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大牢内,牢门打开,扬起一阵灰尘,在暖白阳光下漫天飞舞,这暖白也只走到牢门口,照不进那阴冷蓝暗的囚牢中。
月瑾泉被关押在最深处的那一间,申屠休一路捂鼻,直走到他那间,才把手帕放下。
见到月瑾泉,申屠休笑颜以对,“怎么样,过得还好吗?”
月瑾泉冷笑一声,“拜你所赐,何需再问。”
申屠休长笑道,“瑾泉,我只是想你看见我的好罢了,你只要和我认个错,我就让他们放了你。”
“何错之有?”月瑾泉冷冷地看着她。
申屠休心上有气,嗔道“你错就错在不该遇到那女子,又将她留在你身边。我曾找人算过你的生辰八字,他们说你是天上下来历劫的神仙,只要不遇到命中带玉的女子就可一生顺遂安然度过,若是遇到了将万劫不复。我是在救你。”
“带玉字女子我会诊时就不知道要遇见多少个,若是命定,你救我又有何用?”
申屠休笑容僵在脸上,“你对她还真是情根深种啊。我本来是想抓她的,既然你要出头,就让你多受点苦咯。”
月瑾泉不为所动,申屠休拂袖而去。
扫帚清扫药粉更是扬起一片,阳光照射下,如漫漫金沙,纵使遮住口鼻,中药材的味道还是呛得江姚连声咳嗽。清扫完后,“得过且过”医馆内亮堂干净,只是药柜上四处被刀砍的痕迹再难如初了。
江姚总觉得此事蹊跷,如果那药汤真毒死了人,月瑾泉怕难出来,若是没毒死人,被人陷害,再找不到证据的话,他也再难出来。
江姚对林玉说道,“你在这儿等我,我去打探一下情况。”
“我和你一起去。”林玉忧心如焚,让她在这里等着,只会更加难受。
江姚顾及她脚上的伤,“你脚上还有伤还是别去了。”
林玉顿住想了想,江姚还以为她就此放弃了,没想到她从一个抽屉了翻出一颗黑色大拇指般的药丸说吞就吞。
“这是什么?”
林玉解释道:“徜心丸,吃了它两天时间内,所有的病痛都会消失。”
江姚担忧道,“两天之后呢?副作用呢?”
“没事啦,无非就是脚更痛一些。”
徜心丸,能让人两天之内不受病痛折磨,两天之后,承受双倍代价。
江姚不懂,她是不会为自己老板做到这种地步的。
林玉道,“我只记得带头闹事的那个人脸上有个黑痦子,左边头发秃了一块,身材矮小,我们先去找他好了。”
江姚也道,“就从他入手。”
两个人相伴,去了集市、茶楼、酒楼、养马场都没能找到他,江姚肚子响了,看见路边有家牛肉面,就顺势坐下点了两碗面来吃。
两碗烹香的牛肉面端上桌来,江姚当及夹了块牛肉,嚼了嚼,半天也嚼不动,珍惜粮食的她,只能一口吞了。虽然这里的牛肉不好吃,里面的面条也入味了,还算好吃。
林玉只是看着那碗牛肉面,并无吃的举动。
江姚劝她,“快吃啊,吃饱才有力气找人,不然一会儿面都坨了。”林玉这才动了几下筷子。
江姚的话似有灵,那脸上有痦子,左边头发秃,身材矮小的竟出现在了牛肉面店,正提着一大块牛肉给店家。
“黄老三,今天的牛肉还不错啊。”
“那肯定啊,给你的都是最好的,下午才杀的,新鲜的很。”黄老三点了点钱,高兴地走了。
江姚和林玉在一旁默不作声,只是把铜钱放在桌子上,待老板再走出来,已经没见那两位客人的身影了。
黄老三走得极慢,嘴里还哼着小曲,看起来心情极好。江姚和林玉走一处藏一处,中途黄老三回头了一次,却没发现什么异样。
就这样跟踪他直到他回了家门,门上落了锁,也看不清里面是什么状况。
“他明明说家中有亲人去世,可你看门前没有落纸钱,门上没挂丧幡。”林玉道。
“确实哦。”江姚也才注意到这一点。
“我们再等等看。”
江姚和林玉躲在一个不起眼的杂物堆里,她们身后还有一扇门,门上只是系了一根绳子在一根木桩上,只要没有人靠近,就绝不会被发现。若是被人发现了,她们就藏进这屋里去。
这一等就是等到天黑,黄老三手里端着个盆走了出来,可江姚和林玉越看越觉得他是朝她们这个杂草堆里走来。她们互看了一眼,而后躬着身,将那门打开,躲到里面去。
可她们万万没想到,这里面还有个人。
