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终于有用了!
唰——
银光如流水般淌过,再睁眼,本该是那本厚重大百科的位置,正静静躺着一块多面体,形状并不规则,灿灿的金黄色无光自亮,漂亮极了。
小时候看过的古装剧里,凡收钱都要放牙上咬咬,金子柔软,很容易留下牙印。
所以我也下意识把它往牙口上送,举到半路,惊觉自己没有伊丽莎白那口不知出自哪个能工巧匠的假牙,还是算了吧,否则把真牙磕坏就得不偿失了。
看来如果想用某本书“变”出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必须使用该书的写作语言,依次念出书名、作者和版权页上的出版年份才行。
怪不得我一件衣服也没带——别说衣服,只要是书中有的,我都可以在顷刻之间拥有,这也太神奇了!
这能力有限制吗?比如说会消耗体力和脑力,或是隔几个小时才能用一次?
还有,变出来的东西功能都正常吗?是搬运真品,还是像3D打印那样做出来的赝品呢?持续时间有多长,过多久会消失呢?
我试着屈拳又张开,掌心纹路清晰,关节活动正常,并没有任何不适。
目光一错,触及桌上一盘盘勾得人馋虫大作的菜肴——算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放凉就不好吃了。
我又找了几本书,为自己现做了几套宽松柔软的衣物。而后快速去洗了个澡,回来坐下。
开吃!
我的人生宗旨就是苦谁都不能苦了自己。
眼下是凌晨四五点,距离上一顿饭已经过了八九个小时,的确是吃夜宵的好时候。
我本想吃完后再去找一本写有窃听器的书,但这些菜作为一人食的话分量实在太大,我好不容易才吃了七七八八,抬头一看,竟然都过七点了!
这使我不禁有些汗颜。
加之没有汤也没有饮料,酱汁基本上不能当水喝,连吃仨小时,吃得我口干舌燥,只想痛痛快快喝上一气。
所以八点一到,我就赶紧跑到餐厅找喝的去,结果被伊丽莎白拉住好一顿聊。
要不是黛西及时出手,我说不定真得跟夸父一个下场(对不起,讲了个地狱笑话)。
这么说来,我还真得感谢她呢。
乔装打扮一番,我开门出去,往左手边走,沿着洗衣房一侧的走廊摸到405房门前,路上还从洗衣房顺了个小道具。
这一侧的走廊通常没人经过,听过那则新闻和酒店工作人员的劝告后(我相信不止我一个人给前台打过电话),大家都不敢擅自行动,没什么必要的情况下,多数时间都不会出门。
更何况,电梯和楼梯的出入口都朝东,与餐厅和伊丽莎白的房间隔着一条走廊,这边就更不可能有人活动了。
所以要问哪条路最能避人耳目,也就只有这条路了。
我先到达了405门前,这是沃克的房间。
昨晚我还在这里小小地迷路了一下,恰好碰上他回房,那种莫名的恐惧至今停留在我的心头。
经常住酒店的人都知道,房门后往往会贴着一张本楼层的平面图,上面会将房间所在位置和逃生通道标得清清楚楚,以便客人在火灾、地震等突发情况下及时逃生。
我房间里的那张平面图,我当然也是认真看过的,当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但此时此刻,再次走到一角,我才猛然意识到一件事,整个人顿时如坠冰窖,周身一阵彻骨凉意——
这层楼,简直就像为了玩四角游戏而专门设计的。
四角游戏,这是一款大名鼎鼎的灵异游戏。
顾名思义,要有四个人,以及一间有四个角的方形房间才能进行。
也许是为了增加恐怖程度,还特地规定在夜半时分进行,并且要将所有灯光都灭掉。
为方便叙述,按照行动开始顺序,我将参与游戏的四个人暂名为ABCD。
现在,他们将分别紧贴着四个墙角站着,面朝墙,绝不能回头。
OK,游戏开始。
啪!灯光灭了。
浓雾般的漆黑吞没了这四叶小舟。
A最初的位置在房间的左上角,便朝自己的右手边走去。
作为游戏开始的第一个人,他无疑会感到有些紧张。
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很安静,大家都被勒令不能说话,因此一片漆黑中只能听见A咯吱咯吱的皮鞋音。
不知过了多久,A终于摸索着触碰到了B的后背(在黑暗中走路想必不是件容易事),还给人吓一哆嗦。
他轻轻拍了一下B的肩膀,取代了B原本的位置。
现在A可以松一口气,轮到B上路了。
大家走的方向都是一致的,顺时针,因此B将从右上角向下移动,去找位于右下角的C,并取代她的位置。
B穿了双布鞋,沙沙沙,鞋底擦过地面的动静微乎其微。
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中,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去捕捉这动静,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呼吸声干扰听觉。
C作为B的接班人,当然更加害怕。
不过她有个习惯,那就是数数,这能让她快速平静下来。
于是她在黑暗中默数着自己剧烈的心跳——一下、两下、三下……
虽然不敢保证自己的心跳能始终保持在同一频率,但在没有钟表的情况下,聊胜于无。
在数到第五百零五下时,沙沙声终于停了。
与此同时,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
C登时汗毛倒竖,不由惊惶地缩了一下肩。
她只觉得那只手冰块似的,不像活人该有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衣料,几乎能将她冻伤。
然而她自己的体温也高不到哪里去,手脚僵硬得厉害。
恐惧早将双腿冻得麻木,她就这样缓缓挪动着这样一双腿,像一只抗拒远航的船,拔了锚,战战兢兢上路了。
她怯于离开熟悉的角落。
游戏开始不过短短十多分钟,她却像故友在身边才能稍稍安定的社恐人士一样,非要挨着墙才能走得动道。
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罪于她的过分胆小——这么黑,不扶着墙走,万一走偏了呢?
