忘了收回自己的手。
手心微微有点痒,绵软的触感,在他要抽回的时候,又看到了姜力的眼泪,忍不住道;“现在就要哭吗?”
姜力伸手把眼泪抹去,又偏过头,“没想哭。”
“哭了就算了,原谅你这一次。”夏迟玉拍拍他的脸,“下次记住了,不是恋人之间,这种行为不可取。”
“那店长如果能原谅我这一次。”姜力突然双手撑着床,朝他无限靠近,脸上的眼泪还挂着呢,眼睛里却满是促狭的笑意,“那我能多要一点吗?”
“你想死吗?”夏迟玉皱眉,一掌按着他的脸后退,“我动手的话,会打得很重。”
“店长也会打人吗?”姜力挑了下眉,“好想看一看。”
“想试一下力道?”夏迟玉问。
姜力立刻会意,把袖子撸起来,伸到他面前。
夏迟玉伸出两根手指,并拢了,“我手指的力道很重哦,你确定想试?”
“传说中的二指弹?”姜力更加来了兴趣,绷紧了手腕,“我要试我要试!”
“那好吧。”夏迟玉对这两根手指吹了口气,先在姜力胳膊上点了点,像是在找准位置,然后唰的一下打下去!
姜力只感觉有人拿着小棍抽了他一下,顿时,手腕上出现了两道清晰的红印。
比起疼,姜力更是震惊。
“痛吧。”夏迟玉有点得意的说,“别的地方我力量可能不如你,但手指你肯定比不过我。”
姜力:“是因为以前整天拿笔练的吗,还有现在整天敲键盘?”
“和这些没关系啦。”夏迟玉笑,“主要是天生的。”
“还真是厉害。”姜力揉了揉手腕,“以后店长可以靠手指的力量保护自己。”
“别觉得冤,你要试一下吗。”夏迟玉也卷起袖子,露出手腕。
“我没那么小气。”姜力嘴上那么说,视线却追着这片白皙的皮肤不放,默默举起手,落下的却是唇,然后牙齿轻轻咬了一下。
夏迟玉本来还好笑的看着,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牙齿扎进皮肤的力道,像是被蚂蚁咬了一口。
在夏迟玉震惊的目光中,姜力松了口,看着自己留下的浅淡牙印,又露出一口大白牙,“我还是牙齿比较厉害。”
“你,属狗的啊。”夏迟玉喃喃开口。
“哎店长你怎么知道?”姜力笑眯眯的问。
“因为我——”夏迟玉抬头就要打,姜力条件反射的从床上蹦起来,几个大退步到门口那里。
“店长店长对不起嘛,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下意识就张口了。”
“你给我过来。”夏迟玉对他招手,真是无语,一次就当失误了,两次怎么解释,还用咬的。
一向防备很深的夏迟玉居然会在这儿栽跟头,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姜力同样也觉得不可思议,他怎么敢的啊,居然这么大胆。
算了,死就死吧,为这个死也值得了。
姜力带着讨好的笑容走过来,在夏迟玉床上半蹲下,“店长,你要打就打,不要像刚刚那样突然抬手,我小时候就那样被打过太多次,都有阴影了。”
夏迟玉顿了顿,强硬道,“卖惨没用。”
“没卖惨啊,说的是事实嘛。”姜力说完又闭上了眼睛,“好吧,任由你处置。”
夏迟玉看他这样,无奈的叹口气,最后赏了他一个脑瓜崩,“出去吧。”
隔天,姜力在房间收拾行李,其实他没有太多东西,除了笔记本就是几件换洗衣服之类的,可他故意收拾得很慢很细,好给书包多留一些空间出来,好像这样,就能多带走一些回忆离开。
夏迟玉敲了敲门,姜力瞧见他就笑,“店长!”
