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大人，天色不早了，回去吧。”入了冬，傍晚的气温要比白天还要低些，府上的下人拿了外披给尧幻披上。
“怎么还叫我丞相大人？”因为尧幻的身体原因，党柒前不久让她回家歇息了，她的丞相之位自然也被别人取代了。
“在小的心里，您一直是丞相大人。”
“油嘴滑舌。”尧幻笑着点了点那人的头，倘若尧幻婚娶，大抵也有个她这么大的孙女罢？
“你看看这碑上可还有积雪和杂草？不知怎得，这些年看东西不大清晰了。”
“没有了，大人您清理的很干净。”
“那便走罢。”
下人扶着尧幻往马车那走，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压在心底的疑问。
“大人，您为何每年都要来左将军和赖大人的墓前待那么久啊？”
“故友重逢，自然是有许多话要说。”尧幻的脸上带着笑意，但眼眶湿润，眼角微红。
“嘭！”蹴鞠以一个极为完美的抛物线降落在尧幻的头上，赖明秋因为震惊翻书的手顿住，而始作俑者左棠背着手抬头看向天空，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曲调，以此来缓解紧张。
“尧幻，你没事吧？”在尧幻起身的同时，赖明秋开口叫住尧幻，同时还在尧幻看不见的地方给左棠打着手势，让左棠快走。
“无碍。”尧幻瞧见了准备逃跑的左棠，连忙出声：“站住！”
“傻子才站住呢！”左棠说着一溜烟跑走了，尧幻无奈地看一眼赖明秋，认命地坐回位置上看书。
她们三人的关系从小便是如此，左棠和尧幻“看不惯”对方，便总是吵吵闹闹的，赖明秋就在中间做和事佬，在两人“吵架”时拉架，但其实她们彼此都知道自己在对方心里有多重要，所以即使吵得再厉害，当对方需要时还是会及时出现。
左棠十岁时跟着母亲进入军营随军打仗，尧幻和赖明秋在京城参加科考。五年后左棠击退北面进犯的匈奴，立下战功回京受赏，三人再次见面。彼时尧幻、赖明秋分别任太常寺少卿和大理寺少卿，官居正四品。
早朝时左棠跪于殿下受赏，赖明秋看一眼尧幻，尧幻脸上带着和她一样的笑意，可是尧幻察觉到她的视线后便敛去了笑意，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退朝后，左棠只在门外看到了赖明秋的身影，朝四周看了看也没能找到尧幻。
“啧，尧幻那厮呢？我过了那么长时间才回来，她也不知道来跟我叙叙旧。”
“尧幻她……”赖明秋刚一开口就被左棠出声打断。
“得，你不用说了，我还不知道你？你肯定要帮她说好话，我跟你说，你今天说什么都没用啊。”
“咳咳。”左棠正说着赖明秋掩住唇咳嗽了两声。
“你怎么了？染上风寒了？”
“没……没有。”
“没有就好。我跟你说明秋，尧幻就是心里没我这个朋友。”
“镇北将军既然这样想，我便同太常寺卿说今日我不用告假了。”尧幻的声音从左棠身后传来，吓了左棠一跳。
今日早朝时陛下才安排了有关不久后祭祀的事，此时正是太常寺忙碌的时候，即便如此尧幻仍旧告了假，听见左棠刚刚的话，她有些心气不顺，即使她知道左棠并非真的这样想。
“她来了你怎么不提醒我啊？”左棠凑近赖明秋耳边小声询问。
“我提醒你了，你问我是不是染上风寒了。”赖明秋也同样小声回应。
“那个……我这不是不知道你是去告假了吗？不知者无罪。”左棠清了清嗓子，脸上堆着笑意看向尧幻。
尧幻冷着脸没接话，赖明秋见状连忙开口：“尧幻知道你回来，早就在茶馆订好了雅间，咱们快走吧。”
赖明秋推推左棠，两人往前走了几步，但尧幻还站在原地，赖明秋连忙跑回去拉尧幻。
“你不是最爱看戏了吗？再晚点，茶馆的戏班子就该开戏了，快快快。”
直到看着两位姑奶奶离着八丈远往宫外走，赖明秋才抬手擦擦头上不知何时冒出的冷汗，又对着两人的背影挥了挥拳头，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两个人一天天有什么好吵的，就不能和平相处吗？！
“明秋，在干嘛？”尧幻转身时看到的就是赖明秋一脸哀怨的挥着拳头。
“没什么，没什么。”赖明秋略有些尴尬的笑笑，快走几步跟上两人的步伐。
到了茶馆后三人之间陷入了沉默，尧幻自顾自地喝茶看戏，左棠沉默着将点的果子挨个尝了一遍，赖明秋放下茶杯，清了清嗓。
“左棠，这些年随军征战，过得可还好？”
“你也知道的，随军嘛，打打杀杀的，我能活着回来，就证明我过得还不错。你呢？这些年入朝做官，遇到不少事吧？”左棠随手抓了把边果，边嗑着边等待赖明秋回答。
“我还好，一路走来还算顺风顺水，现在在大理寺做少卿，也还算不错。”赖明秋抿一口茶接着开口：“倒是尧幻，比我难了不少。”
“她？她有什么好难的？打小她就是学堂里功课最好的，那些晦涩难懂的东西她都能学好，如今入朝做了官倒被难住了？”
“倒不是因为这个，是因为总有人在背后议论尧幻，说她……”赖明秋瞥了一眼尧幻，她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看着台上的戏。
“说她什么啊？”
“说她没什么真本事，能入朝做官还做到正四品都是靠着丞相大人提携。”
左棠往嘴边递边果的手顿了一下，她看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尧幻，轻轻叹了口气。
尧幻的母亲身为当朝丞相，自然是不会为这件事出面解释什么。而以尧幻的性格也不会开口解释，她只会用行动让那些人闭嘴，可是最终的结果没出来之前，她便要一直承受别人对她的议论和质疑。
“呵，她这人就跟我们能耐，那张嘴可不饶人了，到了别人面前就成哑巴了，就知道窝里横。”
尧幻看一眼左棠，没搭话。
“看，默认了吧？说不出话了吧？无法反驳我了吧？哎呀，没想到啊，我有一天居然能把咱们尧大人说的哑口无言啊！”左棠笑着喝了口茶。
“既然左将军心情好，那今天这茶钱便您付吧，鄙人就先行告辞了，多谢左将军款待。”尧幻说完起身抚平衣袍的褶皱，打开雅间的门离开了。
“哎！不是说好你请客的吗？这茶和果子我可都照着贵的点的！”
“那鄙人也告辞了，多谢左将军款待。”赖明秋憋着笑，学着尧幻的样子跟左棠道别。
“明秋你怎么也跟尧幻那厮学上了？我就说你跟她在一块准学不出好来！”
赖明秋笑着朝左棠作了个揖便离开了。左棠认命的去柜台结账，但掌柜的告诉她尧大人已经付过了，她便同茶馆掌柜的道别，边走还边想着：这个尧幻，总是耍我，下次我定要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