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祁柏年带着奶糖和奶奶到晓慧老板那里报到，肖仲拖家带口总算将衣服被褥都送了过去。
一路上走得颇不容易，祁柏年瞄了眼大马路，几个小年轻骑着最新款式的摩托飞驰而过。
看的他双眼都直了，祁柏年压根没碰过那些东西，就连汽车都只坐过那种送货的面包车。
肖仲看出他的心事，空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宽慰道，“没事，咱家也会有的。”
祁柏年：“嗯，有没有都无所谓。”
肖仲笑笑，同他打趣，“什他娘有没有都无所谓？哥答应你了那就会有！”
祁柏年应了声，奶糖双手抓着羊角辫，“大哥答应小年哥哥什么了？奶糖也想要。”
“奶糖乖，小年哥哥的就是奶糖的。”祁柏年道，“大哥，你好好的，我不着急。”
肖仲乐呵呵捏了把奶糖的脸蛋，“小奶糖，等你长大了，哥哥们给你买大汽车！”
“奶糖要两个哥哥陪着奶糖。”
祁柏年笑着回答，“好，永远陪着奶糖。”
四人一步步挪到红塔小区，晓慧老板正提着水壶浇花，楼上的大爷先一步认出了肖仲，吆喝着。
“肖子！今天来的晚啊！”
肖仲抱着被子进来了，那大爷嗓音含糊，他听了大概，“可不是嘛，当孝子给您老人家养老送终！我还能体会几天麻烦日子！”
邻居们打开窗回话，“你可想的美呢！有奶的才是娘，你个大老爷们，哪来的奶喂孩子？！肖仲，咱不认他当爹！”
祁柏年跟在他身后，怀里抱着奶糖，手里牵着老太太。
晓慧老板见了忙不迭上前去扶，“哎哟！我说你俩也是，这大包小包的往这儿走，怎么不说给我打个电话？我有车，能接你们过来的！”
祁柏年摇头，“不用那么麻烦，这不是挺近的吗？”
“嗐——你还跟我客气呢！”晓慧老板道，“吃饭了没？我喊饭嫂给你们留了米汤和玉米，前几天我才从集上买的，又糯又甜！”
她捏了把奶糖的脸蛋，面上欣喜，“瞧瞧这闺女长得好的，真水灵！”她笑着接过奶糖，“跟姨姨找小朋友们玩了。”
大爷笑着拍手，指着奶糖对隔壁那对新婚夫妇说，“瞧见没？以后生个水灵闺女，别和晓慧家的小子一样，还不知道心疼亲娘！”
大家跟着笑，“可不是嘛！”“那准得生个小棉袄！”“人家媳妇好看，老公也俊，到时候闺女得帅他们一脸！”
隔壁的女主人羞着脸藏到男主人身后，男主人笑着护起她，“得了得了，生下来那准是吃百家饭！一堆爷爷奶奶地叫，再说了，我俩还没玩够呢，等有了功夫，我好好看着把孩子生了。”
大爷拍手，两条稀疏的眉一竖，“百家饭怎么了？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那是守护神，大家伙要好生供着的，到那时候，咱们都得恭敬地喊一声‘娘娘’，你们说是不是？”
楼上传出层出不穷的应声，“那是，大家伙一起养！”“养不好都是咱们的罪过。”“晓慧养的孩子哪个不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咱红塔小区也是出息了，这么多守护神，保准大家伙都平平安安！”
晓慧老板笑盈盈带着老太太和奶糖到了楼内。
肖仲一进去便被那些三姑八姨围起来，“小伙子，今年多大了？”
“俺家闺女看着小一些，你看看...”
肖仲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还没结婚的打算。”
“小肖啊，你看看我这身衣裳，你上次给我挑的，我姐姐也喜欢...”
肖仲抿唇笑着，“喜欢就好，天暖了，我再去集上给嫂子挑身薄的。姨你把体重告诉我就成。”
“小伙子，你看大娘这牙...”
