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醒后的许璨辰才意识到,原来亘古不变的称呼也能有模棱两可的意味。
丈夫可以是职责的具象化,也可以是感情的承载体,而沈时章将自己代入了前者还是后者,许璨辰想不明白。
只要遇上感情上的困惑,他便总会来到怡心花店坐坐,而盛舒颜也习惯地担任着引导者的角色。
“那你更希望沈时章扮演的是怎样的角色?”盛舒颜一针见血道。
这话倒是将许璨辰问住了。随着两人的深入接触,许璨辰早已放下“公私分明”的芥蒂,将沈时章归为可以职场和生活共进退的伙伴。
如果沈时章对他的关怀有加只是出于“职责”,那么许璨辰对他产生的依赖仿佛成了一场笑话。许璨辰不想做输家,于是在思索片刻后回复道:“后者吧。”
盛舒颜一拍大腿,激动地指向许璨辰:“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小子对他动真感情了!”
真感情…是爱情吗?许璨辰有一瞬间的愣神,自创业以来他已经很少想到自己要腾出时间追求爱情了。
“可我是直男啊?”
“你也没和女生谈过啊,”盛舒颜见许璨辰刚有开窍的苗条又准备缩进自己的壳子里,连忙把他拽了出来,再一掌把那只壳敲了个粉碎,“哥们,性别别卡太死嘛,要我说你就应该近水楼台先得月,不然沈时章这轮明月溜走了可就难寻觅了。”
“我问你,你和他进行肢体接触时会不会小心脏砰砰直跳?”盛舒颜凑到许璨辰跟前,用手夸张地拍打着自己的胸口。
从同床共枕到夕阳下的牵手,许璨辰难为情地回忆着,最终还是认命地点了点头。
“那不就得了!”盛舒颜明道:“你就是喜欢上他了,毫无悬念!现在你只需要了解一个问题,沈时章到底喜不喜欢你,你的感情苦闷史就能彻底终结了!”
这次许璨辰不再作过多的解释。他接受自己已经沉沦进沈时章温柔乡里的事实,呆呆地倚靠在柔软的沙发上,盯着天花板沉思了许久。
“那你说,他会喜欢我吗?”许璨辰忐忑地问道。
“包喜欢的。”盛舒颜作出铿锵有力的答复,“相信自己的第六感,你之前不也说沈时章好像喜欢你,当时你还有压力呢,这下好了,你真喜欢上他了又变得患得患失,不自信起来了。”
……
“盛舒颜,原来暗恋的感觉这么酸涩呢,”许璨辰佩服地说道,“你暗恋了顾文这么久,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唔…不知道啊,我都暗恋成一种习惯了,就没太在意这段暗恋给我带来了什么痛苦的情绪波动。”盛舒颜翘着二郎腿,悠哉地说道。
“那你真看得开,”许璨辰轻叹一口气,“如果可以,我还是挺想为自己争取一段爱情的。”
“我也是全力支持,”盛舒颜从沙发上弹起来,他看了看时间,“午休时间快结束了,许总您就别翘班了,我也要回前台去当我的盛店长了。”
“好,那我回去复工了。”许璨辰端起桌上那杯喝了一半的茉莉拿铁站起了身,免费蹭到的饮品不喝白不喝。
望着许璨辰坐上商务车离去的背影,盛舒颜愉快地转动着收银机的钥匙,哼着小曲,心想这段良缘也是快成了,全然没想到自己的良缘也在悄然靠近。
工作日的花店并不热闹,上午的盛舒颜已经把今天刚到的鲜花都修剪了一番,午休过后便变得百无聊赖,只好守在前台擦拭着茶杯,把前台服务员的活都分担了一半。
“叮铃铃…”三点一刻,店门口的铃铛随着木门的打开发出清脆的响声。
盛舒颜耳朵一动,放下了已经被擦得锃亮的茶杯,客气的问候刚一出口,又堪堪收了回去。
“顾文?”盛舒颜走出前台上前迎接,“你怎么来了?”
正值深秋,顾文外披羊毛大衣,双手捧着一束开得正盛的卡罗拉玫瑰。推门的那一刻凉风一吹,他的衣摆翩翩扬起,似凯旋的骑士带着完好无损的战利品回归温暖的巢穴。
员工们发出细密的惊呼声,在千里之外缩头看着热闹。顾文长得出类拔萃,又是店里的常客,员工们都记住了他,也深知他和老板的关系不一般。
顾文什么也没说,先是将护在胸前的花束捧给眼前人。轻盈的喷泉草簇拥着艳丽的卡罗拉,如同一颗热烈的真心自胸口送出。
盛舒颜略带惊讶地接过,仔细端详着手中娇艳欲滴,完好无损的玫瑰。
“谢谢,”盛舒颜将花拥入怀里,深知外头凛冽的大风没把玫瑰吹散,顾文一定花了不少功夫。可他玩心一起,依旧调侃道:“不过顾先生,我这可不缺花呢。”
“这朵玫瑰可和温室里的其他玫瑰不一样,”顾文微笑着上前一步,微微躬身与盛舒颜的视线齐平。
正当暧昧的氛围四起,顾文却把头低下,在与盛舒颜极近的距离下开始介绍起玫瑰来:“这朵玫瑰是我到舅舅郊外的花棚里亲自挑选的,绝对是整座花棚里开得最好的一朵。”
“花束是我亲自搭配包装的,”顾文骄傲地抬抬下巴:“没有花很多的时间,但是付出了很多的真心。”
“那就谢谢顾先生了,我很喜欢。”盛舒颜盯着他黑得深邃的眼睛,心尖如暖风拂过,话外却不饶人:“不过某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盛舒颜的尾调上扬且轻快,顾文的心头犹如被一只撒娇小猫轻轻刮过。他面上不显,绅士地抬起一只手:“下午五点有一场画展,盛先生能否赏脸同我一道去观看。”
员工妹妹们激动地尖叫,小覃再次奋勇争先说道:“盛店长,您就放心去约会吧,店里有我们照看!”
盛舒颜被这一嗓子吓了一跳,他无奈地转过头,点了点这帮激动的小姑娘们:“那今天下午就辛苦你们咯。”
“收到!”姑娘们齐声应道。
盛舒颜脱下围裙,轻轻地拍掉顾文那只悬在半空的手,傲娇地走在前头:“走吧。”
盛舒颜撒谎了。他说自己早就将暗恋当作了生活的一部分,无欲无求。从前是这样,可现在也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当所求之物肆无忌惮地向前靠近,再平静的水面也会被划开一层层水波,从此风吹浪起,再无停息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