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槐即答:“不是。”
王诗心惊讶:“?”
林语槐那边声音嘈杂起来,片刻后,林语槐道:“稍等,我们马上就要过来了。当面聊吧。”
林语槐说完,切断了她与绿烟蛊的联系。
绿烟蛊腹部的荧光消失,碧绿的虫身有一节开始枯黄。
这是它生命流逝的征兆。
秋池摸了摸绿烟蛊,向它输送灵力,让它度过这段虚弱期。
*
篝火再燃。
橙色的火光续上光阴,给了来者落脚的空闲。
“秋小姐。”
秋池往黯淡的炭火中加入新的木材,一抬头,便看见一赤衣乌发,美艳张扬的女子穿过结界,向她走来。
来者正是林语槐。
赶路多时的她没那么多讲究,往秋池身边一坐,端起温热的汤就是喝。林语槐面不改色咽下苦汤,目光在王诗心几人间穿梭,“你们这是男女分开组队,双线探寻地火?”
迟进一步,灰色衣袍,身材高大的周白雅闻言,往王诗心那边扫了一眼,四女一男,这种分配放在整个灵异界,都是从未有过的。
寻常灵师组队,多讲男女均等。
灵师无体能之分,男女性情差异又大,遇到不可调和的事,性别不均的情况下往往会导致队内先打起来,毕竟你我都有实力,为何要委屈自己呢。
因此为求队内稳定,几乎会保持男女人数相同,最多误差不会超过一个。
像秋池她们这样组队,气氛还能如此平和,真是少见中的少见。周白雅看在眼中,心里对王诗心几个小辈的性情有了大致了解。
能在认识不久的情况下维持和睦,她们自然是稳重拎得清的孩子。
穿黑色衣服,身材魁梧的李四屠走在最后,林语槐说话,他顺着话音督了几人一眼,坐在一旁沉默不言,埋头吃汤。
周白雅和李四屠不常与世家往来,王诗心等不认识他们,只能用眼睛判断他们是何身份,与林语槐又是什么关系。
林语槐是简繁华的师傅,简家的长老。王诗心作为简繁华的未婚妻,纵使还未嫁过去,辈分上便矮了林语槐一截。长辈说话,晚辈不好随意插嘴,王诗心看了王书情一眼,让在场辈分最高的小辈说话。
王书情接收到眼神,自知她这不上不下的辈分刚刚好,给了王诗心一个“安心”的眼神后,王书情回话:“林长老误会了,我们五人会在此,全因我们与简公子他们失散了。”
林语槐将汤一口闷完,“失散?”
王书情:“此事说来话长,各中缘由曲折。”
林语槐:“那就长话短说。为何失散?失散多久?总有个先后顺序。”
王书情张张嘴,不知从何说起。
苏弦鸢与谢骄、王诗心、鲜于纺四人无故失踪,出行队伍大乱,她见王诗心不在,转身抛弃王家族人追着谢袄她们找人,走时将察觉她异常的苏天问一并掳走……这桩桩件件,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王书情心有顾虑,无法轻易开口。
林语槐见状,也不逼迫王书情,她将视线转到秋池身上,“秋小姐,你知道事情的始末吗?”
