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氏无奈道:“你这孩子,平时温温柔柔的,倒瞧不出性子是个执拗的。”
周韵退心里一咯噔,怕自己惹了申氏不快,可旁人若是一朝当了婆母,瞧着儿媳在身边伺候,心里则是很痛快的。英国公夫人心善,金陵城人尽皆知,可这也太随和了些。
于晚之很是喜欢这个新嫂嫂,起身直接把周韵迟拉到了椅子上,并道:嫂嫂真是的,我们几人用饭,你却在一旁站着,我与母亲还有哥哥怎会忍心,嫂嫂不知,母亲这人与旁人不同,一是不像旁人一样让儿媳妇近身伺候,二是不喜哥哥房中有通房之类,所以嫂嫂大可安心,你嫁来,只管与哥哥安心过日子就成。”
申氏轻拍了一下女儿的胳膊,轻声斥责,“未出阁的姑娘,说什么通房不通房,让人知道了笑话。”回头看向周韵迟,“你这孩子,之前在你家见你说话大方妥帖,怎么今日愈发小心谨慎了。”
方才三人说话间,于是之已吃了一小碗粥,这会子拿帕子擦嘴,帮腔道:“还不是那园子闹的,昨儿搬进了芳园,她心里担忧,又怕别人说嘴,夜里也不曾睡好,翻身了好几次,儿子一直听着呢!”
周韵迟眨了眨眼,昨夜他不是睡的极香,连自己生气挠他也不曾清醒,原来他昨夜是知道自己睡不着,一直计划着自己,她心里忽软了下。瞟了一眼于是之,发觉得他正看着自己笑。
申氏瞧了眼周韵迟的眼下,虽用脂粉扑了,还是能瞧一片乌青。她拉起周韵迟的手,和声细语道:“这事儿是他的错,合该与你好好商议下的,不过你也别怕,你们住进芳园的事我早都知道,你如今是府里的大夫人,在娘家时也是管家的一把好手,这府里的钥匙本该交给你,只是晚之过两年也要出门子了,我想着这两年让她在府里历练历练,你与是之就在那园子里安安心心先过两年日子,每一旬来我这里请安一次,等晚之一出门我便把家交给你。”
周韵迟本也没存着管家的心思,怕申氏误会,忙道:“婆母在上,儿媳并无这样的心思,婆母夸我能干,便是认可儿媳,儿媳心中高兴若晚之妹妹日后有了难事,只管来找儿媳就成。”
申氏微笑着点了点头。
于晚之听罢,亲亲热热的挽起了周韵迟的胳膊在自己怀中,撒娇道:“有嫂嫂这句话,妹妹我这颗悬在喉咙里的心便可安心咽下了。”
几人要用饭时,申氏想到什么,又开口补了几句,“芳园一事你放心,府里无人敢此事,你也莫怕外头的人,她们的手还能伸到咱们自家去,若真有人说闲话,我自有法子全了说法,断不叫你为难。”
周韵迟也是怕这个人她是个主子府里的人也不会说什么,就怕外头的人知道了,暗地里说明惠教女无方,连累自家哥哥和妹妹的亲事。放宽心后,周韵迟起身朝着行了一礼,“多谢婆母为儿媳操劳。”
申氏笑了笑,摆手让她坐下,又招呼几人用饭。
众人吃了一回,于是之先起身对着申氏道:“时候不早了,儿子今日要去面见圣人,还要去殿前司忙些公务,这就走了母亲慢用。”
丈夫要走,做妻子的也不能无动于衷,周韵迟很有觉悟,放下筷子道:“我送夫君出门吧。”饶是她不说,于是之也是要开口让她送自己,她主动提了,于是之心里如沐春风。
周韵退乖顺的对申氏道:“婆母,儿媳去去就来。”
申氏笑着应下,等二人一走,她唤来绮罗吩咐起一事来。
这厢,夫妻二人相携往府门去。路上闲谈时,于是之笑道:“吃罢饭你回去后若得了空儿,把园子规矩也该立立了。”
周韵迟一笑,“我都晓得的,不过提起这事儿,我倒想来还真有一事得让你去做才好。”
“哦?”于是之好了奇,侧着身挨着她更近了些。
幸好身后跟着的银瓶和红方都是自己人。断不会出去浑说,周韵迟略推了推他,道:“这次跟我来的,还有一小厮,叫阿泗的,在侯府时就为我一人做事,你想想让他在国公府做个什么差事,最好略有些身份的,我有心抬举他,可若抬举的太过,差事办砸了丢我的脸面也不好。”
于是之立刻道:“咱们如今另择了地方住,这园子也需有个管事的来,红方是我的心腹,日常都需跟着我,园子的事儿照看不了多少,不如让他顶了上去历练历练,既有了管事的身份,还能随时听你派遣。”周韵退微微的点了点头,过后一直不语,过了会子于是之侧头一瞧,正瞧着她嘴角噙着笑,还带了那一丝丝目的达成的得意。他心里一片恍然。
这时二人已到了府门前,他捏着周韵迟的脸儿笑道:“合着你是早就想好了,就等着我开口了?”
