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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归途与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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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露未晞时,沈临秋在药香中恢复了意识。

最先感受到的是指尖传来的温度——有人正紧紧握着他的手,掌心粗糙的茧子摩挲着他的指节。他缓缓睁开眼,看见素白的帐顶,身上盖着锦被,心口的太极图案微微发热,旋转的速度比昏迷前平稳了许多。

"醒了?"

沙哑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沈临秋转头,看见段彧鹤靠在床柱上,白发已经恢复了七成墨色,唯有鬓角还残留着几缕银丝。那人眼下青黑一片,下颌冒出淡青胡茬,显然多日未眠,可琥珀色的眸子却亮得惊人,像是暗夜中突然被点亮的星火。

"我们......"沈临秋刚一开口就被自己嘶哑的声音惊到。

段彧鹤立刻端来温水,小心托起他的后颈:"慢些喝。今日是回到戗王府的第七日。"

温水滋润了干裂的喉咙,沈临秋这才注意到段彧鹤手腕上缠着的纱布——那是在无间之境刻字时留下的伤。他伸手轻抚那些伤痕,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真实得令人眼眶发热。

"疼吗?"他问。

段彧鹤摇头,却突然将脸埋进沈临秋掌心。温热的液体浸湿了手指,那人肩膀微微发抖,像是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决堤。

"七百二十一个时辰..."段彧鹤的声音闷在掌心里,"我数着更漏,怕你..."

沈临秋心头一颤。七百二十一个时辰,整整三十日。他难以想象段彧鹤是如何熬过这些日夜的,就像他永远无法真正体会,那人在无间之境刻下七千多个名字时承受的煎熬。

"我在这里。"他轻抚段彧鹤的发丝,触感比记忆中柔软许多,"不会再走了。"

房门被轻轻叩响,南宫曌端着药碗进来,身后跟着满脸担忧的段彧凰。少女将军的银甲换成了素色劲装,颈侧的黑纹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唯有眉宇间的英气依旧。

"沈师兄总算醒了。"南宫曌将药碗放在床边小几上,药汁黑如墨汁,散发着苦涩的气息,"陆掌门说这服药喝够七日,魂魄就能稳固。"

段彧凰悄悄拽了拽南宫曌的袖子,少年翡翠色的眸子在两人之间转了转:"我们先去准备早膳。"

待房门关上,段彧鹤才抬起头,眼尾还泛着红。沈临秋想起在无间之境看到的那个跪在冰原上刻字的背影,心头一酸,倾身吻了吻那人湿润的眼睫。

"我梦见你了。"他轻声道,"梦见你在冰上刻字,刻得满手是血。"

段彧鹤浑身一僵。

"那些字..."沈临秋望进他的眼睛,"现在还想刻吗?"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窗外早起的雀儿在枝头啾鸣,一缕晨光穿过纱窗,正好落在段彧鹤恢复了大半黑发的鬓角。良久,他缓缓摇头。

正午的阳光洒在书房的地板上,映出一室浮尘。

沈临秋披着外袍坐在窗边,翻阅南宫曌从奉月山带回来的典籍。自从醒来后,他总觉得记忆里少了些什么——不是被抹去,而是像被薄纱蒙住,隐约可见却触不可及。

"在看什么?"段彧鹤端着茶点进来,白发已经完全恢复了黑色,只用一根红色发带松松束着。

"郡主的手札。"沈临秋指向桌上摊开的绢布本子,"南宫曌说是在郡主闺房的暗格里找到的。"

段彧鹤动作一顿,茶水险些洒出来。三个月前那场命格重定中,南平郡主以自身为祭,才换来南宫曌体内黑纹的消退。这件事至今仍是南宫曌的心结,也是段彧鹤不愿提及的伤痛。

"这里记载了朔月之体的秘密。"沈临秋没注意到他的异样,指着其中一页道,"原来郡主和南宫曌是..."

他的话戛然而止。手札最后一页被血迹浸透了大半,只能隐约辨认出几个词:"血脉相连"、"命格共生"、"反噬转移"。最下方有一行小字,墨迹晕染得厉害,像是被泪水打湿过:

"愿以吾命,换卿长安。"

段彧鹤的手轻轻覆上那行字:"郡主早知道会有这一天。"

沈临秋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一个香囊——这是他在昏迷期间,南宫曌塞在他枕下的。香囊上绣着并蒂莲,针脚细密,内里除了一味安神的药材,还有张折叠的纸条。

"这是......"

展开的纸条上只有八个字:"双月同辉,魂兮归来。"

"下个月十五。"段彧鹤突然道,"正好是双月同辉的天象。"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起郡主消散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待得日月再同辉,青鸾镜前续前缘。"

暮色四合时,他们来到了后山剑阁。

青冥剑静静躺在石台上,断口处已经重新接续,只是剑身上的金线仍有些黯淡。自从无间之境归来后,这把剑就再没出过鞘。

"陆霜说剑灵需要养息。"段彧鹤轻抚剑身,"毕竟战青的残魂已经......"

