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以人呢？”许程华一路跑着来，得了秦桂兰的回应穿过梁家铺子，就见梁以正甩着手从厨房里走出来。他慢吞吞地把卷起的袖子放下，忽得余光撇见一个人影，和许程华对了一眼，他犹豫了一下，故作轻松问他怎么来了。

河边微风徐徐，许程华将脚边的石子踢进河里，等着听梁以说些什么。

梁以说出去走走吧，出来之后却一路沉默着，许程华瞄了他一眼，就知他又一个人在天人交战了。

“你兄嫂知道这事吗？”许程华旁敲侧击地开口。

“我没与他们说，宋家……应该也没有来找过他们。”梁以沉闷几日，嫂嫂还问他是不是两个人闹矛盾了，他只好推说是。得知是这个原因，他们也没多问。

许程华看了看他，装作不满道：“若不是今日阿棠告诉我，我也要被你瞒在鼓里。”

“对不起，程华，我……”

“好了，不是真跟你生气。”许程华打断他，“你怎么想的？宋老爷怎么为难你的？阿棠听宋家人说你去过几回。”

“为难的不是我，是宋绥，他还在禁足呢。”梁以叹气。

许程华也听说这事了，听到时还有点哭笑不得，“那不就是为难你，逼你表态，不然就不让你俩见面，这不就是那什么梁山伯的情节么？”

“不过我觉着也没什么要紧，只要宋绥他坚持，宋老爷不可能关他一辈子。”

“其实……”梁以刚想说宋夫人已经开始替宋绥相看姑娘，迎面走来两个人同他打招呼。

“许久不见，你家宋掌柜呢？今日过去也没瞧见他。”文喻说完才看见他身旁的生面孔，又问：“这位是？”

“许程华，他发小。二位是？”许程华直接自报家门，互相介绍后许程华看他们也认识宋绥，还知道两个人的关系，直接就把最近宋家的事和他们一起说了，想着能多两个人一块儿开导开导梁以。

文喻听完理所当然也站在这对鸳鸯一方，“不过我看门第事小，断袖事大，宋掌柜又是家中独子，这事还真不好办。”

“以，你想不想见他一面？”许程华突然问，就在刚刚，他见到梁以之前说的叶大侠，一个大胆的念头悄然发芽。

“如何见？”梁以听着他们谈话一直没有出声，听到这话才亮了亮眼眸，随即想到什么，又噤了声。

“那要看叶大侠愿不愿意帮忙了。”

叶拣风也没搭几句话，好奇听着山下父母不同意的一对有情人的事，这会儿突然被点名，他下意识就把目光投向文喻，毕竟现在他是文公子的随从，做什么都要经他同意。

文喻有点兴趣，问他要做什么？

“宋老爷出门请的武林高手，一般也就是震慑山贼，叶大侠出自名门正派，放倒他们两个，应该不成问题？”他这么一说，大家就知道他的意图了，一时表情各异。

梁以皱了皱眉，觉得这主意太出格了，“夜闯民宅是要被官府抓走的。”

“哎，不被抓到就行了，拣风身手了得，梁公子可以放心。”文喻好几天没见到追自己的人，都有点闷了，这会儿碰上一件好玩的事，于是开始劝梁以。

“公子说可以，应该没问题。”叶拣风对自己的身手是底气十足，当然他也不能落公子的面子。

“就见一会儿，没问题的，我们可以从萧家翻过去。”许程华说着就要去找萧棠出来一起商量，“不对，你们翻就成，加上我目标太大了。”

梁以这会儿也没空拆穿，他是想在外边跟萧姑娘独处，见几个人如此有兴致，他也不好再拒绝。

只是他这会儿也开不了口，在程华来找他之前，他已经想好要放弃了。

比起宋老爷不同意自己，宋绥被禁足这件事，让梁以更烦心。

从先前的相处中可以看出宋绥对他爹娘都是尊敬有加的，就算因为自己同他们起了争执，也大约不会忤逆他们。况且将心比心，若是他爹娘还在世，这样反对自己与一个人来往，那也应该好好思考。

倘若宋绥执意要与他在一起，不惜反抗他们，甚至最后要跟他……他不敢再细想下去。

——

丁衡让门口的高手替他开了门，将今日的晚饭给宋绥端进去，“掌柜，你吃完了再叫我。”

宋绥在房中写字，听到他的话点了头，示意自己听到了。他又蘸了墨，提笔却无法再继续，一桌的信纸皆被他写满了，只是他一封都没有让人递出去。

是给梁以写的。

想告诉他自己一切都好，很快会去见他。但是他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出去。

几日前爹娘突然回来，据说看了他的信气得饭都吃不下便赶回来，表明态度。

不行，坚决不行。

起初宋绥还十分冷静地想跟他们说自己这半年来与梁以相处的历程，宋正明直接打断了他的刨析，“我以为你是个知晓分寸的孩子，才放心将掌柜之位交给你，不曾想你竟如此糊涂！”

“爹不曾了解他，光凭门第性别就全盘否定，从前您可不是这样教我做人的。”宋绥道。

“光这两点他就进不了我宋家的门，你若只是与他交友，我不会管你，可你这是拿你的人生大事开玩笑。”

“是啊，绥儿今日糊涂了，或许你对他只是欣赏，不是那种情意呢？”罗婉清也开口劝他，他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试图教小儿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只可惜宋绥从来不会因外人的言语改变自己的心意。于是双方吵到最后谁也说服不了对方，宋正明直接让人来守住他房门。

“你这几日在房中好好想清楚。”宋老爷下了禁足令，除了他们俩和丁衡，谁也不准进。

宋正明了解宋绥不会同自己翻脸，只是也不会轻易低头，因此这场”博弈“的突破点便是那个姓梁的小子。

他们也并非完全不知道梁以，事实上罗婉清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打听梁家和梁以，得知梁家父母早逝之后，更加确定不能让宋绥与之交往。加之梁以上门时怯弱的表现，更让宋家夫妇觉得这个人不适合他们儿子。

宋绥并不担心他爹娘这边，说服他们只是时间问题，只是他爹这一手让他有些棘手，梁以见不到他，该着急了。

于是这几日他使出绝食晕倒等招数，也没能打动宋老爷，还连累丁衡有一晚上连带着没饭吃，宋绥只好安分吃饭。

晚间他拿着一本孙子兵法翻看，听见门又打开了，有些无奈，他爹半个时辰之前不是已经被他再度气走了吗？

哪知这人一进来，就将他的灯吹灭了，宋绥一惊，起身要去抓他，人却主动朝他扑上来，将他紧紧抱住了。

宋绥僵了一瞬，有些不敢相信。

他确认道：“言斐？”

“嗯。”梁以大胆地凑到他脖颈边，亲昵地蹭了蹭，“小声些，我偷偷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