“收拾得怎么样了?”夏迟玉走进来,“你这一走又完全空了。”
“我来的时候才是空荡荡呢,现在至少寝具很全。还有,”姜力不舍的摸着他的书桌,椅子,“还有这个,第一次用这么舒服的桌椅。”
夏迟玉笑道:“舍不得可以带走啊,我之前不是说了,是送给你的。”
“哎,我怎么能这么厚脸皮。”姜力道,“如果说真正想带走什么,也不是这个桌椅。”
他暗示的眼神太明显,夏迟玉偏过头,咳嗽一声后,从兜里掏出一个木色信封袋,“这个,是你的工资。”
“店长,”姜力不满的看着他,“我不要。”
“这么有钱啊,这点完全不缺?”夏迟玉玩笑道。
“不是,我就才做了一点事情,哪好意思拿钱。”姜力道,“就当我交食宿费了吧。”
“我早跟你说了,这房子的租金很低,又不是在大城市,而且算吃饭,也是你做得多。”夏迟玉道,“总之一早就说好的,拿钱做事,我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反正我就是不要。”姜力的表情执拗。
夏迟玉抱手看了一会,忽地笑起来,“难道是因为喜欢我,这钱就不能收了?”
姜力没说话。
“可我的感觉是,正因为喜欢,才更要收。”夏迟玉道,“我如果仗着你的喜欢就占便宜,那我成什么人了。”
夏迟玉把钱塞到他怀里,又揉揉他的脑袋,“别在这种事上犯糊涂,记住了吗?”
说完夏迟玉就转身离开,他有点怕姜力还因为这点钱就跟他拉拉扯扯的,以前看到过不少这样的画面,让人尴尬的回忆,一点都不亲切。
姜力怀里放着夏迟玉塞给他的工资,像是一块烫手山芋,他呆立了一会,把这个纸袋放进书包的夹层里。
从房间出来时,林暮深就像一直在等他似的,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恭喜啊,拿到兼职的工资了。”
姜力不想和他费口舌,直径往前走,林暮深的声音还是幽幽的追过来:“我劝你,就把这儿当成一个兼职的经历,这是为你好。”
姜力清楚,能说出这种“为你好”的,多半都是为了自己好。
姜力来到李叔家,李叔早上打电话让他过来拿点东西。
李婶和家里几个小孩都不在,只有李叔坐在院子走廊抽旱烟,他对姜力摆摆手:“等一会,你婶去镇上给小孩买校服了,等她回来给你收拾几样东西,带去那边吃。”
“不用了,那边什么都买的到。”可姜力知道说了也白说,他搬了一个小马扎坐在旁边,“叔,不是戒了吗?”
在姜力很小的时候,就经常看到李叔和几个伯伯聚在一块儿抽,他也经常说戒,但总是戒不掉。
李叔喷出一口烟,又冲他笑笑:“很少抽了,你这回回来望见我抽了几回?”
姜力道:“就这一回,我还以为你真戒掉了呢。”
“嘿嘿,其实不止一回,是你老是在书店那边窝着。”李叔道,“戒是戒不掉了,少抽倒是可以,你婶也知道,现在都随我了。”
李婶劝不动,姜力自然也劝不动,他悠悠叹气:“叔,你说人要是能完全控制自己的行为和感情,是不是就完美了?”
李叔瞅了他一眼:“咋地,拐着弯教育我呢。”
“我哪有资格教育您啊。”姜力道,“我是对自己很失望。”
他明知道和夏迟玉的差距很大,明知道未来渺茫,可他还是不可自拔的喜欢上他,让自己陷入现在难过困惑的地步,真是自找的啊。
“你咋了嘛,你在我们这块是最优秀的。”李叔道,“怎么突然一点自信心都没了?”
