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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 6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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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朝玄也没想到,自己醒来时面对的会是这样的局面。

当他意识陷入虚无时,感知不到外界任何的存在,直到身体里的魔气开始躁动暴走,意识才微微回笼。而真正令他彻底清醒的,是心口传来的尖锐疼痛。

道侣之间神魂相连,一方陷入垂危之时另一方能够明确感知,温朝玄一睁开眼,便看见林浪遥身裹在魔气之中即将被完全吞没,他来不及思考一把将人从其中拖了出来,俯身渡去灵息稳住林浪遥的神魂。

他先前在眼盲的情况下中了魔族的暗算,被一道魔气打进体内,引动身体里封印住的魔血又开始蠢蠢欲动。他勉力支撑着且战且走,追杀到这地下的巢穴,遇见了一只巨虫并且将其斩杀,但没想到这一步也是魔族布下的陷阱,当巨虫死后爆发出的魔气立刻将他卷入其中不得脱困。

温朝玄抱着林浪遥脱离出魔气的包围,低头一看,人已经醒过来了,却只怔愣地盯着他,脸色仍有些发白,手掌也冰凉。温朝玄心里一紧,以为林浪遥还没缓过劲,又凑过唇亲上去为他渡去气息。

他很少见自己的徒儿显露出这种神情,眼睫毛还湿漉漉的,脸上泪痕未干,一副被伤透了心的样子,看着令人心里很不舒服。

温朝玄从未安慰过人,也未哄过人,此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沉默地拿衣袖为他擦干净脸颊,“怎么就你一个人?”

林浪遥方才慢慢回神,自己胡乱抹了抹脸,闷声说:“我们刚刚出了点意外,这城里不止我们三个人,我还遇见了一名传光世家的大少爷……”

他将自己与祁子锋的遭遇,以及后来遇见明承煊的事情,简略和温朝玄说了。

温朝玄听完以后判断道:“先离开这里。”

林浪遥拽住他的手说:“我刚才听见有人在奏镇魔曲,这里还有别的修士,我怀疑是明承煊走散的那两位友人。”

琴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渐渐停了,被压制的魔气平息下来像鬼魂般盘亘在原地,四周安静得依稀可闻碎石掉落的声音。

温朝玄忽然抬起头,朝着地穴顶部望去,他搂住林浪遥的腰将人带着往后退,下一秒,只听轰然巨响,石顶毫无征兆地垮塌了。

无数掉落的石块伴随着一个人影跌落,那人应当是个修士,他手里的长剑脱手飞出,正巧掉在林浪遥二人面前。弥漫的烟尘中,又有一道黑影紧跟着从塌陷的裂口中追了下来,黑影甫一落地,抬手对着地穴里的魔气一招,弥散的魔气如一道黑浪被它吸进掌中糅合成一个圆球,黑影用力一拍,将压缩成团的魔气朝着温朝玄拍来。

温朝玄将林浪遥往身后一推,凝眸提剑接招。

林浪遥揪紧着心,恨不得自己冲上去替温朝玄迎敌,他一看到温朝玄对上这魔气就害怕,担心他又会入魔。

但温朝玄一剑利落地将那球斩破了,看来只要不被偷袭暗算,这种程度的魔气应当不足为惧。

温朝玄和黑影过招的时候,裂缝中又跳下来一个抱着琴的人,他跑到最先摔落的那个修士身边,喊道:“彻风!你没事吧?”

林浪遥看了看场面上的情况,捡起地上的剑,朝那两个人走去。

躺在碎石堆里的是一个年轻的白衣修士,他一身道冠剑带的打扮,一看就是名门正派出身。林浪遥上前探了探他的呼吸和脉搏,说:“只是昏过去了,应该没有大碍。”

抱琴的人松了口气,抬起头看见林浪遥,脸色却蓦然一僵。

林浪遥没注意到,急着问他,“刚才的镇魔曲是你弹的吗?这里魔气还没散,你快继续弹吧。”

抱琴人恍恍惚惚地应了一声,又被林浪遥推了一把,才本能地横过古琴开始奏曲。

铮。

随着拨弄,萤火一样的点点光芒从琴弦中飞出。古琴一共有七条弦,每对应一条弦都会弹出一个光点,这些光点在空中盘旋,竟组成了万千星辰之相。

漆黑的空间里,无数星辰旋转重组着朝地穴内交战的二人飞去,温朝玄若有所感,背对着他们侧身一闪,星辰带着封印之力打在了浓重的魔气上,瞬间将那猖獗的势头镇得回缩。

林浪遥记得,修真界里有一个门派擅于借助星辰之力施法,门内弟子惯用两件法器,一件叫伏妖塔,一件叫镇魔琴。

林浪遥说:“你是镇星阁的人?”

