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易嘉杭拿着照片问他。
徐之明从他手中接过来,易嘉杭没给,两人都扯着一角不松手,对峙了许久,徐之明先松手的,“觉得你可爱,不可以吗?”
“可……可爱?”易嘉杭忽然结巴,“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有什么可爱的?”
徐之明抿唇淡淡笑着,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就是很可爱啊,你头发和皎宁的一样软,你知道吗?”
易嘉杭猛地偏过身子,躲过了他的手,话没说两句,但耳尖和脖子都红透了,徐之明在他身旁轻轻一笑,小声说,“嘉杭,你是不是发烧了?”
易嘉杭拽着领子挂在耳朵上,含糊道,“没发烧,我身体特别棒!根本不会生病!”
“好。”徐之明很轻地揉了下他的头。
周野月来“客厅”拿她买的菜,看两个孩子蹲在书面前,一面用指甲划开尖椒,一面又跟他们搭话,“杭杭明明,来厨房帮我搭把手。”
“来了!”易嘉杭拍拍手,没再追究这张相片背后的故事,徐之明随他之后,也应了声,“来了,二妈。”
易嘉杭从易皎宁身边疾步走过,易皎宁原本想抬手给他看手里拼好的玩具——和他头一样大的飞机模型,易嘉杭只专注于厨房跟菜,双腿从他身边一经过,腿绞着飞机……绞回碎片了。
飞机哗啦啦铺了一地,夹杂着厨房流水的声音,徐之明盯着他的后背鼓掌:“好一出落花流水。”
易皎宁抿紧嘴唇,唇珠越抬越高,几乎贴上自己的鼻尖,唇角向下咧去,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易嘉杭倒抽一口气,蹲下来扣着易皎宁的嘴,转头看着徐之明求助,他极小声地大声说:“卧槽,徐哥!怎么办?”
徐之明挑眉,摊手耸耸肩,“不知道。”
厨房的周野月又喊了一声,“杭杭你在干什么?”
“来了,妈!”易嘉杭用另一只手在嘴唇前比了个“嘘”的手势,易皎宁身后的易南乔弯腰捡着飞机碎片,捡好后递给了徐之明,大概率是觉得他比较靠谱一点。
易嘉杭真想跪下给易皎宁磕一个,徐之明拿着碎片在手里捯饬,没过两秒,大一些的都被他恢复原样。
徐之明缓缓蹲下,拿着两瓣飞机递到易嘉杭眼前,“跟哥哥玩好不好?嘉杭哥哥要去厨房帮妈妈洗菜,我们重新再拼一遍,好不好?”
显而易见的,易皎宁眼眶里的眼泪停止了打转,他惊诧地看了眼自己的飞机,又看着徐之明,易嘉杭看明白了,那是崇拜!
他看得失语,这小子还是个墙头草?
徐之明踢了他一下,“你去厨房帮妈洗菜,我在这儿哄孩子。”
易嘉杭努嘴,“你小子……”他按着易皎宁的头起身,易皎宁显然撑不住他哥这样的体重跟手劲,脖子都被压弯了,徐之明握着他胳膊往上提,“小孩子身子还没长好,你别这样。”
这样?哪样?
易嘉杭对易皎宁没辙,去厨房帮他妈搭把手,案板上放着一条前不久刚死的鱼,尾巴还能动,血水顺着新家具往地上淌,周野月显然没什么经验,处理起来手又生又木讷。
“……我来吧,妈。”易嘉杭看了周野月一眼,喃喃自语,“你这几年怎么过来的?”
周野月很瘦,手腕上的腕骨突突着,锁骨也极其明显,要不是工装按照身材比例去做,她指定撑不起平常人尺寸的衣服。
易嘉杭往她身旁一站,手臂是她的两倍粗,易嘉杭一边洗菜,一边唠叨,“妈,你是饿了几天了?单位不给饭吃吗?”
周野月捡了根葱剥皮,很自然地回答,“我吃不惯这里的饭,没什么胃口。”
她刚远嫁到这里的时候更严重,一年里瘦了十斤,眼眶都显出来了,黑眼珠无神地在里面转,后来怀了易嘉杭,吃不惯又孕反,回娘家养了小半年,体重才堪堪长回来。
易嘉杭本想关心她,但不知道从哪下嘴,顿了顿,还是提醒她,“妈,你多吃点,我会做饭,你吃不惯我给你做。多吃几回就试出口味了。”
“哈哈,儿子大了会心疼妈妈了?”周野月手没停,嘴里带着笑意应着:“行,那你给你妈做饭吃,我尝尝咸淡。”
她买菜买的匆忙,生鲜超市里只剩尖椒和蒜苔还算新鲜,周野月挑了一捆回来,洗洗择完炒了。
几人围坐在地上,周野月笑着,“是不是没见过这样吃饭的?我姥姥小时候都是这样吃饭,队上放饭,几十个人围在一起,中间是一口大锅,大家乐呵呵吃饭聊天,吃完接着干活。”
“没见过,到我们这一辈,那些东西都改了。”易嘉杭咬着菜,不太熟,至少能吃,“生活水平提高了,能用筷子不用手,不然被人家说是野人下山。”
周野月喝了口汤,“野人下山?你是野猴子进城!小时候可没少爬上爬下的。”
易南乔不吱声,看妈妈笑,她也笑,周野月有时候会忘记女儿耳朵失聪的事,易南乔配合得极好,就像是听见了一样。
易嘉杭刚恢复正常脸色的脸又涨红了,徐之明挑眉看他,易嘉杭觉得面子过不去,低声喝道,“妈,给点面子!徐哥都笑话我了!”