林语槐的辈分不仅体现在身份上,还体现在实力上,她一个眼神压过去,王书情和王诗心二人低头不语,苏天问老实闭嘴,鲜于纺往秋池身边靠。
秋池不惧林语槐的威压,面容沉静,她与林语槐不过清静府几面之缘,对其和李四屠周白雅的了解不多。
她只知道他们是谢骄的师傅师叔,谢袄指望他们帮忙找到谢骄。
林语槐对秋池有所观察,秋池亦是。
她打量着风尘仆仆,面无喜色的三人,心道,谢袄写求援信不过几天,林语槐三人便能赶来苏杭,可见他们把谢骄放在心上,是值得信任的帮手。
问心湖的引导,“苏弦鸢”的出现,都在告诉秋池,地火之行危机重重。谢骄是双神选中的棋子,地火不灭,他的生死便如风中烛火,摇曳不定。
秋池不惧危险,可危机当头,这已不是她能独自承担的事。
她需要帮手帮她稳定局势。
秋池只说实情,为了精简语言,她省略了不必要的称呼。
秋池:“几日前,苏弦鸢、王诗心、鲜于纺与谢……慈怀四人,在谢慈怀养伤的营帐内,误触传送灵器,失踪。我与小袄决意找到慈怀,当日夜晚便脱离队伍,开始寻人。”
“没过多久,王书情和苏天问一起跟上了我们。王书情要找她的侄女王诗心。”
“小袄擅长感知,前日她追踪慈怀留下的线索,找到了苏弦鸢三人。慈怀为求稳妥,独自一人先行前往苏杭探寻。”
“我和小袄从鲜于纺口中得知谢骄不在,决定进入苏杭找他。然而一进苏杭,苏弦鸢便被未知的‘异’夺取了灵智,‘异’占据了苏弦鸢的身体,并让我们为她布置聚魂的灵阵。迫于力量威慑,我们不得不按照‘异’的话去做。”
“布置灵阵之前,小袄因为想找慈怀心切,被‘异’察觉到心思,‘异’没有阻止她,反而将她丢了出去,让她去找慈怀。”
“昨日,灵阵初具雏形,‘异’却不知为何离开了。”
“我们五人被抛下,又无追踪其他人的方法,只得先来会合地,看能不能碰上其他人。”
秋池看着篝火,计算木材的燃烧速度,“我们在这里待了快有一个时辰,你们来之前,无人来过这里。”
林语槐没有打断秋池,秋池讲完,她仍在思考其中的不通之处。
“太巧了,”林语槐说,“我很难想象,英才汇聚的地火之行,能让谢师侄四人无故失踪。误触,手长多长误触的?怎么只误触传送灵器?”
“而且失踪就算了,你们四个人赶到时,谢师侄又恰好孤身一人前往苏杭……谢师侄是和三个灵师一起失踪的,他走之前没人劝劝他?都一起走到苏杭了,劝他别作死那么难吗?”
林语槐越说越觉得好笑。
她看着心虚的鲜于纺,沉默的王诗心,心道这就是世家门派的未来啊,这不一眼就望得到头。
明哲保身林语槐可以理解,但谢骄算弃子吗?他是四人里实力最强的,她们把他推出去,万一发生什么事,她们三个小姑娘有自信能摆平吗?危机当头,不把最强的拉拢着不许走……林语槐头痛,她无法理解王诗心她们。但凡她们努力过,以谢骄的性子,就不可能走。
一个在大仓山没抛下繁华他们的人,怎么会对王诗心她们视若无睹呢。
苏弦鸢被‘异’附身,林语槐无法追究其责任,但鲜于纺和王诗心在这里,她看着两位少女,问她们:“两位小姐,你们有什么话要说吗?”
“丑话说在前头,我不喜欢说谎的孩子,也没空与孩子虚与委蛇,试探深浅。坦诚与沉默,二选一。你们坦诚,之后便与我们同行,你们沉默,之后就待在这里,直到地火事了,再做计较。”
林语槐说话毫不客气,看向王诗心与鲜于纺的眼神,不带丝毫感情。
王诗心:“……”
鲜于纺:“……”
“我给你们三个数的时间。”
林语槐的心烦与不耐,平等针对每一个脑子不清醒的人,不因年龄性别关系远近有所增减。
“三。二。一……”
鲜于纺:“我说。”
林语槐三人的到来,在占星雨的预料之内,占星雨说过,三人最在意徒弟的安全,鲜于纺的所作所为只要不是让谢骄死,好好解释,他们是会听的。
鲜于纺将谢骄与苏弦鸢兄妹命数相克一事说了,她没有推卸责任,命令是占星雨下的,但行事的是她。作为占星楼的一员,鲜于纺怎能说自己无辜。
鲜于纺:“谢公子一路上对我颇为照顾,我这样做,虽全了少楼主待我的恩义,却很对不起谢公子。”
“林长老若是觉得我小人行径,我无可辩驳。”
林语槐看了眼秋池,秋池微微点头,示意鲜于纺所言为真。
鲜于纺实话实说,林语槐面色缓和几分,在其位谋其事,鲜于纺是占星楼的人,她就得为占星楼做事。
林语槐还没老到拿资历骂小孩的糊涂地步,她对鲜于纺说:“你听命行事,我不会怪你。之后出了什么事,我自会去找占星少楼主,让他给我个交代。”
林语槐气势摄人,但说的话却为鲜于纺开脱。周白雅和李四屠与小辈会面前,便和林语槐商量好,由比较亲切的她来问话。
林语槐给鲜于纺的立场定性,周白雅和李四屠不会说什么。
鲜于纺:“嗯……嗯!”