周韵迟笑眯眯的拉下自己脸上作乱的手,讨好般的拢紧了于是之的披风,小声道:“刚嫁进来的媳妇哪个不是在婆家战战兢兢的,哪有什么威势可言,我这个新媳妇儿的脸面哪有世子爷您的淫威管用,您一发话那些人还敢说什么。”
于是之听罢低低笑了两声,“成,那我就发发世子爷的淫威,只是日后你想做什么与我直说就好不必拐弯抹角的。”
“成,都听你的。”
绮罗这时过来了,见二人如此浓情蜜意,笑着假意咳嗽了两声。
夫妻二人听到声响,对绮罗到来很是诧异。
绮罗福了福,便道:“世子爷,夫人,您两位方才一走,太太就让奴婢跟过来,说是夫人送完世子爷后,就不用到颉芳院伺候了,可以回芳园歇息了。”
周韵迟刚想不答应,想起今早已经驳了申氏好几次了,便点头同意了。
绮罗又福了福,“奴婢既把话带到了,这就走了。”
“姐姐暂且等等,我有要事与姐姐相说。”周韵迟唤住了绮罗,推着于是之往马前走,看着于是之上了马,才回过身,走到门槛处,亲亲热热的挽起绮罗的胳膊道:“我那有两盒绢花,都是当下宫里时兴的,还有几盒新制的胭脂,还有几块料子,今日我瞧姐姐身上穿的紫色衣裙极衬姐姐真真儿是清爽好看,等儿我便让差人送到姐姐屋头去,这些都是我给姐姐自个儿的。”
绮罗听自家未来的女主子夸自己,不自觉的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可想起一句俗话,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故而心里警醒了几分,推脱开来,“这怎可使得,我怎能拿大夫人您的东西,太太为人宽善,对我们下人也大方,大夫人您与世子成婚前,还给我们几个新做了身衣裳,这马上都要入夏了,夏衫也要新做了,奴婢实在不敢拿,也不缺这些。”
没料想绮罗竟会推了自己的好意,怕她误会,周韵迟赶紧解释,“姐姐莫要误会,我没旁的意思,这些东西各院儿都有,我刚嫁进来,婆母又许我和夫君另过,还应了我每一旬才请安一次,这样良善又少事的婆母上哪里找去,我是怕婆母如今年纪也大了,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哪里不方便还望姐姐及时唤我,我好去侍奉。”
原是为这,绮罗暗暗想着,在她们这样的豪门大户里,新嫁进来的媳妇给各个院子赏东西博名声那是再正常不过了,那自己拿了这东西倒也不例外,若是不拿,反倒得罪了这公府未来的女主人。于是忽,绮罗便接了周韵迟的好意。
二人又在原处寒暄了一阵子,绮罗称自己离久了不成,周韵迟便放她去了。
她一走,银瓶凑到周韵迟耳边道:“绮罗倒是个谨慎的,听着各院儿都有了赏赐,这才松口。”
周韵迟挪动步子,边走边道:“她是婆母身边的心腹,一般来说,婆母身边该有个嬷嬷伺候,可今日也没见着,这几日也没听夫君说起,可见绮罗是个有本事有心计的,咱们又不打探什么消息,何况赏赐各院儿都有,她何必死撑着推脱得罪了我,再说了咱们讨了她的好也没什么坏处不是。”
银瓶撇撇嘴,轻轻叹了口气,“嫁人真是不易,姑娘在侯府何时这么委屈过,还要废心思讨一个奴婢的喜欢。”
周韵迟看了看四下,小心道:“绮罗是婆母的心腹,你是我的心腹,你们都是一样的身份,今日这话说的怎么这么狂妄,以后可说不得了,你是我身边得脸儿的女使,我的事以后还需你去出面,虽说脸面要端起来,可也不要自大,和气里带着威严才好,适才那话被人听到了,又是麻烦。”
这几日银瓶瞧着周韵迟和于是之二人感情日日深厚起来,今日申氏又给了极大的脸面,心里有些飘然,忘了这是在公府,还当是在侯府那样肆意,这遭经了周韵迟提醒,这才幡然醒悟,忙道:“是我一时忘形,该打该打。”
本就是提醒银瓶几句,见她知错,周韵迟也不再追着此事不放,慢慢的回芳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