沈临秋按住心口。那里的太极图案突然微微发热,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伸手握住剑柄,段彧鹤同时覆上他的手背。

刹那间,剑阁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青冥剑上的金线如活物般游动起来,在剑身上交织成熟悉的太极图案。一道虚影从剑身上浮起,青衣白发的"青冥"出现在他们面前,身形比上次凝实许多。

"想通了?"剑灵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回响。

段彧鹤握紧沈临秋的手:"我们要修复青冥剑。"

"代价呢?"青冥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剑灵完全苏醒需要载体,你们准备付出什么?"

沈临秋感觉到段彧鹤的手一紧。他知道那人在担心什么——无间之境已经夺走了段彧鹤大半寿元,不能再承受更多代价。

"用我的记忆。"沈临秋直视剑灵,"战青的记忆。"

青冥的虚影晃动了一下:"你确定?那些记忆已经成为你魂魄的一部分。"

"但我不是战青。"沈临秋看向段彧鹤,声音坚定,"我是沈临秋。那些记忆......不该成为我们之间的隔阂。"

段彧鹤的瞳孔微微扩大。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被突然大盛的金光打断。

光芒中,沈临秋感觉有什么从体内被抽离——战青教段彧鹤练剑的画面,战青与段彧鹤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本不属于他的记忆如潮水般退去。与之相对的,是心口太极图案的旋转逐渐平稳,最终定格成完美的平衡。

当光芒散去时,青冥剑已经恢复如初,而站在他们面前的剑灵,样貌却变成了一个陌生的青年。

"你是......"段彧鹤迟疑道。

"青冥剑的第一任剑灵。"青年微微一笑,"战青的残魂已经与沈临秋的命格完全融合,我的使命完成了。"

沈临秋低头看向心口。那里的太极图案不再有战青的气息,却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仿佛他与段彧鹤之间,被某种无形的纽带紧紧相连。

"谢谢。"段彧鹤突然说,不知是对剑灵还是对沈临秋。

青年微微一笑,身影渐渐淡去:"珍惜眼前人。"

五日后,沈临秋在练武场找到了南宫曌。

少女将军的招式比从前更加凌厉,朔月枪在她手中如臂使指,枪尖带起的劲风扫落一地海棠。见沈临秋走来,她收势站定,额上还带着薄汗。

"沈师兄气色好多了。"

沈临秋点头,目光落在她颈侧几乎消失的黑纹上:"你最近......"

"我很好。"南宫曌打断他,声音有些生硬。她低头摩挲着枪杆,突然道:"我找到方法了。"

她从怀中取出一面铜镜——正是当初郡主随身携带的那面。镜背刻着繁复的花纹,中心处嵌着一小块青鸾镜的碎片。

"下个月十五,双月同辉之时。"南宫曌的声音发紧,"用这个可以打开通往'往生境'的通道。"

沈临秋心头一震。往生境是传说中魂魄归息之地,也是郡主消散前最可能去的地方。

"你确定要......"

"我必须去。"南宫曌握紧铜镜,指节泛白,"有些话...还没来得及说。"

海棠花瓣纷纷扬扬落下,有几片沾在她的发间。沈临秋突然想起郡主总爱为南宫曌簪花的样子,那个优雅的紫衣女子,指尖拂过少女发丝时总是格外轻柔。

"我们一起去。"他说。

南宫曌猛地抬头,眼眶微红:"可是段王爷他......"

"他会理解的。"沈临秋看向远处走来的身影,"毕竟有些执念,唯有亲眼见证才能放下。"

段彧鹤捧着两盏花灯走近,灯面上分别画着海棠与桂花的纹样。见两人看来,他微微颔首:

"都准备好了。"

夜幕降临时,他们在后院的莲池边放走了花灯。

南宫曌的那盏画着海棠,灯芯里藏着她从郡主闺房取来的最后一缕熏香。段彧鹤的那盏画着桂花,用的是南平郡主最爱的香料。两盏灯并排漂在水面上,渐渐远去,像是承载着未尽的言语,驶向遥远的彼岸。

"她会收到吗?"南宫曌轻声问。

沈临秋没有回答。他看向身侧的段彧鹤,那人正望着远去的灯火,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七百年的执念,三十日的守候,如今都化作了掌心相贴的温度。

"下个月十五。"段彧鹤突然开口,"我陪你们一起去。"

南宫曌的眼泪终于落下来。她重重点头,转身离去时背影挺得笔直,像一杆永不弯曲的枪。

沈临秋与段彧鹤并肩站在莲池边,直到最后一缕灯光消失在夜色中。夜风拂过,带着初夏特有的暖意,吹散了过往所有的阴霾。

"回家吧。"段彧鹤牵起他的手。

沈临秋点头。归途漫长,但有此人在侧,便是晨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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