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章看着许璨辰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估计他的小脑瓜子里还在整合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他不易察觉地笑了笑，又迅速收住了嘴角。
“咳咳，”沈时章忐忑地开口，“那电影票…”
“什么电影？”许璨辰已经麻了，他机械地扭过头看向声源。
“喻念邱主演的那部新电影，有兴趣吗?”
“哎？是那部《初恋》吗？”许璨辰的眼神逐渐清明，显然是来了兴趣，“我一直想看来着，只是还没来得及去看！”
沈时章趁热打铁道：“那一起？一小时后开场。”
“行!”许璨辰爽快答应，等着身边人先一步迈开腿。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直到许璨辰坐上了沈时章的车，他还沉浸在即将观看偶像电影的喜悦中，全然没有怀疑沈时章和顾文两个大男人为什么会想去看一部爱情片。
其实许璨辰高中毕业后就没再追过星了。褪去青春的稚嫩，陪伴他的只有成年后立誓要有一番作为的他必须背起的包袱。
但是追忆青春时期的偶像，何尝不是一种追忆青春，放松自我的方式呢？
车缓缓停在了地下停车场，两人并肩乘坐直梯来到电影院。
沈时章找前台工作人员兑了票，顺手买了一桶爆米花和一杯可乐塞到许璨辰怀里：“喏，知道你爱吃。”
“啊，谢谢。”许璨辰笑得很真诚，他一向觉得爆米花和电影是绝配。
不过沈时章是怎么知道的？许璨辰也懒得追究了，权当沈时章的记忆力也太好了。
见许璨辰没有手拿东西了，沈时章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两张票：“你的票我帮你拿着，待会一起验了。”
他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两张票带回去珍藏，就放在主卧书桌下的第二层抽屉里的第三本相册里的第十页的第二格。
沈时章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变态。
可是当心里的爱没有宣泄的窗口时，他只能靠不断收集，不断回忆去抚平心里的涟漪。
无论是八年前还是现在，许璨辰身后总有一个人在记录他，一张，两张…待到沈时章印刷出的照片多到需要进行整理时，他就不得不用相册开始收集它们，不知不觉就整理出了三大本相册的以许璨辰为中心的回忆录。
有时候相册也会负责收集一些相片以外的东西，比如许璨辰落在考场上用过的草稿纸，比如沈时章偷偷来到许璨辰的大学远远偷看他时订的机票，再比如许璨辰递给他的名片，纸巾等等。
沈时章凭借这些回忆走过了八年，而现在一回头，许璨辰就在身边。
进到放映厅，许璨辰将爆米花放在两人中间的置物架上。
电影很快开场，周遭暖黄的灯光逐渐熄灭。
虽然电影叫《初恋》这么个甜蜜的名字，但剧情可谓是跌宕起伏，虐恋情深。男女主的剧情演绎一度让观众们哽咽，爱而不得不知映射出多少人的影子。
直到电影的中后段，男女主才终于苦尽甘来，牵上了对方的手。
许璨辰眼眶有些湿热，他激动地准备抓上一把爆米花将先前的哽咽一并吞之入腹，却意外碰上了沈时章的手。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沈时章一直在用余光打量着许璨辰，以至于看到许璨辰准备伸手勾爆米花时，他也迅速将手埋伏在爆米花上，制造接触。
沈时章小人得志，笑着打趣道：“你也想牵手吗？”
正当许璨辰以为沈时章只是在开玩笑，会礼貌地将自己的手收回时，对方却是反手将他的手握住。
“手怎么这么冷？”沈时章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神光在漆黑的影厅显得格外耀眼。
清澈的，坚定的，充满欲望的…
这份视线好熟悉，许璨辰好像不是在影厅里第一次察觉到。
“啊…可能是刚刚握了冰可乐。”许璨辰解释道，但鬼使神差地没有收回手。
“那我给你暖暖。”沈时章不容拒绝地将许璨辰的手握得更紧了。
剧里剧外两双交握的手重叠在一起，许璨辰心头一阵悸动，他感觉自己的脑子昏昏的，有些分不清现实和假象了。
我真是看迷糊了，许璨辰心道：死手快收回来啊。
然而，他被握住的那只手迅速升温，似乎还分泌出了细密的汗珠。心脏剧烈的跳动仿佛延伸到手心，令每一根指头都湿痒难耐，使不上推拒的力气。
许璨辰感觉空气好像也如同这只抽不开的手一般变得粘腻起来。
“我想喝可乐。”沈时章打破了仿佛静止的时间。他扬了扬下巴，视线转向放在许璨辰另一头的可乐，乘胜追击，“我吃爆米花吃渴了。”
许璨辰呆呆地遵循着指令，用另一只手拿起可乐，递到沈时章眼前。他以为沈时章会顺势接过它。不料对方只是将头凑近，就着许璨辰靠近的手，就这样叼起吸管喝了一口，评价道：“确实很凉啊，你等冰块化了再喝吧。”