姜力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和某些人比,差得远了。”
“那俺们村里有些娃娃跟你比,也差得远了嘞。”李叔道,“现在不照样好好过日子嘛,你咋了嘛。”
他自卑,有落差,姜力清楚知道自己这些问题。其实落差一直存在他的生活里,在学校里也处处可见差距,只是那时候他的心态一直很稳,也不在乎别人说什么。
但是现在,不行了。
林暮深的讥讽只是一小部分原因,关键的,是他自己欺负自己,有心让自己难过。
可是这些,怎么和李叔说呢,他不懂,而且只会白白让他担心。
“我就是担心我走了之后想你们嘛。”姜力换上笑脸,“我担心我工作做得不好,离家这么远,我想家怎么办嘞。”
“妈呀真被你这臭小子给吓到了,我还以为你怎么了。”李叔都准备把旱烟放到一边了,结果听他讲了这么个不痛不痒的理由,又拿出来继续抽,“尽会自己给自己添堵。”
“哈哈,我也觉得。”姜力道,“每次快走的时候都想些乱七八糟的。”
临走的这两天,姜力没机会施展他的厨艺,要么去李叔家吃,要么是夏迟玉动手给他做。
临走的前一晚,夏迟玉又做了很丰富的晚餐。
姜力还没夸夸几句,林暮深便道:“我都说迟玉的厨艺很好了,不止你一个会做饭。”
夏迟玉拍拍姜力的肩膀:“就当给你加油打气了。”
“谢谢店长。”姜力道。
“记得以前我俩刚出去工作的时候,连饭都快吃不起,迟玉为了省钱,买了一大袋面粉回来,每顿都做疙瘩汤。”林暮深突然开始回忆往事,“那个时候吃疙瘩汤都快吃吐了,现在倒是有点想念呢。迟玉,我们改天再做来吃吧。”
夏迟玉无奈的看着他,“你什么时候走?”
林暮深:“我不走。”
“随便你。”该说的夏迟玉都说了,就这么耗着吧,看谁耗过谁。
但姜力又急躁起来,他走了,林暮深还没走,万一他要对店长做什么怎么办?店长应该可以反抗吧,对,使出二指弹,把他弹的远远地!
林暮深还在刺激姜力:“有好消息我会通知你的。”
“不必。”姜力瞪着他。
“喜事就是要分享给朋友嘛。”林暮深继续说。
姜力去看夏迟玉,他有个不切实际的愿望,希望店长可以跟他保证,他不会跟林暮深复合。
可是,他有什么立场呢,这种话他自己想想就得了,说出来就太可笑了。
晚上,夏迟玉刚从书房出来,就瞧着姜力跟堵墙似的挡在门口,他吓了一跳,又拍拍胸口,“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店长。”姜力心如死灰的叫他。
“好了,快去睡吧,明天一大早就要去高铁站了。”夏迟玉推了他一把,没推动,用别的话诱惑道,“你现在去睡,明天我去送你,怎么样?”
“不好。”姜力讨厌那种惜别的场面,而且夏迟玉送完他还要坐那么远的路回来,多麻烦啊。
“真不要?”夏迟玉笑着看他。
姜力一瞧见他的笑容,心里就发涩的疼,他还是没忍住,上前抱住了他,“就一会儿,我马上就去睡了。”
看在他明天就要走的份上,夏迟玉没有动,还很大度的伸手拍拍他的后背,“姜力,相信我,你会喜欢上别人的,一个比我更好,也同样喜欢你的人。”
“不会了。”他轻轻地说,声音听起来像呜咽。
他们在二楼的走廊相拥了很久,安静的夜色静静的陪着他们。
姜力回去后并没有睡觉,他只在房间坐了一会,就起身离开,他约了很早的出租车来这里。
他不要夏迟玉送他,担心自己会舍不得走。
天色朦胧,如墨水被稀释一般,又下起了雪,不知道是不是今年冬天的最后一场雪。
姜力站在院子里,雪花纷纷扬扬,他仰起头,无比眷念的望向心爱之人的房间,几个瞬间,对他来说,就已经成了永恒。
“再见,夏迟玉。”他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