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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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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回忆中抽离,她的神色恹恹,似仍沉浸其中。

良久,她忽然开口问:“苡鸢,云天台一直是女子当家吗?”

李睢清大抵是一直受困于高山之上,竟从未听过这天下何时还有这样的门派,能女子掌权,亦能这般果敢聪慧,有着去往天地各处的自由。

长老后来规劝她:“放眼这天下,哪里有女子当掌门的?睢清,你不得不承认,江山自古以来就是由男子开辟的。顶天立地一词,是为热血男儿而生。”

他错了。

女子当家的门派在今日被她找到了。

顶天立地一词,是为苡鸢而创,是因女子而成。

苡鸢收起了浅笑的嘴角,神情开始变得冷静又认真。

她清冷的寒眸中失了温度,眉间淡漠:“不。”

李睢清被她转瞬而变的神色吸引,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意识到可能是自己说错话了,才要张口解释,话就被堵在喉中说不出了。

“我是第三代掌门。而往前看,在我之上的两位掌门,皆为女子。”她声线缓而平,“我们是打破常规的。”

常规是什么?

是众人定下的该与不该,行或不行。

外界声音纷杂,吵得青阳在风雪中叫苦不迭,萧瑟无依。

三界将它隔绝在外,仙族驱逐,魔族畏惧,历经沧桑多年,它一步步地爬起,恢复了往日的辉煌,延续了神话,在祖女之庇佑下渐渐迎昭沐阳。

苡鸢又一次想起了千猗。

那双倔强的眼睛,总是充斥着不甘与野心。

坚韧的野草是她,岑破云天的巨树也是她。

千猗已经是三十万年前的传说了。

即便她那时尚小,却也在祖女身边和族人的口中略有耳闻。

第二代青阳神姬千猗,她以血肉延续了这个神话——女子亦可掌控权势,甚至能凌驾在众人之上。

苡鸢总是忘不掉她在战辉台上坠落的身影,那么可怜地跌坐在绿草茵茵中,颤抖啜泣着。哄笑声在台上四起,在嘲弄她的失败。

千猗的手臂受了很严重的伤,一道血痕从左肩上一路划下,轻薄的碧色外纱被刀撕裂,鲜红的血向外涌出,顺着血流的方向,苡鸢看见那伤痕竟然一直延到了她的指节。

皮肉外翻,混着泥石,伤口模糊一片。

苡鸢到后来想起她,总是不免联想到酷寒的大漠,又冷又旱,只需一阵风,便能卷起万重沙,架势之大,令人闻风丧胆。

她低声地嘶吼,竖起食指缠着一道银光,在青丝间重重一斩,缕缕墨色的柔发呈在掌中。

发尾参差不齐,在风中肆意凌乱。

千猗却乘着被斩断的它们,口中念着咒,将发丝延长拉伸,摸到了战辉台的边。

千猗拖着满身伤痕,再次站在了擂台上。

对着铺天盖地的讽刺声,似乎斗志高涨。

打了将近一天一夜。

苡鸢看见千猗的对手换了一个又一个,顾不得休憩与闭眼,身子中所有的血似乎都要流干了,可她却从不论疲惫,就这样一直比了下去。

踩着无尽的尸首,在黎明来临之前,红日再次升起,凉风习习,千猗终于笑了。

“自今日起,千猗便是我族第二代首领。为神姬,成谷主,佑苍生。”

千猗用满身伤痕换来了这个神话。

关乎女子是否足以手握权势,实力便是最好的证明。

可这样举世无双的千猗,却为平天下动乱而死,死在了冰冷的刀剑下。血流尽,蔓延九州山河,润万物于细无声,带来了祥和。

神姬之责,似乎总会终有一死。

生死更迭过后,又是至强者上位。

祖女为护佑青阳子民而死,只留下一缕残魂。

千猗为天下太平而死,传闻灰飞烟灭不得超生。

而苡鸢的结局,在知镜的预言中,同样是一死。死在了司寇翾的扶光双刃之下。

这就是她们要作为神姬的使命。

此生,只为苍生而活。

——

苡鸢笑着看向她,神色温柔:“睢清,若你有心中想做的,那便去做。而不是要犟于‘不服’二字,你得为自己活一场。”

为自己而活吗?

李睢清自被霜羽巅捡回的那一刻起,便注定要成为衿浣派的一颗白雪。飘要飘得纷纷扬扬,落要落得脚踏实地。

提起轻云剑的时候她才懵懂感觉到,何为自我。

她的志气是降妖除魔,匡扶天下。

是大翎第一,打遍天下无敌手。

她是一介女流又如何。

她从不比那些空谈无补的男儿要差。

李睢清必须要下山。

她心中自有道义,不应局限于此。

日夜遭受编排与蜚语流言,这霜羽巅早便没有当时主动愿意接纳她的温度了。她的坚守,也不过是为了还师尊一个愿景——将读心之术传承。

可门派上下,竟都出奇一致地同她为敌。

心思不纯,歹毒可恶。

她如何还有必要待在此处。

若百姓心中所追求的正道是如此,那她干脆褪去这一身紫袍,抛却所谓枷锁,去为天下黎民再辟一条新道。

李睢清瞳光渐渐明亮:“谢谢你苡鸢。”

“那所以呢?你想好要在哪一日作出这个决定了吗?”苡鸢问道。

“仙道大会。”她语气坚定,“在那结束之后,我定会了无牵挂地下山。况且那日,结界并不会设得像往常那般牢固,我只需破剑而出,不必回头。”

“需要我助你吗?”