肖仲扶着她，“奶奶你小心脚下，牙不要紧，等你吃过饭，我带你去城里补牙。”
祁柏年就倚墙在他身后看着，肖仲同那群嫂子聊完才解脱，“行了，你在这儿接着忙你的吧。”
祁柏年点头：“你还去汽修厂？不跟我一起？”
肖仲刮了下他的鼻子，“我倒也想跟你一起啊，我在哪签了‘卖身契’的，还有多半年，干完就回来了。”
见祁柏年不应声，他弯腰摸了下他的头，“行了，别不开心了，笑笑嘛！我去上班了，中午过来吃饭，你好好的。”
“知道了。”
祁柏年送肖仲出了红塔小区，临走叮嘱：“大哥，你好好的。”
肖仲背身摆手，“放心吧，活得好好的！”
老太太和那些老人融入的不错，祁柏年倒完尿桶回来的时候见旁边屋的奶奶拉着老太太的手。
“老姐姐你听我说，在这儿啊，没人嫌弃咱们。”老人嗓音柔和，“我就是自己要来的，家里儿子不孝顺，我用这几年的积蓄交了钱，把自己托付给晓慧，都有三年了，到现在都还没怎么生过病，你这病肯定能治好！”
祁柏年闻言勾唇笑了，放下尿桶，礼貌喊了声，“奶奶。”
老太太迟缓地转身，“小年，小年快来。”
一旁的奶奶笑着，“你是她孙子啊？”
“嗯。”祁柏年不假思索，“我昨天才来的，晓慧姐收留了我们。”
奶奶拿着床上的痒痒挠敲了下他的背，手劲不重。
“胡说！什么收留？”奶奶脸上略见愠色，“都是有家有亲人的孩子，来了这儿那是回家了！再瞎说，我替你奶奶打你！”
祁柏年连忙拍拍自己的嘴，“瞧我这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奶奶我记住了，不瞎说话了！”
奶奶笑得脸上的皱纹都灿烂，“那也是胡说，人嘴不是狗嘴，人嘴里要是有象牙，那身价都能往上涨一番！”
“奶奶教训得是！”祁柏年扯了条毛毯给两人盖上，“奶奶，我去那一边看看奶糖。”
老太太笑着牵上他的手下，“好，小年，你好好的。”
儿童福利院那边不像这边空气都充斥着药味，那边更多是奶粉的味道。
一路上，祁柏年见到不少和奶糖一样大的孩子，怀里抱着襁褓里的娃娃，学着一位准妈妈的模样给小娃娃喂奶。
经过一楼里层，楼梯拐角下贴着一张菩萨的佛像，下面的窗台上放着香炉，已然插满了香，上面积了厚厚一层香灰。
三两个小孩子双手合十，跪在菩萨面前，态度虔诚，膝盖下的跪垫已经磨破了皮，祁柏年听到带头的孩子说道，“菩萨，祝你身体健康，天天开心。”
后面的孩子跟着重复一遍，稚嫩的嗓音和虔诚的态度，有些不协调但又有些理所应当。
小孩子的内心是一片净水池，流淌过心脏，沿着血液浇灌心性。
罪大恶极之人最是迷信，
内心至纯之人最是虔诚。
祁柏年也跪在他们身后，学着他们的模样，将双手放在额头下，“菩萨，祝你身体健康，天天开心。”
为首的孩子走到他面前，祁柏年直起身，和他平视，孩子双手合十，“菩萨听得到。”
祁柏年点头：“我知道，祝你身体健康，天天开心。”
孩子弯起纯粹的笑容，“大哥哥，同乐。”
祁柏年起身扫去膝盖上的灰，上楼在拐角遇到奶糖，她跟着一个年纪大一些的女孩。
“奶糖，这是你新交的朋友吗？”祁柏年摊手递给两人一颗糖，“玩得还开心吗？”
奶糖弯着眼睛笑了，“开心，姐姐很喜欢我，我也喜欢这个姐姐，她和我住在一起。”
女孩剥开糖纸放在奶糖嘴里，祁柏年皱眉解释：“那颗糖是给你的。”
“嗯，我知道。”女孩拿到粘在奶糖嘴唇上的糯米纸，“奶糖很可爱，如果是两颗糖，她会更开心。”
祁柏年：“......你们开心就好，快到午饭时间了，你们有什么想吃的吗？”
女孩礼貌举手，“烧茄子！如果有紫菜汤就更好了！”
她晃了晃奶糖的手臂，“奶糖？你呢，想吃什么？”
奶糖嚼着糖，摇头：“我只知道小米粥，还有...其他的菜？白菜，豆芽？”
祁柏年抿了抿嘴角，他们没什么钱，奶糖见过的菜自然就那几样，没新意也没胃口。
女孩抱起奶糖，“没事，那就告诉饭嫂热两个热包子吧。奶糖要长个子，要多吃一点肉。”
“好啊，麻烦你替我照顾奶糖了。”祁柏年双手扶着膝盖，“有事的话，你们可以去那边找我。”
女孩看了眼，点点头就走了。
祁柏年去厨房帮忙，张工伟正在洗菜，他注意到案板上的面团，指了指，“今天中午这是什么饭？”
“荤素包子，晓慧买了几条大虾，你有口福了！”张工伟笑着用围裙擦净手，“晓慧说你去孩子那边转了圈，有没有问他们想吃什么？”
祁柏年点头，“问了，有个高个子女孩说想吃烧茄子，还有紫菜汤。”
“嗨呀，她啊！”一旁削土豆的姨姨笑道，“她是那边的孩子王，那群小孩都听她的，那准了，今天就是烧茄子和紫菜汤，蒸好包子就做。”
“小祁，你在这儿待着，有什么不舒服就跟我们说，这厨房大家伙都一起用的，半夜值班饿了就进来给自己做点饭。”
祁柏年点头。
张工伟问，“会不会做饭？”
祁柏年难色尽露，“......反正...能吃。”
“哈哈哈——”
祁柏年一张涨红的脸掩在发丝的阴影里，张工伟撇撇嘴，“没事儿，没事儿，能吃好啊，能吃哈哈哈——”
“......张叔，你又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