徐之明摇摇头,不疾不徐地解释:“我是看二妈开心才笑的,又不是笑你,羞什么?”
“嘿!”易嘉杭又想问不是笑我,那是笑谁?笑我妈?我还真不信。
他没说,徐之明用眼色告诉他:跟你闹着玩的,别当真。
饭后,徐之明负责刷碗,周野月带着易嘉杭去快递站搞拆迁。
快递站从里到外是两间房,里面那间小一些,外面这家原本有个甜品店,但大家来拿快递,也就跟着的小孩会尝一口甜口,其余的大人连看都不看,进进出出就闻点甜味,甜品店的生意很难做,后面关门后就拱手让给快递站堆放大物件。
周野月网购的东西很好找,一排排一件件摞在墙边,被工作人员码得整整齐齐,和易嘉杭一样高的纸箱多到能把他埋了,易嘉杭扶着纸箱,皱眉道,“我……把它背回去?”
“你可以试试。”周野月双手一拍,歪头笑道,“妈妈看好你哦!”
易嘉杭一趔趄,“妈,这比我都重了!”
周野月指着里面的屋子:“找那边的工作人员,付二十块钱定金,我们租了个推车。”
易嘉杭一激灵,余额见底啊!他唯唯诺诺上前,摊开手,“妈,我没钱了……还剩一点,十七块三毛两分儿。”
周野月:“……”她飞快地舔了下下嘴唇,掏出手机转钱,“给你,给你,都给你。”
转过去两百五,易嘉杭沉默了三秒,双手摆好往后退,“谢谢皇后娘娘!您千岁千岁千千岁,天地同寿!”
“好好的,出什么洋相?”周野月拍了他一巴掌。
周野月电话响了,是上门送家具的,她说,“你们敲门进屋,屋里有孩子,小心着点。里面有个高个儿的男孩,是我儿子,让他替我签收了。”
“得嘞!”送货的挂断电话,周野月拉着推车把,易嘉杭在后面推,两人吭哧过了马路,钻进小区上楼。
在门口和送货的打了个照面,那师傅乐呵呵讲着,“来,我给你一起抬进去。”
易嘉杭摆手:“不用了,这点小事别麻烦你。”
师傅象征性指着楼下:“别介!楼下那一堆都是这家的,他们是雇你来干活的吧?我跟你说,你还年轻,搬的时候可得小心点,别摔了碰了磕了,东西碎了还好,人要是出事,这都是大份量的,进医院都不一定能抢救回来!”
“哎!您说得对。”易嘉杭和师傅把箱子搬进去,门口的话徐之明听得一字不落,现在环着手臂倚着墙笑。
师傅抬腰擦了把汗,身后已经汗湿一大片,徐之明去周野月买的一大堆东西里面拿了瓶矿泉水,“叔,你拿着。”
师傅不好意思的接过来道了声谢,徐之明坐在瓷砖上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才知道他老子就是干这个被砸成了半身不遂,到现在下半身还瘫着,医药费几万几万的出,他再不赚钱,下个月就得被医院赶出来。
聊的差不多,师傅起身拍拍屁股,“我去下面把剩下的给你们搬上来,你在这儿等着就行。”
徐之明应了一声,易嘉杭拽着T恤在水池边拧干水,甩甩了水,易皎宁正拿着飞机和徐之明玩,“徐哥,商量个事。”
“什么事?”徐之明抱起易皎宁,脸颊和他蹭了蹭,“脸蛋儿也软。”
易嘉杭用毛巾擦干汗,冲楼下周野月那边努嘴,“我妈吃不惯这里的饭,我觉得是菜不合口。你帮我去看看这小区哪有露天的土,给我用塑料袋随便铲点回来,就当带着皎宁玩了,我买点菜籽种。”
“成。”徐之明掂了掂易皎宁,“跟哥哥下去玩怎么样?”他想后面看了眼,易南乔正在扯沙发上的包装膜,“南乔呢?就丢下她一个人在家里能行吗?”
易嘉杭抓抓头皮,“我没想着这事。”他到易南乔身边拍了拍,用手指不急不慢地比划着:乔乔,我和妈妈去搬剩下的家具,之明哥哥和皎宁下去找土,你在家可以吗?
易南乔淡淡笑着:放心,我自己可以。如果刚刚的叔叔来,我可以打字给他看。
易嘉杭比了个“OK”的手势,“南乔没问题,我去了。你看着点衣服,别走的时候还是白的回来成泥池了!”
“没那么夸张。”徐之明说。
易嘉杭套上汗湿的T恤就下楼了,师傅还在往楼里搬,楼道口旁边停着几辆自行车,将过道堵得逼仄,易嘉杭颇看不惯,搬着车子让出一辆空道,“叔,你过。搬完我把车子放回去,你别管。”
“小伙儿,这事儿你以后还是少插手,免得人家的车出问题了怪到你头上来,没几个钱也都不便宜啊!”师傅说。
易嘉杭脸阴了一瞬,又即刻转晴,“知道了,谢谢提醒。”后面又补了句,“好人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