沈时章感受到自己握住的那只手颤动了一下。他在暗处满意地笑了笑。此时此刻，他狡诈得像是一只得逞的狐狸。
“好啦，你的手我给你捂暖了。”沈时章愉快地将许璨辰的手松开，他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他要留给眼前这块木头思考的空间。
本来看着电影要走剧情，许璨辰的脑子就一直在转，现在好了，经过这么一出，他的脑子彻底宕机了。
许璨辰从来没有觉得有什么事情会比工作上的困境更难处理，这下有了——那就是他和沈时章之间的关系。
都怪他。许璨辰端着一副微微还在泛红的脸，心里给沈时章记下一笔：害得我电影都看不下去了…这难道不是某种意义上的浪费吗？
可即便如此，许璨辰还是习惯于自我反思。
他只是关心我的手怕我冻着吧？他只是懒得伸过手去接那一杯可乐吧？许璨辰想着：我是不是太敏感了？
他用余光看了眼沈时章——人家脸不红心不跳，端端正正地目视前方，好像在很认真地观看着电影。
害，两个直男能发生啥呢？许璨辰见状，悄悄将落在某人身上的视线收回，连忙安慰自己道。
不对…许璨辰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好像…从来没确认过沈时章的性取向啊..想到这，许璨辰犹如晴天霹雳一般，一个激灵挺直了腰杆。
许璨辰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犹豫不决的人，可是此时此刻在他的心里，好像有一处干涸的沙地正在接受感情风暴的洗礼，风暴过后是无尽的尘土还是久违的雨季，他不敢猜。他只敢做一个胆小鬼，躲在阴暗的洞穴里，试图不去接受风暴后的世界。
电影接近尾声，放映厅的顶灯尽数亮起，刺眼的灯光打断了他的思绪。
“走吧，”沈时章手撑扶手，做出一副要起身的姿势，侧头看向许璨辰：“还是说你要等着看菜单？”
“啊…本来是想等的，”许璨辰为掩饰自己的呆滞开始扯谎：“刚刚想着会不会有彩蛋呢，但是我突然记起来网上说没有，”他先一步站起身，脊背依旧绷得老直，爆米花随着他的动作差点被打翻，“走吧，我们出去吧。”
许璨辰只想尽快离开这个令他尴尬的密闭空间。
沈时章不语，只是静静地拎着爆米花，跟在许璨辰的身后离开了电影院。
许璨辰的步子走得很急，像是领头羊似的始终走在沈时章前面，他的脸颊泛红，顶着这般面色，他莫名其妙地不想让沈时章见到，也不想见到沈时章，像是恼羞成怒了一样。
沈时章意识到不对劲——好像这次开玩笑开过头了。
是他自己太心急了…他反省道，肆意妄为的得意之后是陷入自责的空虚。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停车场，沈时章抢先一步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许璨辰默契地不做声，一溜烟就钻了进去。
啊…一个封闭空间之后是另一个封闭空间。许璨辰内心有些绝望，可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绝望什么。如果这样的氛围令他不自在，他明明可以刚出电影院时便借口与沈时章分别，自己打个车随便去哪，反正先自己静静。
可是自己怎么就这么自然地上了车呢？许璨辰无语，面色凝重地用握成拳头的手轻敲了下自己的脑壳——他真想知道自己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沈时章也心不在焉地坐进驾驶位，自启动车子后两人便一言不发。他极力想找机会弥补过错，可现在当务之急是破冰。
看完电影后正好是饭点，沈时章生硬地开了话头，开口还有些沙哑：“晚饭想吃什么？”
“我回家吃吧。”许璨辰脑子嗡嗡地，下意识想回自己租的那间小巢煮点速食品将就一下。
而沈时章显然是误会了什么，得到回复后，他的心中有些雀跃：“好，那我们先去一趟超市吧，你想吃什么就拿，我给你做。”
许璨辰僵硬地扭过头，疑惑地“嗯？”了声，随即又想到了些什么急忙解释：“不是不是，不是回你家吃，是我想回我家吃。”
说实话，许璨辰依旧没完全把富景花园当作自己的家这点，还是让沈时章有些失落。可沈时章只是思索了片刻许璨辰厨房有的调料便顺从地回答道：“好，那就回你家做给你吃。”
越解释越混乱，正在许璨辰凌乱之际，他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了“咕噜”声。他彻底放弃挣扎与思考，卸力地摊在座位上，妥协道：“算了，回你家吃吧。”
“好。”沈时章答得轻快。测验完毕，还好许璨辰没有不理睬他，这算是让他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