鲜于纺以为瞪着她的是狂风骤雨,结果打下来的是轻飘飘的雨滴,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林语槐对她高拿轻放了。
鲜于纺心道,以貌取人果然不可取,前有冰冷秋池温情脉脉,后有火爆林长老不失偏颇……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鲜于纺主动交代,给了王诗心组织措词的时间,当林语槐的目光落到她身上时,少女已经有了应对之言。
林语槐此刻的身份,是谢骄的师叔,王诗心和简繁华的关系不会影响她,也不会让她对王诗心有什么意见。
林语槐的眼睛始终是透亮的,她看着镇定下来的王诗心,问她:“王小姐,你怎么说?”
王诗心和鲜于纺一样,没有推卸责任,谢慈怀与她们是一道来的苏杭,他的去而不返,岂是她一句不知能解释的。
王诗心:“林长老,我有私心。”
林语槐:“私心何在?”
王诗心:“苏杭危机重重,贸然前往过于危险,谢公子有本事,又愿意自发前去,可免我等陷于危险,这是私心之一;苏弦鸢苏小姐与我颇有交情,她与其兄苏弦锦血脉相连,亦与谢公子命数相克,谢公子离她远一些,可保她无虞,这是私心之二;”
王诗心看向鲜于纺,语气平稳:“鲜于纺鲜于姑娘一路上多有遮掩,她是占星楼的人,于命数之道在场诸位无人出其右,这样的人形迹可疑,我不放心她,所以谢公子提议自行探查,鲜于姑娘没有拒绝时,我选择静观其变,在之后逼问她的意图,做两手准备,总不能几个人都没有退路,被牵着鼻子走,这是私心之三。”
王诗心与人交往,自己为重,他人为轻。在情况未明前,王诗心不会贸然行动,静观其变,随机应变是她的生存准则。
因此哪怕她察觉到传送灵器发动非意外,鲜于纺的奇怪之处,谢骄前去有危险,王诗心都不动声色,在没有充足的情报前,以不变应万变虽然冷心冷血,但却是对她最好的选择。
王诗心迎着林语槐审视的目光,眼中无一丝愧色。保全自己不是错,爱护自己不是错,王诗心没有为自己加害他人,已是性格纯良。
林语槐看出了王诗心心中所想,她道:“审时度势,保全自身,这份私心人皆有之,你这么做,是人之常情。”
“但是……”
林语槐轻叹,她并非想说王诗心什么,她只是有些可怜这孩子,这般年纪便得如此盘算,“王小姐,你这般会失去很多。”
真心,真情,真意,是权衡不来的。王诗心或许不需要这些,但人生在世,若无一丝真的东西,又有什么乐趣呢。
王诗心:“林长老所言,我知道。”
但她不会悔。
想要在王家活下去,活得好,王诗心必须舍弃真,真心是会被辜负的,真情是会被嘲弄的,真意……王家这一代不需要它。
王诗心活在太多的虚情假意里,假是她的生活基础,是她最先接近的待人手段,她不会后悔选择它,只因它是她最锋利的武器。
林语槐没有强求,人的路不是别人说出来的,她问完了鲜于纺和王诗心,对现状有了基本的了解,转头问她的师兄师弟,“她们的话你们都听到了,之后打算怎么办?”
李四屠吃完汤,将能饱腹的番薯也都吃了,“找。那小子没事,一定会留下标记,小袄了解他,人也没事的话必定会按标记寻那小子。我知道他们用的手段,休息一阵,我们就去找他们。”
林语槐:“好。”
她又问王诗心等人,“秋小姐定要与我们同去,你们几位如何打算?留在这里,还是跟我们走,都可以。”
林语槐方才威胁不带鲜于纺二人,不过是吓她们一吓。地火肆虐,结界外处处危险,若他们想留下等风波过去,林语槐不会逼他们同行。
鲜于纺:“林长老,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