弹琴的人抬头看了他一眼,隐忍地点了点头。

因为有琴声暂时镇住魔气,温朝玄终于可以放开手脚施为,很快他就将那个黑影擒拿住,质问道:“你是什么人。”

黑影被制住之后并不惊慌,反而笑了两声,漫不经心道:“这时候何必相问,反正过了不久,又该见面了。”

这话很是令人摸不着头脑,林浪遥却觉得说话的声音有些耳熟,他转过头眯着眼辨认,“你是……”

地底下太暗了,温朝玄将灵力灌进承天剑中,剑身瞬间光芒大盛,映亮了剑刃所抵住的那个身影。

那是一张苍白的脸,多情又薄情的风流面相,唇似笑非笑地勾着,白色蛇骨绕上俊美瘦削脸颊,额上不加掩饰的魔纹明晃晃展示着他魔族的身份。

在场的人里只有林浪遥见过他,所以也只有林浪遥能认出他的身份。

“烛,漠?”

这一句道破身份后带来的惊讶非同小可。

大名鼎鼎魔君的名号谁没听过,弹琴的青年倒抽一口冷气,震惊失声道:“魔君?!”

连温朝玄也微微侧目打量这个被他制服住的魔族。

魔君怎么会跑到秦都来?他离开魔渊难道修真界没人发现吗?不对啊,这妖气分明那么微弱……

林浪遥也很吃惊,但他再仔细一看,就发现不对劲了,站在这里的烛漠不过是一缕分神,并非真实的本体。

烛漠淡淡地笑道:“一别多年,想我了不曾?”

他不提这茬还好,一提了林浪遥又止不住怒火往上冒。他冷笑一下,起身走过去揪住堂堂魔君的衣领,咬着牙说:“想你?我倒想揍你。这里又是你在捣的鬼?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烛漠全神贯注地看着林浪遥,心情很好地翘起嘴角,“我让厄骨带你回去,你不肯,那我只好亲自来看你了。”

说起厄骨,林浪遥就想起江东发生的事情,怒气更上了一层,他刚才还在想要将这蛇妖扒皮抽筋,这就送上门来了,“我们到了哪里,你手下的妖怪就在哪里作乱,你监视我?”

“你们遇见厄骨不过是误打误撞……嗯,虽然我也料到了你们或许早晚有一天会去江东,但没想到这么快,”烛漠说,“秦都这里也是早就布下魔种的几个地点之一,如果不是得知你要途经此地,我也不会特地分神来一趟,哦,还顺便收拾了几个搞破坏的小家伙。”

几个搞破坏的小家伙?

弹琴的青年说:“若不是你这魔头突然出现,我们早就将魇魔虫母诛杀!”

烛漠懒懒道:“虽然我只有一缕分神,但弄死你们这些小家伙还是轻而易举的,留你们一条性命是我心情不错,莫要不知好歹。”

林浪遥抓着他的衣襟晃了晃,“别打岔。我问你,那你又是怎么得知我们会经过这里?”

“你想知道吗?”烛漠含笑说,“你附耳过来我说给你听啊。”

忽然架在他颈上的剑紧了紧,烛漠转过头,脸色不善地和眼神冷漠的白衣剑修对视了一会儿。

林浪遥只觉得烛漠脾气古怪,总爱说一些怪里怪气的话,但温朝玄如何能看不出烛漠暧昧态度里怀揣的是什么心思。

原先林浪遥说与魔君有仇怨,温朝玄以为只是普通的血仇,竟没想到……蛇是阴险又性淫的生物,他当着自己这个师父的面都敢调戏林浪遥,温朝玄简直不敢想,自己不在的那些时候,烛漠又是怎么待林浪遥。

温朝玄冷冷道:“一路上遇见的魔族,是它们在给你通风报信。”

林浪遥想起来了,从江东往渭北的路上,他们一路走一路解决一些为祸百姓的妖魔,指不定是哪个魔族给烛漠传递了消息。

烛漠没反驳,看样子是默认了。

从烛漠的话里,林浪遥大致能拼凑出一系列事件的头尾了。

魔种,便是这些古怪魔气的来源。厄骨是烛漠派出来散播魔种的手下之一,据它所说万剑世家的那个地下遗迹是魔气来源的地方,所以江东在烛漠的计划里应该非常重要,厄骨守在那里,正巧遇上了去江东的他们,趁势而为偷袭温朝玄后又绑架他不成,回去朝烛漠回禀了这件事,烛漠便亲自来了。

