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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入魔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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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逢春挥手在二人周身围了个隔音阵法,关于过去的回忆他暂时不想说给关长岁之外的人听。

柳逢春垂头看向地面,散乱的黑发垂在胸前,被火光映得黑红透亮。

“当年贼人用我妹妹威胁我出面,我就是顾念所谓的情谊道义,没有先下手为强,反倒甘愿放下武器,求他们饶我妹妹。最后呢?所有人都觉得我是傻子,我们兄妹二人统统难逃死手。是她最后拼尽全力为我挣来一丝逃命的机会。如能重来一次,我绝不会手软,一定会把他们杀得一干二净。”

“一个不留!”

柳逢春盯着关长岁的眼睛,奋力倾诉自己多年未尝疏解的愤恨。

在过去的很多年,他始终被困于妹妹逝去而自己无能为力的那一天,他一次又一次在幻想中拯救过去,却一次又一次在醒来后直面现实。

他在疯癫中掐断无数的脖子,斩断无数的头颅,醒来发现魔修的尸体推成一片尸山,腐臭的味道铺天盖地,脚下踩过粘腻的血渍,咕叽咕叽的水声像是对他无能的嘲讽。

这一切造就了柳逢春的心魔。

他双手抑制不住地颤抖,一种绝望的苦楚涌上喉头。

“当时我……神魂撕裂,神志几近模糊,强撑着在空中开启传送大阵送自己远去,结果……我活下来了。”

只是活下来的代价是惨痛的。

那天他拖着破败的身躯,顶着碎裂的神魂,隔空之中开启一道传送大阵,可没成想那道传送阵竟将他送到魔域火海的上空。

这火是魔神之息,是不灭之火,从魔域的深渊一直烧到永恒的地狱。

他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对天长吼——贼老天,何苦这样待他!

没有人能从魔神之息中活下来。

没有那种奇迹。

“所以我发誓我要报仇,我一定要报仇!无论付出何种代价我都要他们血债血偿!”

柳逢春越说越激动,恍惚间回忆又把他带回哪个他与妹妹死别的下午。

关长岁突然将手背贴到柳逢春手背上,像小动物一样地蹭了两下,抚慰着激动的柳逢春。

其实关长岁不太会安慰别人,虽然平时说起胡话来妙语连珠,可他并不擅长承受这种混乱的复杂的情绪。

母亲去世的时候他还不记事,这些年来最伤痛的还是母亲的师弟师妹,他虽有一种报仇的信念,却始终少了几分仇恨刀割心肝的绞痛。

平时安慰的最多的就是几个关系好的师侄,但是最多是摸摸脑袋,送送礼物,再喂喂好吃的。

也不知这样肢体上的安慰会不会让对方觉得好受一点。

柳逢春反手握住他的手,在那双流清澈的眼眸里隐约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一瞬间心中念涌泛起,令他回忆起当年如这双手一般一股温暖的力量。

奇迹确实发生了。

就在柳逢春昏迷在火海的瞬间,火光中一片荣荣绿意破土而出,将他完全包裹住。

火海中竟长出带着盎然绿意的柔柔青草,硬生生抵御住火海的吞噬,将柳逢春护紧。

从此生了又灭,灭了再生。

直到柳逢春彻底醒来,最后沦入魔道。

这样复杂和沉重的情绪,关长岁也不知道该如何消融,他沉默地听着,忽觉有点后悔追问。

这不是赤裸裸地揭开人家的伤疤,让人把血肉展示给自己看吗?

难怪这人曾说自己无意伤人,若不是仇人毁他一生,或许这人现在也是仙洲惩恶扬善的赫赫修士。

只可惜没有那样的如果。

试想若将他置于同样的境地,为了活下去复仇,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入魔。

仙洲修士本就不是出世仙人,他们大多数入世的利器,这一生追求正义、追求公平、追求安宁。

倘若渺小的希望无法以平凡的方式实现,就只剩下以血止血,以杀止杀。

“那你最后报仇了吗。”

柳逢春骤然显现坚冰下脆弱的内心,连自己也不知该如何收场,他松开关长岁的手,背对着关长岁蜷缩在原地。

“报了,”柳逢春声音闷闷的,“我把他,碎尸万段。”

难得的,关长岁没觉得他残忍。

“你们当时,怎么救惹到了仇家?”

柳逢春眼神暗淡,眼底凝聚着千帆过尽的悲哀,回道:“人们总以为,杀一个人需要一个充足的理由,但事实其恰恰相反。你不想杀一个人的时候,总能找出千百条他其实不该死的理由,可你想杀一个人的时候,即使是再小的缘由,你也觉得他不能活。

“就像付啼天没缘由地觉得你该死,可你又做错过什么?什么也没。”

就像他们当年也没做错什么一样。

也许仅仅是因为嫉妒。

*

清晨树林静悄悄的,朦胧日影透过云层照射在树从上,给付啼天身上笼罩了一层迷蒙的阴影。

一夜过去了,前几个时辰归元一宗的弟子偶尔还会传来呼唤他的声音,再往后声音就全消失了。

付啼天慌了神儿,一种恐惧自尾椎向上蔓延,瞬间扎麻了他的骨髓。

只是挣扎着挣扎着,他也累了,竟然就这样在树上折腾着睡了过去,在梦里,他成功打败了关长岁,再次成为仙洲人人瞩目的天才,人人都吹捧他,人人都渴望结交他,师弟要追随他,师公要传位于他。