只有紧紧扶着墙才能给她一丝微妙的安心感,在失去五感中最可信的视力的情况下,这算是她在黑暗中唯一的安慰了。
被拉来参加游戏时,她正在体育馆跟人打羽毛球,脚上穿的是轻便的运动鞋,只要她愿意,完全可以放轻脚步,制造更大的恐慌。
但C深知,真正的恐慌并非大家所认为的脚步声消失,而是不合时宜的脚步声出现,所以也并未如何刻意收敛。
走路时,心跳声被脚步声所覆盖,听在耳中并不清晰,因此C只在开头胡乱数了几下,发现频率并不对后,也就放弃了。
如非牛顿流体般,黑暗中的时间也凝滞了。
她左手摸着墙壁一步步朝前,右手探路似的暴露在前方的虚无中,霍然碰上了什么东西——
软的,热的,带着人类应该有的体温。
C的一颗心顿时落回了肚子里。
她敏锐地察觉到,略有些坚硬的部分在她指腹下微微一颤,这应该是D的肩胛骨。
不过,D有这么矮么?
游戏开始前大家都是见过面的。她没戴眼镜,隐约只记得D是个很白净的男孩子,轮廓很是利落漂亮,个子非常高,就算她与D面对面站着,目光焦点也不过堪堪够到他那张看了叫人很想咬的嘴唇而已。
C不敢再往深处想,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D就乖乖地前往房间左上角,也即A的出生点去了。
她赶忙上前面壁罚站。
D的脚步声一响,她就开始数自己从震颤中渐趋平缓的心跳。
一、二、三……
四百九十九,脚步声终于停下。
有人在黑暗中轻轻咳嗽了一声,虽然不大,但足以让房间里的每个人都听见。
五秒后,脚步声再次响起。
按规定,走到没人的角落时,要先咳一下,示意自己已经到达终点(也可称作起点),停留五秒后再去找下一个人。
看来没什么事嘛,C缓缓吐出一口气。
至少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在游戏计划内。
商议各角落人选的时候,大家谁都不愿意当第一个和第四个出发的人。
尤其是第四个。
为此,游戏组织者还更换过好几轮人选。
C被拉来充数时,本来也不知道这是个类似于招魂的恐怖游戏,只听说按照指示走位就万事大吉,便懵懵懂懂地答应了。
要早知道这是个灵异游戏,她死都不会同意来参加的。
作为一名人文社科狂热爱好者,她对连科学也无法给出合理解释的神神鬼鬼,一向是心怀敬畏、敬而远之的。
老祖宗不是早就提醒过了嘛,“子不语:怪、力、乱、神。非不信也,敬鬼神而远之。”
冷静下来之后,C甚至有闲心在脑海中放歌给自己听。
她近来深深迷上了一首名为《Anyone》的歌,很有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时代金曲味道。
就连B再来拍她肩膀,示意她往下一个墙角走,她也没有那么害怕了。摸索着墙,脚步都轻快许多。
站定后,她没忘记清清嗓,默数了五秒,才往D所在的右上角走去。
根据她的估算,从一个端点到达相邻的另一个端点,大约要走上五分钟。
所以每轮第四个出发的人需要走两段路,少说也要十分钟。
夜长梦多,谁知道这十分钟内会发生什么,所以大家都不愿意当第四个人。
但游戏也是公平的,四轮下来,每个人都会站一次左下角。因此大家约定,若四次咳嗽声后无事发生,便终止游戏。
C已经走过一回,自然可以放宽心。
"Could've been anyone...(本可以是任何人……)"
C用脚步声当节奏拍子,闲适地享受着子虚乌有的音乐,等着B再来拍自——
嗯?
她猛然意识到一件事,正随音乐摆动的脖颈霎时一僵。
令人感到窒息的恐惧陡然如潮水般攫住了她。
安静得有些过分了。
咳嗽声……响过几回了?
既然没有再听见咳嗽声,就说明每一个角落都有人占据。
但、但是——已经超过十分钟了!
为什么,脚步声却还在回荡?!
哒、哒、哒……
这到底是谁的脚步声?
是A的皮鞋、B的布鞋、D的马丁靴,还是……她自己的运动鞋?!
始终在走的那个人,是谁?
或者说,多出来的那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