明承煊及其同伴进入秦都除魔,烛漠怕他们杀了虫母打乱自己的计划,驱逐追赶他们,让他们走散后迷失在城中,接着林浪遥便入城了,烛漠又折返过来偷袭温朝玄,引着他一路跟到地下巢穴去,使他中了陷阱入魔。

林浪遥现在只最关心一个问题,“你这魔气到底怎么收回去!”他指着暂时被封印住的那些汹涌魔气,他们心里都清楚,现在是有镇魔曲镇着,只要曲声一停,魔气就会故态复萌。

烛漠说:“我其实不想回答,但你问我了,我总是要说的……”

林浪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真受不了烛漠这莫名其妙的语气,但事关温朝玄,还是得耐着性子听下去。

弹琴的青年也竖起了耳朵,魔气为祸人间,是整个修真界的心头大患,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东西到底有什么法子彻底除灭。

然而烛漠只道了三个字。

“无可解。”

林浪遥不信,“你弄出来的东西,你会解不了?”

“魔种确实是我培育出来的,但魔气却不是,”烛漠意味深长地说道,“我所做的,不过是将其收纳来培育成种子的形态,再散播出去罢了,至于怎么让它听话,却不归我管了。”

林浪遥心里咯噔一声,心顿时凉了半截。他努力分辨烛漠的表情,指望看出他撒谎的迹象,可烛漠大大方方迎着他的目光,坦荡得很。

“不归你管,那归谁管?”林浪遥收紧手指,把烛漠的衣襟攥得更紧了,“万事万物总该有个源头吧,我就不信世上真有不死不灭的东西。”

烛漠赞赏地看着林浪遥,“你说对了,世上确实没有不死不灭的东西。所以我解决不了这魔气,但另有其人可以解决。”

大起大落不过如此。林浪遥睁大眼睛,紧追着问道:“是谁?!”

烛漠抬起手,轻轻按在林浪遥的手背上,缓缓说道:“何须去寻……不就一直在你的身边么?”

一直在他身边?

林浪遥思绪不及回转,忽然感觉手背上一轻,手中抓着的烛漠也消失了,分神碎裂的荧光在他面前缓缓散入空气里。

林浪遥抬起头,隔着破碎光点,看见温朝玄正神色淡漠地收回剑。

他脑子里不断回响着烛漠的话。

另有其人可以解决……

一直在他的身边……

什么意思?

万丈魔渊深处。

魔君的寝殿里凭空卷进一阵风,吹得帘幔飞舞。

分神破碎后自动归位,端坐在桌前的烛漠睁开眼,冷笑道:“真是利落的剑。”

被风惊动的帘幔落下后,墙壁上显现出一个巨大的狐影,随着狐影走动,一个亭亭的女子自殿内走出,无不嘲讽地道:“既然知道不好惹,你还非要去招惹。”

烛漠手里抓着什么东西,头也不回地说:“魔君的寝殿也敢闯,你如今是越发胆大了。”

狐妖彤绥“哼”了一声,缓步来到烛漠面前,看见他正对着桌面上展开的一张图纸沉思。

那是一张人间的九州舆图,烛漠手里抓着三颗黑色棋子,他只不过心念一动,棋子便从他掌中飞射而出落在纸上。

彤绥知道,这一颗黑子就代表着烛漠在人间散播的一个魔种,如今九州舆图上已经落满了星星点点的黑棋,就像正在被黑暗慢慢蚕食一般,逐渐满目疮痍。

彤绥的目光落在插着标记的一处地方,那里写着“秦都”二字,边上摆着一条虫子,一只猿猴的泥塑。

彤绥知道烛漠今夜分神离开了一趟,正是因为感觉到有异动,她才赶到这寝殿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她说:“你要对付人家,也不多派些手下,成天差遣这种不入流的小妖怪,能顶什么用?”

烛漠漫不经心道:“有时候我真怀疑,究竟我是狐狸还是你是狐狸……怎么这么多年了,也不见你长进呢?”

彤绥怒道:“你!”

烛漠抓起一把棋子,又放下,背靠座椅支着头打量自己布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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