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人都在忙着逃跑,没有人敢上前去阻止这一切。
偶有停留驻足的,都在忙着拍照或者录像。
眼前的火海像极了阎流星曾梦见过无数次的彼岸花。
他有些发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陶笛在花海中逐渐被吞噬。
他看得入了迷,就连林玥在喊他,他也听不见。
“流星,我们先离开这里。”
阎流星一把挣脱了林玥的手掌,向火海冲去。
林玥:“阎流星!”
阎流星:“你待在那等我!”
滚滚热浪中,玩偶们仿佛突然有了生命,静静地围坐到陶笛的周围,闭上双眼,等待造物主变成死神,降临到他们身上。
阎流星的突然出现,打破了这道闭环。
即将死亡的玩偶被推开,沉重的铁锤落了空,险些砸到了阎流星身上。
陶笛气喘大骂:“你进来做什么!乖乖待在外面等着收尸吧……”
可阎流星不肯。他不理解陶笛所做的一切:“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阎流星明亮的双眼被火光照亮,里面蓄满泪水。
陶笛看得一怔。
他已经孤身一人好久了,从未想过还会有人为他哭泣。
瘦骨嶙峋的左手想要轻抚阎流星的脸颊,可最后还是停住了。
陶笛对他说:“等我死了,你就可以完成工作,回收生命芯片,对于我们两个人来说,都是好事,不是吗?”
“也许我们还能想想别的办法,不用那么的、那么的……”
“不用那么什么?”陶笛摇摇头,“你终究是不会懂的。世上哪有什么伯牙与钟子期,也不会有伯乐和千里马,有的只会是相互利用和利益捆绑。现在的我,快要解脱了。”
那一刻,阎流星看到了陶笛眼中的落寞和伤感。
他脱掉了手套,他想要去了解那些过去的曾经。
头上,着火的装饰开始坠落。
阎流星扑向陶笛。
在滚落地面的瞬间,他的双手触碰到了陶笛头上的皮肤……
——陶笛……是吧?
“是的,面试官好,这是我的简历。”
阎流星的视线逐渐由模糊转为清晰。
从陶笛的视角看去,这里是大学就业指导中心的现场。
设计公司的易拉宝静静站在门口,差点就被风吹歪。窗外的银杏洒落,有金黄的叶子飘落在陶笛的脚下。
“请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陶笛大概已经把自我介绍的逐字稿练了许多遍,讲起话来虽有紧张,却是条理清晰,字斟句酌。
从他的表述中,阎流星摘取到了部分信息。
陶笛,男,23岁,银卡公民。
根据多维测试结果,高中毕业后选择进入杜鲁艺术大学学习油画及雕塑,同时精通水彩、书法及平面设计。
意向岗位:平面设计师,插画师。
面试官抬头,问陶笛:“可以跟我说一下,大学期间有什么收获或者经历,让你觉得自己比别人更有竞争力?”
“当然可以,”陶笛的肢体状态开始变得自信而笃定,“大学期间,我参加过多个商业项目,其中包括各种雕塑定制单,以及制作商业海报等,这些你都可以从我的作品集中看到。其中,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在大二时参加了普鲁托公国官方举办的的未来傀儡畅想大赛,并赢得了金奖。”
最中间的面试官一边翻看作品集,一边对身旁的两人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点点头,似乎对陶笛的成绩表示认可。
陶笛:“我可以自信地说,这世上就没有我玩不转的艺术形式。”
这样的陶笛意气风发,让阎流星一时间无法和在教堂中看到的那个人对上号。
“为什么选择来我们公司?以你的能力,可以自己开工作室。”
陶笛:“你们需要我,而我也需要稳定的收入和环境来支撑我的创作。此外,加入你们,我可以节省在商业运营上的压力,当然,前提是,我需要有一定的自由度和选择权。”
说到这个要求,面试官有些犹豫了。
他们跟陶笛又客套了几句,便说要把简历先给到用人部门进行评估,后续再联系。
听到这话的陶笛显然有些失落。事实上,任谁都会觉得这不过是句客套话。
没想到的是,对方很快联系了他。
面试、信息审查、入职,他还未正式毕业,便快速加入了这家公司。
陶笛说的话并不假,他几乎可以完美处理所有客户的刁钻要求。无论最开始的时候,客户对他的方案再怎么挑刺,最后都会心甘情愿地为它惊人的商业转化率买单。
不到一年时间,公司入股,陶笛成立了飞笛创意工作室。
凭借着不断成功的创意项目,陶笛声名鹊起,快速破圈。
他开始不满足于现有的项目和能力,他想要尝试更多的类型,越有挑战性的越好。
某日深夜,他重新拾起了曾经参加比赛的未来傀儡设计图。
这一次,他不再局限于二次元,或者单纯的雕塑死物,他想要这些图纸真真正正地活过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阎流星感觉到他体内不断涌现的负面情绪。
焦躁,兴奋,有时候则是沮丧,压抑。他持续失眠,不得不开始进行心理咨询。
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奇怪的事情开始涌现。
最开始,是设计图泄露。渐渐地,未成形的草图也开始流传到了网络上。
再后来,单单是他在会议上说过的一个想法,下一秒,就会被疯狂传播,然后转化为商业成果。
这不是巧合,一定是某个环节出了问题。
他怀疑有内鬼,于是一步步试探,一步步解散了工作室,退出了公司。
他尝试联系平台、工厂,但所有的线索,无一例外,都会在播出电话、找到地址的那一刻直接断掉——不是空号就是所在地根本没有这家公司。
他做尽一切努力,远离了所有可疑人物,却收效甚微。
夜深人静时,电话传来的忙音嘟嘟嘟地响着,像道催命符。
昏黄的台灯下,画板上只剩一团乱麻。
漆黑的夜里,周围有许多双眼睛,正平静而专注地注视着他。它们像一个个黑洞,将他的每一帧行动,每一个想法毫不客气地吸收进去,掰开,揉碎,然后重新吐出来。
他不要这样。
他把墙上的海报撕碎,把工作室里的鱼缸砸烂,把敏感的猫咪赶走,把斜靠在一旁的工作室招牌一分为二。
把一切能砸的都砸碎之后,他看向了手腕上的管家。
“还有……你!就是你!”
他把管家摘下,锁进了保险箱里。
他不顾一切地冲出了别墅的大门,去寻一片没有人监视他的清净世界,最后,他逃进了早木山。
荒废的白色教堂接纳了他。
他的世界,终于安静了……