李睢清眯着眼在笑:“我应该能仅凭自己便能做到。”

“我相信你。”

苡鸢的话语总是轻飘飘的,让人忍不住将心安置托付。

大雪匆匆落下,似是寒势加重。

李睢清望向山脚那白茫茫的一片,不禁又回忆起方才几人的一番争执,不过一息之间,她竟坐在了苡鸢身旁,与她交了半刻心。

面前不断浮现出司寇翾那双冷冽的眼眸。

如同幼时那匆匆一面。

他毫无一丝变化。

包括身上的功力。似乎还只是一个寻常凡人。

他那句“名扬天下”,一直同师尊惨死的模样重叠回荡在她的脑海之中。可一别七年,他竟还是和当初一般。

有些执拗,又难以靠近。

于是李睢清迟疑着开口,试探问:“司寇翾……是如何成为你的弟子的?”

苡鸢实不相瞒:“我救过他一命。”

“他那时也还是孤身一人吗?”

李睢清的语气难辨情绪,不知是在询问还是在心疼,毕竟那时是她第一次下山,那日变故众多,每一次回忆都是痛苦万分。

苡鸢眼眸微垂:“当然。”

“一如幼时,正受魔兵追逐,深陷泥潭之中。”

李睢清感到些许意外,面色微微怔愣,难道司寇翾和她提起过那时的事情?

左丘翼那张面庞又一次浮现。

奸诈阴险,狠辣阴毒。

师尊的面容在眼前与之渐渐重叠,又缓缓褪去。

她恨左丘翼,恨入骨髓。

李睢清穷极一生也要追随的答案,似乎就在他的身上。

她势必要左丘翼付出代价。

可却绝不是现在。

依照现在她的处境,先脱身霜羽巅才是最为紧要的。

司寇翾与她处境相仿,她又何故将希冀托付在同样是可怜之人的他身上。

羽睫在风中翩翩拍打着,李睢清神色认真:“那样的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

苡鸢微微笑着,似乎是在默认。

可宁静还未持续片刻,就见李睢清匆忙起身,眺望着远处的一片白雪。

稍稍低下头来,对上苡鸢疑惑的目光,她说:“有人来了,为首之人是道渊。”

苡鸢眨了眨眼,循着声源望去。

鳞次栉比的房屋中,挤出了七横八纵、弯弯曲曲的窄道,小路上的一行人各举着木棍,凭借它燃起的火苗,散落在衿浣派的每一处,以数人汇集的火光照亮了黑暗的霜羽巅。

像几条缓缓爬动的小蛇,他们的私语声便是它吐信子时的“嘶嘶”轻语。

“在哪里?”

“我刚刚明明看到他往这边来了。”

“法、法师说,那人的气味还没散。”

“难道在周围?”

她和苡鸢远远地互相看了一眼。

说:“他们在找人。”

苡鸢这才放松了下来,他们找谁与她二人无关,只要不是冲着这座小屋的他们来的就好。

李睢清却仍旧皱着眉,几次捂了捂耳朵都不曾说话,看她莫名烦躁的模样,苡鸢问:“你怎么了?”

她先是摇了摇头,说自己没事,然后才说:“可能是我听错了。我总是听到他们在说什么魔族人……可霜羽巅结界未损,怎会有魔族人进来?”

话刚落,苡鸢浑身僵直。

她不自然地从屋檐上起来,屏气凝神,眼睑紧紧阖上。

难怪她感觉司寇翾的气息越来越强烈。

甚至有明显的波动。

看来是锦囊断开了。

失了屏障,气息定然是暴露无遗。

苡鸢莫名有些紧张。

幸而知镜从睡梦中醒来,打了口哈欠道:“啊呀苡鸢,别着急嘛,不会有事的。抬头看看先。”

她顺着知镜的话,抬了抬头。

果然,雪夜中的他如月一样明亮。

隔了一幢小屋,司寇翾绿衣飘扬,双手攀在莲章的狼首刀柄上,驻着它立于屋顶,他微微张着口,弓腰喘着气,汗珠自他前额滑落,看起来略显疲倦。

苡鸢跌进他明亮的眸光中,在他微皱的眉头中莫名地心一软。

可他却带着委屈一般,可怜模样地看着苡鸢。

像是在说,抱歉。

他把绿竹香囊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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