这些就是他二十岁之前幻想的一切,直到被关长岁彻底打破。

冰凉的山风吹吹拂,昨夜挣扎到筋疲力尽的付啼天恍惚醒来,他略微放松已经僵硬麻木的肢体,缓慢睁开被血糊的双眼,干巴的血痂扑簌掉落。

付啼天的手腕已经被捆仙索绞得破了一层皮,密密麻麻的血点向外渗出,浸透了原本金灿灿的绳索。

昨夜至今已有三个时辰有余,柳逢春的禁言符早已失去效果,自动掉落在地。

付啼天暴躁地扯动昨天嚎到充血的破锣嗓子,像公鸭子似的乱叫。

“救命——救命——”

他昨夜已经试了再试,被捆紧的双手完全拿不出来,更别提给传音石注灵了。也不知道在这偌大的秘境丛林里仅凭嗓子干嚎有没有作用。

“有没有人,有没有人!苏逸飞!许陵阳!蠢货!我日你们祖宗一群蠢货!!!”

付啼天歇斯底里的叫声回荡在空无人烟的山林里。

但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转机来了。

耳边隐隐传来枯枝踏碎的声音,一前一后两串脚步声徐徐而来。

树林中走来两个红纱白衣的年轻修士,面相看着都不大。

“师姐,咱们能找到大师姐会和吗?”那男修看着年岁要更小一点,个子不高,跟在女修身后师姐师姐的叫着。

“你也是厉害,一通乱跑竟然还能跑出来。刚跟师姐说了,师姐要咱们去高处等着,等她们破了阵法出来就来找咱。”

小男修挠挠脑袋道:“我也是误打误撞了。”

“哎,师弟你听?这林里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女修侧耳仔细倾听,确确实实地听见林中传来急切的求救声。

“坏了,别是有道友中了这密境中的险境,被困其中出不来了吧。”

“师姐,那咱快去看看。”

两人紧锣密鼓地循声赶去,就看见正吊在空中鼻青脸肿的付啼天。

付啼天见有人前来不禁面露喜色,但转眼又有些尴尬的愣住。

不为别的,只因为来的正是万钧门的弟子,而他们大师姐极为看不过付啼天的做派,前两天再玄谷秘境外还呛过付啼天两句。

说他是混账,是下三滥。

另外两个小修士也有些尴尬,毕竟大师姐早说过,少和归元一宗的人接触,尤其是付啼天那一派。

男修拽拽女修的袖子问:“师姐,咱救吗……”

师姐的叮嘱言犹在耳,女修犹犹豫豫地后退两步说:“要不咱还是……”

未等女修把话说完付啼天直接抢白一句:“道友!虽说我与贵派有些过节,但咱们好歹同为仙洲修士,可不能见死不救啊!玄谷秘境结束还有五日,我如今联系不到我的同门,若在这挂上五日,我的手脚就要废了!求仙君帮帮忙,求你们了,求你们了!”

付啼天惊恐的声音犹如裂布,刺啦一声尖锐刺耳,倘若他如今不是正被吊在半空中,或许会直接跪地磕头求二人放下自己。

他已经在这被吊了一宿,精神和□□遭受双重打击,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放下面子求人把自己放下来。

那女修看看付啼天,见此人现在被勒得面红气喘,脸带血痂,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看着师弟说道:“要不还是救吧,好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

姐弟俩对了下眼色,同时上手去解付啼天手腕上脚腕上的绳子。

付啼天见此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两位道友大义,付某铭记于心。”

女修回道:“扶难救危本是我辈职责,还望付道友以后记得,此番承过我们万钧门的人情,以后莫要惹我大师姐生气了。”

男修有些揶揄地说:“嘿,真该让大师姐来看看他现在的样子,心情肯定会不错。”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看不见的地方,付啼天已然阴沉了脸色。

万钧门的大弟子当然会高兴,毕竟他还从来没有过这么低三下四,这么狼狈不堪的时候。

这是他付啼天的耻辱。

付啼天顺利落地之后,突然伏拜在地向二人行了个大礼。

“感谢二位道友救命之恩。”

两位修士毕竟年轻,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霎时觉得有些难为情,连忙俯身一左一右地要将付啼天拉起来。

“哎,付道友,你别这样,不过举手之劳罢了,那里受得起你这种礼。”

“不,你们受得起。”

付啼天突然抬头,眼中迸射出狠戾的凶光,变掌为爪,两手抠住两位修士的脑袋向中心狠狠一并。

“梆!”

清脆的撞头声猛然响起,付啼天飞速从怀中扯出一面纯白魂帆,催咒引动,魂帆转瞬在空中旋转放大,帆旗瞬间裹住两位头晕目眩的修士。

灵魂撕扯的剧痛飞速席卷了二人,两双绝望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付啼天,连最后一句呼叫也没说出口。

随着付啼天抽回魂帆,二人的神魂已被撕裂成片,抽出躯体最后四散在空中。

两具年轻的躯体颓然倾倒,徒留空洞的眼神呆呆地仰望着天空。

“如果你们不受我的大礼,我杀你们会有愧的。”

他付啼天这么多年来极力维护着自己对外清高孤傲的形象,又怎么能容许有人竟见过他落魄不堪、低到泥土里的样子?

被人耻笑的滋味,他今生绝不会忘。

付啼天眼神阴暗,徒手在空中抓取一缕已被撕碎的幽魂,狠狠用灵力震到粉碎。

一种尽在掌握的感觉油然而生,他自心底蔓延出一种掌握他人生死的爽快感觉。

付啼天收起手中的魂帆,除净脸上的血迹,最后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

“关长岁,咱们马上就会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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