一个如同老牛的声音缓缓说起,“老三,是你吗?快点个灯,我饿了。”
听到老人越来越近的说话声以及门外黄老三逼近的脚步,江姚推开门,六目相对,黄老三一时没想起来这两人再哪里见过,只是被吓到了。
借着光亮,江姚看清了屋内人的所在,她变出烈天架在老人的脖上,并把他一步一步带出屋外。
黄老三手里的饭食掉落在了地上,老人一声呜呼,“我的饭啊。”
黄老三想起来了,她们是医馆里的人。他知道自己被识破了,哆嗦道,“你们想做什么,你们这是绑架,我要去告你们。”
江姚冷哼道,“你去告啊,我先杀了你爹,再杀了你,我再逃跑,能跑多远跑多远,能活多久活多久,反正这个世界里我也是孤儿。有本事你就去告啊。”
江姚架着黄老三的爹从杂物堆里一步步走出来,黄老三跪在地上连忙求饶,“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陷害月大夫,是我没良心,害人害己。”
“还有你的同党不是说喝了我们的药上吐下泻吗?”
黄老三泣泪道,“那也是假的,他们并不是喝了上吐下泻,而是故意把泻药放进了汤药里面喝下去才上吐下泻的。”
黄老三的爹听完也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难怪突然要让他住在那里面,说是大夫说这样治病的效果更好,他痛心疾首道,“你怎能这样害月大夫啊。我的病能靠那么一碗便宜汤药撑到现在已是老天开眼让月大夫为我续命了。”
黄老三哭道,“我错了,我只是想多得点钱养活我们一大家人。”
林玉骂道,“你可知这样自私的行为,会给别人带来多大的灾祸。若不是今日撞见你爹还活着,那月大夫的冤屈永远也洗不清。”
“我错了,我实在是该死,我自私,我可恨,我不要脸。”
黄老爹长叹道,“多说无益,去自首吧。姑娘,如若我愿向知县大人禀明实情,你能否饶恕我们这一回。”
林玉道,“只有你们一家不行,我要今日所有闹事之人一起呈堂供证。”
黄老三面露难色,“这....”
江姚吹了吹黄老爹项上的烈天,“不行吗?”引起黄老爹一身哆嗦。
黄老三忙点头道,“行,行,行,我去求,我去求他们。”
江姚刀架着黄老爹等着黄老三把人都找来,黄老三一家一家敲门,也只有三个人良心受遣,愿意和他一起还月瑾泉一个清白。
林玉看着他带来的三个人,仍是说,“不够。如若此,那不如就把事情闹大吧。”
江姚会意,将手中的烈天变成了个锣鼓,敲一声,震耳欲聋,黄老爹一下跌坐在地。
江姚敲一声,便大喊着,“着火啦,着火啦,着火啦。”
家中居民纷纷外出,只是巡视一圈都未见火源。众人都往这锣鼓源头寻来,见是位女子在此处声张闹事,就要大动干戈一场。
江姚不管不顾一直敲着,直到来的人足够多。
有人要上前动手,江姚就把白莹从捕妖盅里放了出来,白莹落地即张开大嘴对着那人一阵怒吼,把人直接吼晕过去。
“妖啊,是妖啊。”众人纷纷逃蹿。
江姚只能将捕妖盅变成巨网,将他们困住。
“你是何方妖孽,竟敢再此作乱。”那人一边害怕,一边又想震慑她道。
黄老三给那人使眼色,让他不要再说。可那人还转骂黄老三,“你怂个鸡毛,快去找流烛司的人。”
江姚斜眼看他,“真巧,我就是流烛司的人。”
“你.....”那人连忙后退。
江姚知道自己此次肯定破了流烛司的纪律,肯定会受罚,还会被赶出流烛司,干脆破罐子破摔了。反正她不是没做过杀了所有村民的事。
林玉道:“各位,我想先向大家秉明此次叫大家前来的缘由。今晨黄老三带着一帮人来到我们得过且过医馆闹事,非说我们的药毒死了他的爹,可我们今夜追查到此发现他的老爹还好好的活在世上,可是月瑾泉大夫却因此进了牢狱。月瑾泉大夫的药是否有效,大家买过的人心里一定有数。就拿我个人来说,两年前我被毒蛇咬伤,浑身不能动躺在家里两年,周遭的大夫请了个遍皆无用,后来,我的姐妹带我来到这里求医,喝了月大夫的药后,我才奇迹般转好。我请大家再想一想,如若月大夫就此回不来,以后你们的家人生了疑难杂病还有谁能治?”
黄老爹站出身来,“各位父老乡亲,这件事的确是我儿做错了,可我也听说今早上去月大夫那里闹事的不只黄老三一人,仅凭我们一家之言,恐救不出月大夫,还请父老乡亲们出出力,帮帮忙,给我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一被困于网中的老妇人道,“月大夫的药我是吃过的啊,只有喝了他的药,我的腿才不疼了,绝不能让这帮犊子欺负他了去,我去向官府求情。”
“我也去。”
“我们也去。”
黄老爹沙哑着声音道,“谢谢大家了。”
江姚收回捕妖盅,将白莹重新装了回去。
老妇人带头道,“别等明天了,我们今晚就上官府去,让月大夫早回。”
众人来到衙门前,门前只有两名值守的侍卫。林玉上前敲了三声登闻鼓,众人跪地。
“民女林玉携证人等为月瑾泉申冤。”
侍卫见状回府邸去通传,不到半个时辰,就传林玉等人进公堂。
堂前坐着王知县,他一拍惊堂木道“堂下何人击鼓,有何诉求?”
“民女林玉,携相关证人为月瑾泉月大夫申冤。”
“传证人。”
黄老爹率先跪地说道,“禀大老爷,我儿受了蒙蔽,受人指使诬陷月大夫,致使月大夫入狱。特向来大老爷禀明实情,月大夫并无罪过。”
“禀大人,我也并没有喝下汤药后腹泻,是我加了泻药在汤药中喝下才致使。大人,我也是一时糊涂,受人致使才做了这等做事,我甘愿受罚。”
“大人啊,民妇可以人头担保月大夫真的是好人啊,他医术高明绝不会有治死人的情况出现,我只吃了他一次药,病痛都好了,大人啊,我们绝不能没有月大夫,岳珊城也绝不能失去月大夫啊。大人,求您做主,还月大夫一个清白吧。”
王知县又拍惊堂木,“你们二人皆说受人指使,是受何人指使啊?”
黄老爹看向黄老三,让他说,黄老三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口,因为他知道一旦说出来,自己就完了。
“你若不说,就是你一人为主谋。”
黄老三磕头道,“是申屠休,申屠休给我钱让我这么做的。”
堂下一片惊呼,“啊,申屠休怎么会害月瑾泉。”
王知县拍案而起,“一派胡言。来人将此人拉下去,杖责三十,在医馆闹事之人各罚五大板,罚钱五十银两。月瑾泉无罪释放,退堂。”
林玉和江姚相视一笑,可下一秒林玉就撑不住昏了过去。江姚接住她,低头看她一只脚已肿成两个大。来不及心疼,她背她上身,奋力赶回医馆。
脱下鞋,她的脚已不忍直视,难怪会疼到晕过去。江姚找到那瓶绿色的药,给她抹上,可还是不见林玉醒来。
正焦急时,月瑾泉从衙门回到了医馆。她像抓住了救星般,抓住月瑾泉,“林玉快疼死了。”
月瑾泉一路走回来,断断续续听到坊间的传闻,他知道是她们救了他。
看见林玉的脚时,月瑾泉也不禁蹙起了眉头,“怎么会落得这么严重了。”
江姚告诉他实情,“为了找到人出庭,她吃了那个什么徜心丸,说是能坚持两天,可这还两天不到呢。”
“徜心丸,难怪如此。”月瑾泉起身寻了匕首和空碗,将自己手腕划下一刀,足足装了半碗血,才给自己止血。
江姚大为震惊,“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